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夢

微光自窗簾縫隙竄進了房內，在木質地版曳出屬於晨曦的直線，一路延展到床面，不偏不倚的一分為二建築起隱形的隔閡，一邊的枕頭上早已空無一物，另一邊的則在睡夢中翻身。他的手翻越恍若山線曲折的褶皺，摸索那塊無人的床鋪嘗試想碰觸到些什麼，然而抓緊後掌心只有空虛鬆軟的布料。

「嗯……」他半埋在枕頭裡發出無意義的悶聲，剛清醒的視線矇矓迷糊，房內的所有可見物於是暈散成鼠灰色的形體，界線曖昧不明。

男人離開了。

他撫摸著床單的冰冷，明明那具身軀在懷裡時溫熱得足以融化他，離開時卻不留下些許餘溫，來去證明他曾躺過、曾與他共眠、曾與他在夜裡做著結局相仿的夢。

他與男人分享過這麼一個夢境。他看見有個人手裡握著另一個人的手，他則是自己獨自站立只要伸手就能觸及的遠方，他想著就算只是站在旁邊也好，他也滿足了。可是當他跨出每一步，那兩人只會和他保持著同樣的距離，他的腳步越來越急促，他奮力想要追上他們，伸展的手臂卻永遠碰觸不到對方。

啊、我也做過這樣的夢。男人捧起熱呼呼的茶杯吹散了霧，杯裡的波紋也因此蕩漾。

那個人是誰？他撐頭問他。

男人沉默了幾秒，再次升起的熱氣撲騰到臉畔，他半邊臉都在煙霧下晦澀，而笑容模糊。

不知道。

他將臉深深塞入枕頭的凹陷裡。

他昨天好像又做了一個夢，現在回想劇情已經遺失很多，只記得結局好像有他自己，還有——

門鎖打開得乾脆，響亮的喀擦一聲驚醒他昏沉沉的意識，對方熟門熟路的走進了廚房，他聽見了塑膠袋涮涮地摩擦還有重物碰撞。

接著腳步聲益發的靠近，他看見半掩的房門被推開，在地上畫出不到一半的弧線，男人緩緩的出現在眼簾前，視線內只有他是清晰的存在。他坐在床沿，重量讓床鋪下壓。

「你該起床了，Ａ。」他喚著他名字時總帶點微不可見的寵溺。

他的手跨越了曙光，最終與他緊緊相連，附在臉頰上的掌心還熱騰騰的。

「Ｂ先生，我做了一個夢。」他蹭了蹭對方的手掌。

「什麼夢？」

「我忘記大部分的劇情了，我只記得結局，我牽著一個人的手，對方的手很溫暖，很溫暖，是能夠讓孤單與寂寞消卻的溫度。」

「我昨天也有做夢。」

「是怎樣的夢？」

「……我忘了很多細節，只記得最清楚的部分。」Ｂ笑了笑，光線折射下的溫柔燦爛倒映在Ａ眼底。

「在那個夢裡有我，也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