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燃

已經沒有人記得，這場幾乎永無止盡的戰火已延燒了多久。

加西亞揮開眼前的硝煙，瞇著眼在飛揚的塵土與砲火間仔細搜索，潔白的軍服早已被髒汙沾染，鮮血乾涸在臉頰，就連淡藍色的髮帶都變得殘破，但他卻不曾為此分神。

無盡的戰鬥中，他已經變得麻木，他總是踩著同伴的屍骨，編入他麾下的人員一批換過一批，加西亞每次與他們一同死去，最後醒來的卻只剩他自己。到最後加西亞甚至記不住他們的臉，不記得他們的名字，只有在午夜夢迴時，他會見到那些堆疊在自己腳邊的遺骸，用扭曲的身姿伴隨淒厲的哭嚎，扯住他的衣袖將他拖入深淵。

爆炸的轟鳴壟罩著整片土地，在火光中，加西亞看見一頂被風壓掀起的軍帽，還有被吹起的一抹白絲，他露出微笑，持劍朝著那人走去。

「諾曼，」加西亞說，他看著青年仰頭看著自己，語調親切：「好久不見。」

兩人的交手以加西亞的勝利終結，他以細劍瞄準了那人的胸膛，卻看見對方張開雙手，將自己擁入懷中。

抬起頭的瞬間，加西亞撞進一對盛滿了整個宇宙的雙眼。他看見諾曼在笑，看他勾起帶血的嘴角，對自己露出不合現況的溫柔笑容。

於是加西亞吻上逐漸失去溫度的雙唇，嘴裡被熟悉的血腥味充斥，他們如戀人般纏綿，忽視了身旁熊熊燃燒的戰火。

加西亞從未想過，身邊來來去去的人之中，會有一個人能以這種方式留在自己的生命裡。

第一次見面那天，加西亞劃開了青年的咽喉，卻在幾周後被對方以一枚子彈擊中了心臟。

後來他們無數次終結彼此的性命，卻總是能在硝煙裡再次看見彼此的身影，直到兩人成為對方的執念，直到他們誓言要在黃泉路上作伴。

「下次就換你了。」諾曼的氣息逐漸微弱，語調裡的笑意卻依舊能清晰的傳入加西亞的耳中。

「好。」伸手輕輕撫摸著諾曼左眼下的淚痣，加西亞也笑了：「我等你。」

無休止的戰爭，看不見盡頭的殺戮，還有他們趨近永恆的生命，所有一切全被混在了一起，相互糾纏。

直到深淵被虛無吞噬、肉身腐爛至骨，緣分與命運的交織也不會贏來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