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跑了,然后呢?——评斯里兰卡的抗争

总统跑了,然后呢?——评斯里兰卡的抗争

马列毛主义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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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总统跑了,他的幽灵还在


7月份以来,斯里兰卡的抗议进展飞速,几十天的变动如同数十年,但历史的进程却兜兜转转回到了原地。总统戈塔巴雅·拉贾帕萨克跑了,十几天后,由拉贾帕萨克家族支持的新总统在议会选举中上台了。


7月8号,首都科伦坡的大学生上街抗议,随后医护人员、神职人员、工会以及反对派政党的支持者加入其中,遭到警方的催泪瓦斯攻击。当晚政府宣布宵禁,但他们也知道,在经济崩溃、民意如沸的情况下,这个政府无论如何都不能原样维持了。于是,7月9日,总统和总理辞职,当天,上千名示威者就突破警察防线进入了总统府,在泳池里开派对,还放火烧了总理的家。现场一片欢欣鼓舞,被物资匮乏折磨了数月的群众在此刻尽情释放着愤怒。在首都的其他抗议地点,人们也跳舞庆祝,高呼着:“没时间给戈塔,因为我们是胜利者!”但无序的欢腾只是一时的,这场抗争还远远谈不上胜利。


事实上,在示威者们突破总统府大门之前,总统戈塔已经逃离,并于几天后坐飞机跑到了马尔代夫。但总统的官僚买办资产阶级政治家族——拉贾帕萨克家族,却阴魂不散。这个家族垄断了整个斯里兰卡政坛长达20年,并在戈塔跑掉时便扶持了一位临时总统——维克勒马辛哈。


此后,7月16日,斯里兰卡议会开启了选举新总统的程序,尽管几个反对党费尽心思筹谋,临时总统维克勒马辛哈还是在7月20日顺利当选。这位斯里兰卡新总统,可以说是拉贾帕克萨家族的“忠实小弟”,在这个家族的两位总统的任期内,他六次当上总理。期间,全凭一手遮天的政治家族的庇护,维克勒马辛哈屡屡深陷腐败丑闻又屡屡东山再起,形象地展示了一个剥削社会中的普遍真理——“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动荡了几个月的国家似乎几日之内恢复平静,这场“人民抗争”(Aragalaya)的过程多么令人激动,其结果就多么令人失望。新总统刚刚上台,便立刻调动更多警察和军队镇压仍在抗议的群众,他打着“恢复法律和秩序”的旗帜,要恢复资产阶级的统治秩序,要对“叛乱分子”采取法律行动。那么谁是叛乱分子呢?是吃不上饭的老少妇孺,是被逼着造反的普通群众,还是手无寸铁地面对全副武装的军队和警察的游行示威者?谁是“叛乱分子”,谁是“良民”,当然是手握国家暴力机器的资产阶级说了算!


2. “人民抗争”里,无人代表与领导人民


斯里兰卡的抗议是由经济崩溃所直接引起的一场群众自发抗争。抗议者用“Aragalaya”(人民抗争的意思)来代指这场持续数月的抗议,但自始至终,这场运动中都没有能够自觉地代表人民利益、领导人民斗争的政治力量。最终,由于缺少组织性,这场轰轰烈烈的“人民抗争”褪去,资产阶级政客重新粉墨登场,窃取了斗争的果实。


抗争的苗头始于2021年,在经济危机的压力下,为了节省外汇开支和化肥补贴,戈塔政府提出了及其短视的、丝毫不顾农民死活的要求:禁止使用进口肥料,转而发展“有机农业”。结果就是,农业迅速减产,不仅使得农民愤而造反,也使得这个原本粮食自给自足的国家开始陷入粮食危机。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是必然的,而帝国主义与国内买办资产阶级的剥削则加速了斯里兰卡危机的爆发,导致其在这一轮经济危机中最先面临“国家破产”的境地。


愈演愈烈的经济危机激化了国内的阶级矛盾。这场抗争动员起了斯里兰卡国内的多数群众,他们要求腐败的政府下台,要求重新分配财富。诚然,这场抗争将国内曾经由于民族和宗教而发生内战的群众团结了起来,“反对政府”成为了他们的共同目标。信仰印度教、佛教和穆斯林这三个主要宗教的群体,泰米尔人、僧伽罗人和其他民族,不同年龄、性别和职业的人们,纷纷走上街头。


但是这场斗争的混乱也是显然的,在缺少有力领导的情况下,可以说这是一场“群魔乱舞”的运动——各种各样的个人与派别试图主导抗议的话语权,但又没有任何派别能够有力地组织与代表群众。其中有承诺追究前总统责任并使国家免于“独裁”统治的资产阶级自由派政党,也有要求政府“关心人民”的民主派;有主张和平抗议的宗教人士,也有在社交媒体上号召与警察展开“革命”斗争的律师;有资产阶级改良主义的“工会”代表。这些五花八门的派别之间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不要求颠覆原有的资本主义制度。而在这场席卷全民的运动中,无产阶级革命政党的声音一直也没有出现。


由于各派别既不能与旧势力抗衡、也无法提出统一诉求,在总统辞职出逃时达到高潮的这场群众运动,也立刻在此迎来谢幕。群众暂时的团结即将土崩瓦解。


自由派资产阶级是最先走向运动的反面的,曾经为集会提供资金的资本家不再支持抗议,承诺自由的反对派政党在7月10日就忙着筹谋新政府的竞选,律师协会发声要维护国家的“神圣性”。资产阶级最激进的诉求只是换一个资产阶级执政党,而不是颠覆统治秩序,持续的社会动荡只会妨碍资产阶级赚钱。因此,只有在形势有利于资产阶级夺取政权时,他们才会利用群众运动为自己的利益服务;而当目的达成之后,资产阶级便会立马背叛小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群众,运用暴力机器来镇压曾经被他们忽悠着走在运动前面的“盟友”。


民不聊生的状况在加剧,群众要求一个能扭转困境的政府,而小资产阶级民主派并不具备这种能力:他们没有有组织的政党,也没有任何执政的准备。一位国会议员对抗议者的喊话反映了小资民主派的困境:“继续抗争?你必须接受下一个上台的人。你不能继续抗议下去!”


国家债务危机持续着,7月之后是否还有钱购买粮食和燃料已经成了迫在眉睫的问题。而在无产阶级还受工联主义支配、小资产阶级没有独立政党的情况下,掌握国家机器的资产阶级依然能稳握国家政权。与此同时,资产阶级中的自由派反对党四分五裂,难以团结,结果就是:在政治势力深厚的拉贾帕萨克家族的支持下,“具有管理国家的经验”的前总理维克勒马辛哈再次被选上了台。


斯里兰卡抗议的结局是失败的,尽管政治经济危机已经如此深重,它也没有转向一场推翻资产阶级统治的革命运动,甚至没有留下任何无产阶级的政治遗产。它像社会矛盾的一个泄压阀,伴着资本主义的周期性危机而起,随着资产阶级政治势力的更迭而落。只要资本主义还存在,无产阶级的痛苦就会一直循环往复,看不到尽头。


3. 深陷巨额债务:斯里兰卡沦为中美帝国主义争霸的新舞台


新总统能给斯里兰卡人民什么承诺呢?历年来,斯里兰卡的买办官僚大量举债,国家外债已经占到全国GDP的60%,早已无力偿还。为了稳住刚刚坐上的总统之位,新总统要解决国内必需品短缺的危机,本国没有足够的生产能力,就必然要借钱去买,陷入欠债—危机—欠债的循环。借钱的债主无非有两个:中美(印度就是美国在南亚的代理人)等帝国主义国家,以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国际组织。众所周知,资本家可不做慈善,“人道”“慈善”的名义下全是生意。殖民地无论是向中美直接借钱,还是向由他们掌握话语权的国际组织借钱,都需要政治条件作为交换。买办政府通过“主权债券”等形式把国家主权抵押给帝国主义国家,也就是把本国作为廉价资源产地、商品市场和资本输出地卖给了殖民帝国。斯里兰卡的无产阶级原先是给本国买办政府当牛做马,现在政府就像一百多年的大清一样,把驱使他们的鞭子交到了帝国主义国家手里了。


帝国主义国家豢养的资产阶级学者都说本国的贷款是“人道”的,毫无廉耻地为本国的殖民行径洗白,但“人道”的幌子改变不了经济殖民的本质。过去十几年,中国政府勾结当地买办,向斯里兰卡大量输出商品与资本,成为斯里兰卡最大的“贸易伙伴”和最大的债权人之一,约占该国全部外债的10%。这些债务的利率高达6.5%,斯里兰卡还不上,中国政府便借此控制了斯里兰卡的经济、政治和军事,意图使其成为“一带一路”这项帝国主义争霸计划里在南亚和印度洋上的重要一环。今年的斯里兰卡危机中,中国政府为了维持这些利益继续加码,不仅提供约5亿元人民币“人道主义”援助,还承诺在斯里兰卡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会谈中当游说的掮客。


不光是斯里兰卡,中亚、西亚、南亚、拉美和非洲的许多殖民地与半殖民地国家都深陷在中国控制的“债务危机”泥潭中,其中非洲国家吉布提欠中国的债务甚至占到本国GDP的80%以上。据估计,中国向殖民地国家发放的贷款达5200亿美元甚至更多,甚至超过了世界银行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全球放出的贷款。以国有资本出海与主权债务抵押的形式,中国将殖民的爪牙伸向了第三世界的各个角落。但是近几年,中国国内经济危机加剧,加之殖民地的投资难以盈利,“打肿脸充胖子”的中国政府无力扩大对斯里兰卡的贷款。趁此时机,以印度为代理的美帝国主义集团加紧争夺着斯里兰卡的控制权。2022年年初,当斯里兰卡经济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的时候,印度政府就为斯里兰卡发放了38亿美元的贷款,并夺回了对一些项目的主导权。


这些动辄百亿美金的贷款出自哪里呢?既不是“慷慨”的帝国主义政府,也不是精明的资产阶级,而是中国和其他各国亿万无产阶级的劳动血汗!帝国主义政府用剥削本国工人得来的剩余价值,不远万里地越过高山重洋,去剥削殖民地的无产阶级。有钱能使鬼推磨,更能使资本家着魔。宗主国的资产阶级与殖民地的买办资产阶级同富贵,而两国的无产阶级只能共享同样被剥削掠夺的命运。


4. 谁来承诺一个新的未来?只有无产阶级自己!


斯里兰卡的教训是对那些“等待革命机遇”的机会主义者的一记响亮耳光。在危机与混乱之下,无组织的群众能够战胜有组织的资产阶级政府吗?历史与现实频频向我们证明,不能。缺少有力的无产阶级革命政党,混乱就只是混乱,战争就只是吃人的机器,与革命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没有无产阶级革命政党来领导群众抗议,资本主义制度就只是换汤不换药。在殖民地与半殖民地国家,即便一个买办政府倒台了,帝国主义也会扶持新的傀儡,人民会继续被帝国主义吃掉瓜分的命运,中国历史上的北洋军阀政府轮替如此,今天斯里兰卡总统跑掉也是如此。在帝国主义国家,无产阶级则会沦为资产阶级的战争肉盾,一战后日益法西斯化的德国就是前车之鉴,而今天,俄罗斯群众自发反战的声音已经日渐消失,狂热的沙文主义正驱使着人们为帝国主义战争欢呼。


今天,资本主义的经济与政治危机正在席卷全世界。破产、混乱与政府倒台将会频频出现在第三世界的殖民地国家,国内阶级矛盾的激化也加速了中美帝国主义之间的争霸战争。8月初,美帝众议长佩洛西访台,中帝向台海释放威胁信号。我们正处在帝国主义战争的前夜,资产阶级野心勃勃,小资产阶级或狂热或悲观。但工人同志们,我们呢,我们要在历史中承担什么角色?


只有两条路——社会主义,或者野蛮!除了死亡和饥饿,帝国主义战争不会为无产阶级取得任何利益,它也无法“毁灭全世界”,它只会毁灭无产阶级创造的生产力与无产阶级的肉体。如果没有自觉的无产阶级革命,我们的世界只会走向更加野蛮的资本主义。


工人同志们,历史不允许等待和幻想,只有组织起来,必须组织起来!只有组织起来的工人阶级能承担起历史主人公的角色,只有自觉的革命政党才能发挥出工人最强大的力量,只有社会主义革命,才能终结资本主义的周期性危机与疯狂的战争。我们最迫切的任务,就是去鼓动和团结工人同志,去组织和发展斗争,把社会主义与工人运动结合起来,将全国各地的先进工人凝聚成坚不可摧的无产阶级革命政党。只有如此,我们才有力量,用无产阶级的革命战争去反对帝国主义的反革命战争,用正义的战争消灭非正义的战争。将“战争”转变成“革命”,无产阶级才能真正得到解放,才能完成解放全人类的历史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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