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
「都給我閉嘴聽好了,那該死的蛋蛋只要沒裂成兩半或是被消化個精光,是不會死的——」羅賽爾站在講台上用粗鄙的語句講解魔種的治療方式,底下大多學生都憂心重重地專心聽講,少數人則心不在焉,例如蘇鐵。
他把玩著前幾天採集的那籃夜升果,在受襲隔夜,蘇鐵早從慕斯那得到相關知識,儘管徹夜未眠,他仍然立刻往漆黑森林出發,取了不少果子回來。
莫名焦躁的情緒充斥大腦,讓羚人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叫講師少點廢話,但他依然為了魔種耐住性子,難得沉默地等待下一階段的教學。
下課後,蘇鐵帶著煉製好的精華毛線回到宿舍,靠著在故鄉那模糊的編織記憶開始打起毛線來。
枯燥乏味又需要足夠專注的反覆作業很快就讓疲憊的羚人開始恍神,為了加緊完成圍巾,他哼唱起故鄉的歌謠試圖讓自己維持注意力。
孩子呦、親愛的孩子。
我正是為守護你而存在。
逝去的母親經常在睡前唱搖籃曲哄兄弟倆入眠,也教導他們一同歌唱。
但在母親離開後,石松卻對這首曲子封口不提,只剩下蘇鐵偶爾會在夜裡哼唱。
他不是不能理解弟弟的心情,但有時候,他總會感到落寞,好似只剩下自己記得那段時光。
安心地、安心地睡吧。
斑哥的長矛將護你周全。
「蘇鐵……蘇鐵……」
「你最深的……恐懼……是什麼……」
卷柏出聲打斷了蘇鐵的曲子,如往常般提出問題。
「……」
「失去。」他垂下眼簾、停下手中的動作,沉默許久才再度開口。
「是啊,失去。」
「我害怕失去所有我摯愛的事物,但我的命太短了,不可能保住所有一切,我總有一天得做出選擇,得去捨棄。」
「無論再怎麼努力去嘗試、去保護,等到那天來臨,我最終還是得面對『失去』。」
「不過,我找到辦法了。」蘇鐵睜開雙眼,繼續專注地編織圍巾。
「既然我,蘇鐵.斑哥的命就這麼長,那我就用盡這條老命,把做出『選擇』的那天,拖到我最後一次闔眼的那天。」
「這是我最深的恐懼,以及我面對恐懼的方式,卷柏。」語畢,斑哥族的獵人再度哼唱起歌謠。
孩子呦、強壯的孩子。
你必定為斑哥帶來榮光。
隔日清晨,蘇鐵難得沒有出現在中庭,而是倒在床上睡得深沉。
而卷柏落在他的身旁,包裹著一條青綠圍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