《我所相信的》

　　❒ 《哈利波特》石內卜夢向

　　❒ 時間線：五升六年級暑假，古里某街

　　東施覺得——她相信現場大部分人都這樣覺得，再不然至少路平也覺得——現在絕對是她人生遇過前三大詭異的時刻。

　　前一秒，她跟路平還在充當艾許莉和穆敵爭執中的和事佬，下一秒，碰！鄧不利多、米奈娃還有石內卜突然現身，然後場面就變得尷尬又詭異。

　　他們五個人面面相覷，剛出現在古里某街十二號的那三個人，顯然不明白餐廳為何是這種窒息的沉默，至於東施和路平，他們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突然閉嘴的艾許莉和穆敵，一個正在研究餐桌上的紋路，一個像蚌殼一樣緊閉著嘴，還哼了兩下，現在大概也不是什麼解釋的好時機。

　　太好了，她最喜歡尷尬了，她的頭髮都快要變成尷尬的顏色了，雖然她也不知道什麼是尷尬的顏色。

　　然而下一秒，最不可能在此時打破沉默的人開口了。

　　「你，在欺負我的學生？」

　　梅林的鬍子！東施發誓，她這輩子沒見過路平的眉毛挑這麼高，露出此生最驚訝的表情看著──

　　石內卜，皺著眉頭，由上往下壓迫的盯著穆敵。

　　更可怕的是，東施百分之百看見艾許莉轉瞬即逝的笑了，就在石內卜說出「我的」這兩個字的時候。

　　好的，讓她釐清一下。

　　她聽哈利說過石內卜是如何無條件的偏袒史萊哲林，所以這也許只是她終於親眼見識到，何謂對「史萊哲林的學生」偏心而已。

　　可是她的直覺告訴她⋯⋯

　　「沒有。」

　　艾許莉搶在穆敵拍桌起身前輕聲開口，她轉身看向石內卜，卻又馬上別開視線，「只是因為理念不合在爭論而已。」

　　接著沒等任何人回應，她在對鄧不利多點點頭後，三步兩步的踏上階梯，最後只留下一個輕鬆的笑容就消失在轉角。

　　「不是什麼急事，倒是你們鳳凰會現在要討論事情吧？那我就不打擾了。」她說。

　　太好了，現在氣氛絕對變得更詭異了。東施心想，因為她看著石內卜的視線同樣移動到樓梯口，眉頭皺的像是可以夾死一隻蟲子，然後就再也沒有轉頭回來了。

　　「賽佛勒斯。」

　　鄧不利多笑吟吟的開了口。

　　他摸了摸他的白色長鬍子，似乎是對事態的發展很感興趣，於是他魔杖一揮，五個茶杯瞬間就在桌子上擺好，而他則是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還對米奈娃揮了揮手示意她也來就坐。

　　「我覺得報告的事可以緩緩，我想和阿拉特、雷木思和小仙女敘敘舊，不知道你在這個時間會想要一起坐下來喝杯茶，還是在這間屋子逛逛？」

　　哇喔。

　　要說在今天以前，東施絕對不敢相信，石內卜會應下這個在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明示。

　　他肯定只會不可置否的無視鄧不利多的邀請，快速報告完近期的事態，然後又快速的離開。

　　「我去去就回。」

　　然而他就真的應下了。

　　石內卜掀起長袍，消失在樓梯轉角，只留下一臉凌亂的眾人。

　　「梅林的鬍子啊，別告訴我⋯⋯」

　　東施紫羅蘭色的頭髮變成了泡泡糖色，她的嘴巴開開合合，指了指樓梯口，又指了指鄧不利多。

　　「別問，也別說，我什麼也不知道。」

　　鄧不利多拿起冒煙的茶杯，輕啜了一口。

　　東施這才放下手，也跟著坐了下來。

　　可是她保證，她敢用不破咒發誓，這叫作偏心？不可能，在今天之前，她甚至還懷疑石內卜的心臟是長在中間的呢。

　　石內卜沒有心思分給身後那些看到他離開後，表情一副像是吃到綠黴怪的人。

　　他腦中想的都是艾許莉撇開的視線。

　　她不對勁。

　　她不怕爭執，她也不怕被他發現爭執，所以原因是什麼？

　　他推開艾許莉的房門，被甩開的門發出了刺耳的吱呀聲，而他看見坐在床緣的少女一臉驚訝的抬起頭。

　　石內卜關上門，靠在門板上，抱胸看著艾許莉。

　　「理念不合？」

　　他的語氣彷彿是聽見這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

　　「啊⋯⋯嗯。」

　　而她含糊的回應，好像還沒從「石內卜從會議中離開，大駕光臨她的房間」這件事情回過神來。

　　「說，全部的事情，不准漏掉任何一個細節。」

　　然而石內卜並沒有給她時間反應，他走上前，敲了敲她的書桌，由上而下瞪視的壓迫感十足，只差沒有拿起魔杖架著艾許莉的脖子逼問了。

　　見狀，艾許莉倒是反應了過來，似乎是眼前這個人現在的態度才讓她感到熟悉，她歪了歪頭，對他笑了一下。

　　「唔⋯⋯真的是理念不合。」

　　出乎意料的，她現在笑起來的模樣坦蕩蕩的，完全沒有剛才「落荒而逃」的樣子在。

　　「在我來這裡之後，我才發現鳳凰會並沒有固定的物資和資金來源，畢竟嚴格說起來，這也不是一個合法的抗爭組織？總之，物資要倚賴外出的人回來，但長住在這裡的人只有路平教授跟穆敵，教授基本上是不外出的，穆敵則是⋯⋯你也知道，他的態度就是不讓外面的人進來，裡面的人也儘量不要出去，這導致我們生活的極致拮据，只能倚賴比較常來的東施和衛斯理夫妻，但這樣的生活真的太匱乏了。」

　　艾許莉聳了聳肩，「所以，我聯絡了一個以前在家族認識的⋯⋯姑且算是不法商人吧？他跟維拉斯奎茲家的人純粹是買賣關係，不會出賣我和他做生意，我也沒在古里某街這附近和他交易。

　　「總之，我對穆敵隱瞞了物資的來源，只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質問，但我不認為這是什麼大問題，畢竟我出錢出力，大家又都能得利，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然後他知道後就爆炸了。」

　　她笑了笑，看起來儼然是說完全部事情經過，但石內卜瞇起眼睛，不買單。

　　「就這樣？」

　　他所認識的艾許莉，不是不跟別人起衝突，但她基本上不喜歡破壞自己生活的平衡。

　　她從到古里某街以來就跟穆敵不合，但石內卜也沒見過她為自己辯護什麼，套艾許莉的話來說，她是會想要盡所能的讓自己的生活好過點，但當她知道一切終究會是徒勞，她會選擇省點口水。

　　可是他剛剛在餐廳裡看到的場景，分明是有來有往的爭吵。

　　聽到他的追問，艾許莉的笑容微微一僵，手指似乎是無意識的纏繞起她的辮子，視線一垂。

　　「主要就是⋯⋯有點不開心吧。」

　　她嘆了一口氣，「如果穆敵是因為這件事本身批評我，我應該也就不想多做評論，但他⋯⋯不能因為這件事質疑我的立場。」

　　她似乎還是有一點欲言又止，但石內卜這次沒有急著逼問她，他在聽到「不開心」三個字的時候，手就停止了動作。

　　不過艾許莉很快就繼續說了下去。

　　「我知道穆敵不信任我，因為我是個⋯⋯史萊哲林，但這件事沒什麼好去解釋的，反正我來了就是來了，這也是鄧不利多教授同意的事，他也不能對我做什麼，所以這件事就被擱著。

　　「可是剛剛，他稱我去找不法商人交易的事太『史萊哲林』了──可我本來就是啊？我因為這個身分導致我莫名其妙被他仇視，現在他這樣說，不就代表他不預期我會做出很『史萊哲林』的事，那他對我的仇視不就自我衝突了嗎？

　　「我只是⋯⋯多少有點咽不下這口氣，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矛盾，就因為這樣，他質疑我既然會做出這種事，是不是也會和食死人通風報信。

　　「我以為，我的立場，在我選擇來到這裡，踏進這棟房子的時候就很清楚了。」

　　石內卜現在總算聽明白了，剛剛她的不對勁是來自於什麼。

　　她在因為史萊哲林這個身分而困擾著，而他們兩個正好是這棟房子唯二的史萊哲林。

　　她不想在他面前評斷這件事，就只是這樣而已。

　　真是⋯⋯愚蠢。

　　他的手指微微蜷縮，看著艾許莉頭頂的髮旋，一時之間任由了這陣沉默蔓延。

　　然後，他問了一句完全無關的問題。

　　「所以，妳選擇的立場是什麼？」

　　但他現在只想聽到艾許莉的答案，她選擇的，或者是，她認為她所選擇的到底是什麼？

　　是正義的一方？是打擊罪犯的一方？是反抗家人的一個理由？是隨波逐流的一個選擇？

　　還是就只是因為⋯⋯

　　「我選擇我所相信的啊。」

　　艾許莉抬起頭來，眉眼彎彎，似乎已經不受剛才尷尬的狀態，還有爭執的情緒所影響，就只是看著他。

　　「我相信你──你相信鄧不利多，相信鳳凰會的成員，我也相信D.A.，相信和我一起經歷過戰役的人，所以我相信這些人所面對的敵人，也是我必須面對的敵人，就只是這樣而已。

　　「我的立場就是我在這裡，我選擇站在這裡。」

　　荒唐至極。

　　石內卜的嘴角一動，但還是沒有直接說出口。

　　明明她可以選擇的東西有這麼多，卻選擇了一個最虛無縹緲的東西。

　　信任。

　　隨時都會被背叛，隨時信念都會垮掉，就算是這樣──

　　「妳明明有更簡單的路可以走，為什麼卻還是要選擇一頭撞在牆上？妳為什麼總是這麼⋯⋯偏執。」

　　總是、總是，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因為我不撞撞看這堵牆，我怎麼知道會不會垮？」

　　也總是這樣，能讀懂他的言外之意。

　　她還是堅定的看著他，那眼裡的笑意，說明著她已經贏了。

　　而他那說不出口的荒唐，也證明了他的動搖。

　　「可以抱一下嗎，教授？」

　　艾許莉歪頭，對他伸出了雙手。

　　石內卜嘖了一聲，低聲警告，「別得寸進尺了，維拉斯奎茲。」

　　然而他還是什麼也沒說，沒有評斷她和穆敵的爭執，沒有評斷她選擇的路，只是猶豫了很久，才將手掌輕輕放在她的頭上。

　　「交易的時候，自己注意一點。」

　　最終，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像是默許了她全部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