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調整

　　水母成長得很快。

　　收養水母一年後，凱特維爾便前往維雷利亞陸軍培訓學校任職，即使已事先安排好水母的照顧與就學，即使盡量保持一到兩週回家一次的頻率，他依然覺得不夠。

　　如果不能時常陪伴，至少在短暫的相處裡，他希望能給這孩子更多事物，包含知識。可惜哨兵終究無法親自示範一位好嚮導怎麼活用精神力，他只能提前告訴水母軍事上的基礎操控，憑親身體驗過的印象，引導水母摸索出自己的疏導方式。

　　幸好這孩子不只乖，悟性也很高。凱特維爾任精神體觸肢帶著安撫的力量包裹自己，摸著水母的頭稱讚──是錯覺嗎？這孩子熟練的像是早已學過。

　　「你的疏導和防禦已足夠熟練，接下來該學習攻擊的方式。」

　　在水母十一二歲的某天，在房子特別隔設的訓練室裡，凱特維爾將寫有數個電話號碼的紙條交給他。

　　「受到精神攻擊的後果可輕可重，每次結束行動，你要用學過的為我舒緩或解除；如果我沒有恢復正常，打這幾支電話找可以幫忙的人，找不到人就播最後這個，聯繫醫院。」

　　面前的孩子神情依舊，凱特維爾卻能感覺到他的緊張，為此他特意放柔聲音：「最重要的是，把保護好自己放在第一位。」

　　半透明的粉色觸肢滑過，眼前是尚未受過攻擊訓練的年幼嚮導，凱特維爾知道這種教學方式的風險，但他相信水母能夠做到。這孩子一向控制得很好。

　　嚮導的攻擊手段不少，但稚嫩的孩童還無法直接使用精神力正面進攻，於是他決定從一些簡單卻有效的方式入手，例如對五感的控制和調整。

　　哨兵敏銳的五感是一把雙面刃，他們能藉此獲取超乎常人的資訊，但也因此承受更多的感官刺激。通常情況下，受過訓練的哨兵能將五感保持在可接受範圍，而嚮導可以做的，就是潛伏、掌握，在合適時機拉高敏感度，讓突然的過量刺激沖刷哨兵的意識。

　　是啊，就像大河之上的堤壩，一點不起眼的小破口就可能使之崩毀，哨兵是那麼強大的個體，卻也因明顯的弱點而脆弱，就像現在──

　　「哈……呃……」

　　高大的灰髮哨兵單膝跪地，勉強支撐自己不至倒下。他很久沒體驗這樣的極端感官刺激了，五感陡然增幅、過量資訊回灌，空氣與衣物拂過肌膚猶如刀割，壓抑到幾近無聲的喘息也震耳欲聾，雙眼閉上依然能被光線刺痛……

　　頭一次見到養父露出痛苦模樣的小水母慌了神，湊近詢問，反而讓對方因新的刺激無法支撐，倒下後抽搐著蜷縮起來。

　　小水母捏緊紙條，不敢再出聲，努力回想凱特維爾先前的指導，一會兒後終於鼓起勇氣，伸手輕輕貼住對方手指，抓住敏感到近乎崩潰的五感調整回原狀，精神體也覆上哨兵顫抖的身軀，盡力釋放安撫的精神力。

　　抽痛的喘息聲漸弱，哨兵睜開雙眼，對上像是要哭出來的金眸。

　　由於慌亂，年幼嚮導的感官調整仍有疏漏，凱特維爾清楚感覺到痛感仍未調回正常範圍，但比起這個，眼下他有優先級更高的事要做──他忍著痛給了孩子一個擁抱，在頭頂落下撫摸。

　　「沒事的，水母……你做到了。」

　　「你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