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こころ)

［皿三昧 SARAZANMAI］

CP: レオマブ/新星玲央x阿久津真武

人的心臟一分鐘跳動70下。

當心臟停止跳動，血液失去動力，運輸的氧氣、二氧化碳、養分便停了下來，情感的鼓譟也隨之沉寂。

生與死的距離，只有4分鐘。

阿久津真武知道他是異常的。

他既是人類，又不全是人類。

與一般人類不同，機械零件取代了原本由血與肉組成的心臟。

他從未想過為什麼他會是這副模樣，畢竟過多的思考對他沒有意義。

在他的世界，完成帝國賦予的任務才是最重要的。

奪取人們的慾望轉化成能量，完成川獺帝國偉大的計畫，是作為士兵的使命。

獲得帝國給予的些微力量作為延續生命的能源，不過是一切行動的額外嘉賞罷了。

倘若沒有慾望作為機械心臟的能量，他就會死。

雖然生與死對真武也不是那麼重要的事情，生命的維持不過是為了任務的延續。

即使下一秒機械心臟就停止運轉，他也沒什麼感覺。

說到底，愛、恨、快樂、難過、不捨、遺憾，這些情感本來就是多餘的。

只有沉載一切善惡的慾望才是人的本質。

所以「慾望」才可以讓他這個不完整的人類活下去。

雖然說情感淡薄，但是真武最近發現，他無法不去在意身為搭檔的新星玲央。

這份執著與起因於好奇。

新星玲央跟他不同，他就像團燃燒自我的星火。

對於慾望奪取的任務，他比真武更加在意、更加奮不顧身去執行，但是對於川獺帝國偉大的計畫，他又不時流露出不屑。

那麼驅動於他行動的理由是什麼?

毫無作為士兵的忠誠，又絕非以玩笑心情去看待，玲央懷抱著某種私慾。

這份私慾讓他在真武眼中顯得特別。

在無欲無求的真武看來，作為奪取慾望的執行人，懷抱著私慾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當玲央的手穿過真武的身體，觸碰到他那毫無溫度、只是仿造品的心臟時，他感覺到兩個人透過慾望的能量而連繫在一塊。

兩個不同的個體，共有一個生命。

他們曖昧的相互依存關係，莫名給予真武安心。

但剖開真武身體的玲央臉上從來沒有笑容，淡綠色的眸子中閃著星子，那是熾熱的情感所孕化出的光輝。

一閃一閃的，卻扎得發疼。

不同於平常的嚴肅臉龐，帶著真武從未見過的疼惜與愛憐。

看著那樣的玲央，真武第一次產生名為好奇的情緒。

這就是真正有血有肉的人。

和依靠著機械心臟維持生命的阿久津真武不同，新星玲央是完整的人。

注意到玲央和他決定性的不同後，真武第一次試著回想他和玲央的過去。

他發現那些回憶的碎片顯得十分不真實，罩著一層灰，沒有顏色。

縱然知道這是獨屬於他和玲央的過去，他卻像透過自己的眼睛看著另一個人的人生。

當他越試圖追想，他便越覺得那些記憶如此不真實。

他像是被複製出來的複製人，承載另一個人的一切，唯獨缺了感情。

雖然擁有記憶、思想、個性、肉體，但情感的部分是一片茫然的空白。

不知道從哪一個時間點開始，他變得不完整了。

埋藏人類在血與肉下的，或許不單只是肉團組成的名為「心臟」的器官，它是更複雜的東西，裝載著感情、思維、意念。

真武明白這點後，對於新星玲央這個人產生了執念。

如果待在他身旁，繼續執行任務，或許有一天真武可以取回他失去的那一塊。

當真武這麼想時，他的左胸發出了喀答喀答的聲音。

以往真武只要閉上眼，便會立刻陷入無邊際的黑暗，睡眠對他而言就是乏味但輕而易舉的必要工作。

但今晚真武難得的失眠了。

他緩緩坐起身，戴上放在枕邊的眼鏡，看向同在房間內的玲央。

和他隔著一些距離的金髮男人似乎為噩夢糾纏而喊著什麼，痛苦的呻吟讓真武思考是否要叫醒他，但當他靠近玲央，看到他皺緊眉的表情時，他停下了動作。

真武還是感覺不到他對玲央懷抱著什麼感情。

記憶中的他們看起來更加親密，但是現在除非必要，他們沒有過多的身體接觸；他們曾討論哪家的鬆餅好吃，哪間遊戲店值得挑戰，但現在他們之間的對話僅限於任務。

究竟是哪裡改變了？

喀答喀答。

齒輪運轉著，左胸隱隱疼了起來。

真武無邊無際的想者，這顆機械心臟大概需要維修了，最近總是忽快忽慢。

看著玲央緩緩起伏的胸口，真武突然閃過個念頭。

他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將耳朵靠向玲央的左胸。

比起觸覺，更先感受到的是一種獨屬於玲央的味道，說不出好聞還是難聞，那是十分自然的味道，就像夏日驟雨後，穿過雲翳灑落在地面上的陽光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十分懷念。

撲通、撲通。

血管與肉組成的心臟，用力的跳動著，宣揚著這是活著的證明。

每一聲都帶著力量，生命的力度伴隨身體的熱度傳了過來。

「真武......」

他聽見玲央呼喊了他的名字。

真武以為他醒了而愣了一愣，他連忙想起身，但玲央卻突然伸出手，再自然不過的將他擁入懷中。

他就這麼栽進玲央的氣息之中。

喀答。

機械心臟發出了彷若悲鳴的不諧和音。

緊接著劇烈的疼痛在左胸爆炸開來。

真武愣住了。

開心、難過、悲痛、悔恨、遺憾。

陌生而懷念。

過去的他會把這個心情定義為什麼呢？

遺忘已久的情感一下子擁了上來，虛假的機械心臟一時間無法負載。

呼吸變得困難了起來。

即使左胸的疼痛提醒他該掙脫這個擁抱，真武還是勉強地伸出顫抖的手，回擁了抱著他的男人。

但這個動作，卻讓本在睡夢中的玲央睜開了眼睛。

倏地驚醒的玲央低下頭，看向懷中的真武。

那張總是帶著曖昧不明的笑容的臉，瞬間扭曲了起來。

玲央像是要擺脫什麼厭惡的東西，用力將真武推開。

喀答喀答。

真武的機械心臟，似乎有哪裡壞掉了。

真武抬起頭，對於被拒絕他並沒有什麼感覺，他只是很困惑。

他所著迷的那雙綠色眸子，如今毫無光彩，取代而之是失落不見底的空洞。

茫然無措的玲央張著口，似乎想說些什麼，最終他還是將想傾訴已久的話語硬生生嚥了回去，勾起了個苦澀的笑容。

「你不是真武。」

輕輕的，沒有情緒，就像在呈述個再清楚不過的事實。

不是阿久津真武。

那麼在這裡的「他」是什麼呢。

當然不具備情感的真武連他現在是什麼想法都無法明瞭，更不可能回答出這個問題。

但看著玲央的臉，剎那間他明白了，玲央注視的始終是另一個真武。

有感情的、存在於過去的、心臟跳動著的真武。

依靠著機械心臟活著的真武是個仿冒品。

喀答。

急速運轉的齒輪停了下來。

洶湧的情感像潮水一樣快速退去，留下的是一片腥紅和赤裸裸真實。

他選擇捨棄掉了感情。

「我是阿久津真武。」

真武淡然地開口。

「而你的阿久津真武已經不在了。」

聽見他的話的，玲央的表情有一瞬間更加扭曲了起來，混著殺意的情緒爆發開來，讓真武瞬間以為玲央會攻擊他。

但玲央只是咬緊牙捏緊拳頭。

「他還在這裡。」玲央撫上他的左胸，還跳著的心臟不會遺忘屬於他們的真實，他堅定地說著。

「我會取回我們的未來。」

真武淡然地看了玲央一眼，沒有回應，他轉過身躺回床被中，閉上眼。

如今的玲央在他看來不過是脆弱的普通人類罷了。

他抓緊的連繫早就不存在。

這個已經結束的關係不過是建立在可笑謊言的虛無。

儘管如此他卻隱隱期待，玲央的話語可以成為真實。

喀答。

機械心臟恢復平時的狀態，真武想他大概又睡得著了。

在不會終結的夜晚，不會來臨的早晨。

只要擁有慾望，生與死的距離，就是永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