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慕
玖這是他第四次聽到這個故事了。現在在台上述說經歷的人自稱Tom,不知道是不是真名——反正這裡的人不會隨意打探彼此的隱私——他只是覺得他的故事美好得不真實。
雖然悲傷是大家的共同點,會留在這裡的都是走不出去的人,但是Tom,他給他的感覺總有點不對。
Tom不是這裡的常客,應該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過,只是他比這裡的其他人還要繁忙。互助會是每個禮拜一次,他自己是每個禮拜準時報到,至於Tom,一個月能來一趟就算了不起了。
這不是指責,沒有人可以對他人的生活比手畫腳。只是客觀敘述頻率。
說到哪裡了?對的,關於那個美好的愛情故事。
Tom和他的女朋友Lily是在某個宗教活動認識的,據他所說,他們之間是一見鍾情。他是怎麼說的?「我與她對上視線,她便害羞地移開目光,手指在桌面上輕快地敲打出一串雀躍的音符。」
台上的他正說到這個部分,「邱比特在我耳邊低語,空氣中瀰漫著戀愛似的粉紅,我知道,我們迷戀上彼此了。」
……你懂我的意思嗎?他聽起來真的很像是剛嗑過藥,或是從哪間精神病院逃出來的人。但不幸的是,女士們似乎很迷戀他這種說話風格,現在的世界真的變了,兄弟,我們這種老實人已經落伍了。
接著進展會拉到他們互相試探的過程,他會說出一堆我覺得很噁心的話,什麼「輕嗅她的髮香」、「愛惜地十指緊扣」、「她故作正經的推開」,之類的東西,反正就是那樣,你懂的。
再來便是故事的轉折點——總是有個轉折的——他們被迫分開。
Tom沒有說過是什麼或是誰迫使他們分開,他只是在說到這段時總是顯得特別生氣。從他嘴裡不小心流出的「he」氣音推測,我合理懷疑,Lily外遇了。
外遇的部分過去後,他很快又冷靜下來,沈重而悲傷地說著,「我好想念她,之後的她們和她完全不一樣。我想念她的眼睛,我想念她抿起的唇瓣,她纖細的手指,她修長而白皙的雙腿。」
天啊,放過我吧。大概是上天聽到他的祈禱,Tom停止了想念,轉而說起之前都沒有說過的話,「紅色自她的眼角滑落,混雜著淚水,我輕輕舔拭,我們便化為一體。無論是她還是她們。」
……一體?和我們——「FBI!」失禮的攪局者破開門,難堪地擠上台,將Tom壓制在地上,「Thomas Walker!你因為涉嫌囚禁與殺害Elizabeth Green,以及其他6名女性被逮捕!」
後面的話他就沒有聽到了,反正不外乎是宣告權利之類的事。
做完筆錄,他沈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想著想著,忍不住笑了起來,「化為一體……就和我們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