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以後

比平時晚了幾分鐘走進飯廳，茶色的眼眸望向桌上的餐點，烤成金黃色的土司上放了一片煎蛋，他們家很少吃火腿培根之類的加工肉品，最常吃的雞胸肉撕成小塊放到一旁的蔬菜沙拉裡。

怎麼看都是西式早餐，但為什麼她聞到味增湯的味道。

「因為想喝就煮了，妳如果不喝的話就放著吧。」

她確定自己沒有把抱怨的話說出口，媽媽卻像是猜到她在想什麼，笑著解釋道，一點也不介意她埋怨的眼神。

爸爸說早上當然要喝味增湯啊，理所當然的樣子讓人頓時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吐槽。爸爸接過媽媽端來的托盤，回頭看她時一雙睜得大大的貓眼看著她，一副她說不喝的話他就要兩碗都拿去的樣子。

女孩嘆了口氣，接過自己的碗放到面前的桌上，拉開椅子坐下。

「我要開動了。」

半熟的蛋黃和口感酥脆的吐司融合的恰當好處，沙拉的醬汁帶著水果的甜味，吃起來很清爽但和雞肉不太搭。最後端起那碗味增湯，這是少數她從小到大始終沒變的口味，味道自然不差，但她還是忍不住在心底吐槽這到底是什麼組合。

而且媽媽就算了，為什麼爸爸也這麼乾脆就接受了啊？

後知後覺注意到媽媽盯著她看，小貓咪——現在已經沒有人會這麼叫她了，回以困惑的眼神。

媽媽迎上她的目光，淺淺一笑。「今天的髮型很可愛喔。」

「真的嗎？」高了八度的嗓音帶著驚喜和困惑，小貓咪下意識摸了摸髮尾，明明只是最普通的馬尾而已。

「嗯，因為妳的頭髮本來就很漂亮，不管換成什麼髮型都會很可愛。平時放下來也很好看，但像這樣把頭髮綁起來看起來很有朝氣，髮圈也很適合妳。」

女孩愣了愣，含糊地說聲是喔就不再說話，專心消滅眼前的食物，但任誰都看得出來她的好心情。

「我吃飽了，那我出門囉。」

「路上小心。」

迅速吃完早餐，女孩神采奕奕的說完就拿起書包跑出飯廳，爸爸媽媽目送她的身影離開，直到玄關傳來開門又關門的聲音才重新開始對話。

「她不是偶爾也會這麼綁嗎？」

好不容易等到女兒走遠，從剛剛開始就沒說過一句話的爸爸迫不及待的問道，剛剛吃飯的時候他很認真看了，若不是她心情好肯定會嫌棄的程度，還是完全看不出差別在哪。

「雖然一樣是馬尾，但頭髮有用離子夾整理過，應該有想嘗試別的髮型但失敗了吧。」

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啊？還有怎麼突然，喔今天是情人節。

被話語間劇烈的溫度差逗笑，媽媽放下筷子幫他又盛一點沙拉。

她沒有說過，但確實希望他在這方面細心點，倒不是嫌他不夠貼心，只是她的一點私心，希望做父親的能比其他男人更先看見女兒可愛的樣子。雖然說她也會幫忙注意就是了。

以前母女倆無話不談，等她又長大一點進入青春期後開始劃分界線，開始對她有所保留。幸好這對媽媽來說不算難事，早在她還小不會說話的時候就已經學會默默觀察然後判斷孩子的狀況，現在只是重複當時的作法，多少還能仰賴這些年對她的理解去面對那些陌生的變化。

但這麼做又能堅持多久呢？媽媽不免有些感慨。

「孩子長大了啊。」

「還早呢。」

「我也是在她這個年紀喜歡上你的喔，孩子的爸？」

幸好那塊雞肉還沒放進嘴裡，爸爸頓時被噎住，糾結幾秒才開口。

「雖說不意外，但妳還真的是一點也不會擔心啊。」

沒想到媽媽認真搖搖頭，「不，就算是我也會擔心她被壞男人騙的喔。畢竟爸媽都是笨蛋，天生就輸在起跑點沒辦法。」

「真不想聽妳這麼說欸。」

媽媽笑而不語，歛下眼看著盤裡的食物，知道她是在思考怎麼組織話語，爸爸也不開口催她，一時之間飯廳裡只剩下餐具碰撞的輕微聲響。

「說不擔心是騙人的，但也沒有那麼擔心。」

「為什麼？」

「因為你是個好老公、好爸爸啊。」

意料外的話語令爸爸一頓，筷子停頓在空中，抬頭看她時表情很傻。

「你是第一個出現在她生命裡的男性，她在面對其他男生的時候，不管她情不情願都會下意識將你當作標準，比你還差勁的男生絕對不可能在考慮範圍。」

眉間的皺褶舒展開來，似乎沒有那麼煩惱了，但表情還是一樣很呆。看著爸爸依舊呆愣愣的模樣，媽媽忍不住捏捏他的臉，觸感早已不似當年，可她總覺得好像沒什麼變。

「何況她可是我女兒，眼光不會太差的。」

「不對，眼光好應該是遺傳我的。」下意識反駁後才想到哪裡不對，爸爸又皺起眉：「我應該擔心她嫁不出去嗎？」

這個人真敢說。媽媽挑起眉，「我不知道她今年還有沒有要給你就自己做了，巧克力還要不要？」

「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