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會因此而死。
我可能會因此而死。
奧克茲對他的同居人這麼說，而看來對方亦有同感。
這件事發生在他們確認關係又過了兩個月之後，一個學期結束與假期來臨後的初春早上，難得空閒下來的兩個人一起散步途經熟悉的租屋廣告看板前，不知道是誰先提起的，話題突然轉到他們相遇的那個時候。
「為什麼您會在那個時候逃跑呢？」說到那次命運般的相遇奧克茲還沉浸在自己經過美化的回憶裡，突然想起唯一讓他不太滿意的情節，忍不住朝搶走他圍巾縮起肩膀站在自己背後拿他擋風的伴侶（提到這件事奧克茲還會有點鼻酸，恨不得跟所有認識的人分享他當時的感動，當然被阻止了）如此詢問。
「我那時候不想和你見面。」答案有點傷人，他猜想背後一定有什麼其他讓人意想不到的原因。
奧克茲停下腳步站在看板前，轉過頭來看著差點要迎頭撞上的巴德尼。
「你！為什麼突然停下來！」急著停下腳步而往前傾倒，差點把臉栽進奧克茲胸前，巴德尼有些生氣伸手揍了他的手臂一拳，並不是很痛，他一邊道歉一邊笑出聲來，很熟悉的畫面不是嗎？雖然差點撞上人的角色對調了，奧克茲感到有趣的心想。
「你難道在生氣嗎？」「我很難對您生氣，更何況是我已經知道的事。」
哼？原來你知道啊。他的同居人難得做了一個看起來在揶揄自己的壞笑。
「你知道我想跟你保持距離，但卻還是問我想不想住在一起？」
你在想什麼，看來你早有預謀？
說著這句話的人甚至還拿手指戳著他的心口，他受不了的仰起頭不去直視那個畫面，眼睛倒是很誠實的一直盯著那張抬起頭望著他的巴德尼不放。
要怎麼用言語跟文字形容這種想把眼前的人用頭套套住不讓人看見這種表情的心情？他居然正在做類似調情的舉動！
被毫無浪漫細胞的理科男子三不五時潑冷水的奧克茲現在心情上十分五味雜陳，有點後悔為什麼要在外頭提起這個話題。
「畢竟我不想錯失跟您繼續相處的機會。」他最終沒輒的伸手握住那隻戳著他心口的手，作勢要在外頭與對方十指交扣。
當然還沒這麼做那隻手便很快被抽走馬上藏進對方大衣的口袋裡，轉身假裝在看租屋廣告的內容，不用想也知道的事。
「所以您為什麼不想？」
「你想上大學，而我也希望你這麼做。」
咦？他眨了眨眼，不很明白這個人想說些什麼。
「那樣的話不管你記不記得我都不該成為你的阻礙，更何況我也正在為了追尋我的目標努力生活，不產生交集是最好的。」
又是這句話。這個人總是考慮得很多呢，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身邊的其他人，雖然用的方法十分笨拙，奧克茲在心裡失禮的想著。
「您就沒想過我會想見您嗎？」
「誰會想要見那個害自己受到折磨，夢想無法成真，還被連累到得一起死的人……只有你這個奇怪的俗人。」背著他說話的巴德尼講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但聽力也不錯的他還是沒有錯過這句話。
「……可是他也同樣感到愧疚。」「什麼意思？」
「那麼您會想見那個沒有盡早告知事情原委，讓您必須冒著危險逃跑，為了保全對方眼睛坦白一切，所有努力付之一炬，連累您得跟他一起赴死的人嗎？」
巴德尼轉頭看著奧克茲，看不出對方的情緒，有點像是火堆前專注傾聽時的神情，他猜想這個人應該不是在生氣。
「……我在你剛入學的時候就見過你了。」沒有正面回答的男人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咦？」
「後來也在你沒發現的時候見了很多次。」「欸、咦？」
「這個問題，我很早就已經給你答案了。」
他覺得自己真的沒辦法適應這種突如其來的坦白，老實說對心臟不是很好。
「巴德尼先生。」「嗯？」
巴德尼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用力圈進他的懷抱中，看著那張傻住的臉奧克茲動情說：「不好意思，雖然之前都沒有這麼要求過，但我現在能不能……」
「不能。」巴德尼無情將臉側過一邊冷酷的拒絕，奧克茲的嘴唇差點就要貼上他難得露在外頭紅透的耳垂上，他伸手撥開貼在對方頸部上的碎髮，發現白皙的皮膚不知何時也染上同樣的顏色。
他以為這個人不會有這種反應的。
「這種事就不能回去再說嗎？」「那我們現在就回去好嗎。」奧克茲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被無法掙脫而惱羞成怒的巴德尼用力拿新買的皮鞋踩了他的腳背好幾下。
奧克茲從來沒有這麼想回家過，一進門走進玄關之後他就站在同居人背後反手鎖上了門，輕手輕腳的從後面抱住拎著脫下的皮鞋想擺回鞋櫃的巴德尼，嚇得對方失手把鞋扔在玄關的地上，而他也隨意蹭掉自己腳下的布鞋扶著轉過身來想要推開他卻沒有成功的巴德尼走進客廳，將他按進客廳的沙發上。
他撥開金色柔軟的劉海露出不常看見的額頭，小心翼翼留下印記，接著親吻他因為緊張而閉上的眼睛，再來是不知為何在此世也留下傷疤的鼻樑……
巴德尼喘著氣驚慌失措的用手推走他還想繼續的臉。
他睜著迷茫的困惑雙眼，盯著那隻按著他的嘴唇正在冒汗的手，像在問：「為什麼？」
「等一下，我沒做過這種事。」「一次也沒有嗎？」奧克茲移開那隻擋住自己有點冰涼的手，對這句話感到驚喜的詢問。
「你看我像有時間做這種事的人嗎？」「確實如此，真是太好了……」「要不是知道你的意思，我真的會揍你一拳。」
「我也沒有嘗試過，所以……」
你看起來不像沒嘗試過，巴德尼嘴裡抱怨，但他抽回了阻擋他繼續下去的手，半閉上眼睛等他繼續。
他湊近身體低頭將嘴唇貼上同居人的唇瓣，未曾想過會是這種令人恍惚的觸感，無意間蹭過對方嘴唇上的傷疤讓他心底有種莫名的騷動，按照心意舔舐那片傷處，巴德尼始終緊閉的雙唇因為驚訝而微微鬆開，下一秒又顫抖的不讓他繼續探索下去，於是他規矩的放開對方。
奧克茲以為自己經歷過很多緊張時刻，從未有過這種讓他心疼到幾乎使人窒息，感官上卻充盈欣喜及滿足的感覺，語言、文字或許可以稍微描述這樣的感動，此時他卻隱約察覺自己竟不想向他人分享這種心情。
「……我以為我可能會因此而死。」在過大的心跳聲平息之後終於找回說話的能力，奧克茲一邊克制自己的喘息聲伸手撥開巴德尼因為汗濕貼在臉頰上的髮絲，他很想再嘗試一次，但他覺得自己可能會克制不住把這個人嚇跑，於是打消了提議繼續的念頭。
「哈……我、我不得不同意你的話。」他的同居人此時狼狽得像個溺水剛上岸的人，兩眼發直摀著嘴喘得像是憋氣許久終於能呼吸。
「請您下次要記得呼吸，我很擔心……」「少囉嗦，不是說了我沒做過這種事。」巴德尼狠狠推開奧克茲從沙發上坐直身體，故作鎮靜整理起他凌亂的頭髮跟衣服。
「夠了吧？」
「還能有下次嗎？」奧克茲手撐著沙發起身靠近他的同居人，連他自己都聽得出這句話充滿了渴求。
「這種簡單的問題你自己想就知道。」
他被用力推開，並得到一句沒有正面回應的答案，巴德尼留下這句話之後閃過他想湊近的身體，逃命似離開了客廳。
看著連回去玄關把鞋擺好都不想做便急匆匆離開走廊去廁所洗手的同居人，奧克茲忍不住因為乾渴而吞了口水。
他覺得房間裡的衛生紙此時正在召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