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櫻花盛開後——

待櫻花盛開後——



* 黑道良花

* 獻給噓噓.出本老闆.包裝狂魔



 

性感得要死。

宮城良田在遇上櫻木花道前,從沒想過自己會用性感一詞來形容一個健壯的男人。

寬大的手掌緊握成拳,力道自血管滲進肌肉,拳頭揍上人體的聲響混雜著某種清脆的斷裂聲,在吵死人的倉庫中清晰得可笑。赤紅的髮恣意張揚,如同沖天的火光將生活的晦暗燃成雪花般的灰燼,壟罩日常的無趣蕩然無存。

宮城眼角帶笑,眼睜睜看著被櫻木撂倒的男人癱軟在地。男人高壯的個頭僅在數秒間就被卸下防備,支撐點被掀翻而身體騰空,隨即整張臉被抓著狠狠砸上地面,再也抬不起頭來。

他發出低沉的哼笑,游刃有餘地點燃一根菸,火星慢吞吞地吃掉上等的菸草,宮城一腳踩上腳邊妄想著奮起反擊的夢想家,煙圈連吐在這些人都嫌浪費。

「喂,你再動就永遠都別想動了。」他淡然開口,踩在男人腰間的腿力持續加重。劇烈痛楚輾過男人的神經,斷斷續續地擠出淒厲嘶啞的呻吟,呼吸像是破裂的肺正在盡力運作般破碎而可悲,凡是有點良心的正常人都會為此起一點惻隱之心。

可惜,宮城良田不是什麼正常人,更不是什麼聖人君子。眉梢連點同情的影子都沒有,語氣涼薄的低語:「我正在欣賞終於長大的小狗啊,吵吵鬧鬧的,都聽不到聲音了。」

男人氣若游絲,宮城也不在乎,自顧自地說下去,縷縷薄煙隨著他的雙唇開合飄出,煙與霉味交纏在一塊,悄然無聲融入濃重的鐵鏽腥氣之中。

「真他媽的性感。」他說,眼神貪婪執著地緊跟在櫻木身上。

那頭還在揍一些不甘心的頑強份子,偶爾爆出煙硝、閃現星火,但不管怎樣櫻木都能直挺挺地站著揮拳,撿到什麼武器就用什麼,無論哪種他都能運用自如。青年彷彿不敗的神話般狂妄地佇立於一池血泊之上,純粹的力量在暴力的襯托下化作致命的性吸引力,沾染著腥甜的嫣紅嬌花朝著力量的崇拜者展現它的瑰麗與誘惑。

宮城良田就是他的信徒。

「你說一個小孩怎麼就變得這麼性感了?」宮城吐了口煙,白靄靄的遮住他的神情,一時間連一旁的下屬都看不清。「長得這麼高又這麼壯,卻連接個吻都會臉紅,還會撿路邊淋雨的小貓回來養。啊——所有人都該看看他淋得一身濕抱著小奶貓,問我能不能養的時候,那眼神——真的是可愛到不行。」

眼見櫻木的清掃逼近尾聲,他沈浸在回憶中喃喃自語,那時候的畫面仍深印於腦海。高大的青年用外套包著一隻幼小的黑貓,雨水自吸飽水的髮絲及衣袖滑落,看上去格外可憐。尤其是當櫻木用與小黑貓一樣的濕潤眼瞳望向他,壓低放軟的嗓音與奶貓的咪叫一同落在耳畔,徵求他的許可時,宮城良田真的是用盡理智才沒有把人按在玄關,在下屬面前做愛。

「明明這麼可愛,這種時候把人揍出血卻還在笑,是不是很衝突?⋯⋯但就是這樣才讓人沉迷啊。」宮城良田仍在低笑,話音流露出的病態執拗令周遭的下屬們出了身冷汗,保持沉默。

「良良!我處理完了!怎麼樣?我做得很好吧。」

幸好,另頭的吵雜終於平息,櫻木花道甩乾指間沾黏的濃稠血液,邁開步伐朝他走來。宮城沒怎麼動手,一身乾淨得很。如今的他是指揮塔般的存在,只有在想活動或必須時候才出手,一大部分歸功於成長後的櫻木,當年收養的少年如今是能完美執行他的命令,與他有著絕佳默契的「搭擋」。

櫻木用手抹了抹褲子,他可不想弄髒男人一身帥氣的西裝。宮城不高,但一身合身的西裝仍能襯出他的挺拔英姿,尤其當男人將襯衫紮進修長的西裝褲時,櫻木的目光總落在他精瘦的腰間難以移開,時不時想那腰出力時的線條,色情又帥氣,充滿性感的野性。憶起不合時宜的溫度,櫻木耳尖微微泛紅,他在貼上宮城前停下腳步。

「喔,做得很好嘛。」但宮城絲毫不介意櫻木一身的髒汙,他挑著眉逕自拉住青年髒亂又鬆垮垮的領帶將人跩向前,毫不客氣地扣住他的脖子後下壓,兇狠的吻隨即欺上。

所有人不謀而合地轉過頭,有些事情非禮勿視,特別是這看了會有人生氣。

舌頭靈活地深入口腔攪動,時不時勾著另條不知所措的軟舌糾纏,宮城良田吻到人微微發軟,不得不扶住櫻木的腰,指尖趁機摸上顫抖的尾椎細細摩挲。

「做得好的孩子值得獎勵。」唾液在半空中拉出長絲,櫻木的臉已經紅了大半,嘟囔著良良好色,看得宮城心癢難耐。

「老大,這些⋯⋯」最靠近兩人的男子頂著所有人託付的目光走向前,出聲打斷只屬於他們的氛圍,好在宮城還有在外的自覺,轉頭交代細項。櫻木在一旁乖乖等著,視線隨意轉動,看起來就是一副靜不下來的樣子,身體卻佇立在原地動也不動,像隻訓練有素的大狗。

宮城明面不說,手倒是神不知鬼不覺地環住櫻木的腰, 滿意的笑意幾乎要滿溢而出。

要看不下去了。

在聽完宮城最後的吩咐後所有人整齊有序的散開,只求能離他們兩人越遠越好。宮城又怎麼會看不出他們的心思,他輕哼出聲,決定這次先放過這些人。

「良良,要留下來嗎?」櫻木側頭問道。

「不用了,我們先回去吧。這裡交給他們就行了。」宮城噙著笑:「會做好的吧?嗯?」

「是!」

「當然!」

「請您放心!」

眾人大聲回覆,急吼吼的樣子惹得櫻木大笑出聲:「喔喔!加油加油!是說我們晚上來開派對吧,應該可以吧?良良。」

思及這陣子大家都繃緊神經的事情終於在今天告一段落,宮城微微頷首,算是答應了。

「好耶!我想吃燒肉,良良請客!」

「一直都是我在請你吧,你什麼時候付過錢了?」

「上次我有請你吃便利商店的肉包啊,你這樣講話很像超小氣的人耶。」

「哈?那天是因為要幫你買新球鞋剛好花光我身上的現金吧。我小氣?今天你的份你自己付錢!」

「不可以!你這樣叫食言而肥!良良大騙子!」

一干人聽著他們一人一句你居然知道什麼是食言而肥、我可是天才等話語逐漸遠去,默不作聲地加速手上的作業,並一同裝作沒看到宮城良田那隻禁錮櫻木腰間的手,以及櫻木坐進轎車前偷吻宮城嘴角的畫面。

非禮勿聽、非禮勿視。

 他們可是有道德的良好公民。

 

*

 

可惜有時候別人想要非禮勿視,當事人卻沒有收好隱私的自覺,大剌剌地攤在眾人面前,只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宮城良田撿到櫻木花道那天也是如此。

說是撿倒也不精準。彼時的櫻木已經是個十五歲的少年,不是什麼小貓小狗小孩,撿了就能帶回家。

那天他事情辦得差強人意,心煩意亂的很。美其名正在巡邏地盤,實則是在閒晃散心,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轉進一條巷子時,撞上一群成年人於昏暗巷弄中壓制一名少年的場景。

滿身傷的少年被五六個大男人壓制在地,每個人身上都掛著青污的瘀痕,有幾名大漢則是倒在一旁摀著傷口呻吟不止。少年更是悽慘,嘴角及額頭皆沾了點鮮血,衣服髒亂不堪,一望便知他處於下風。

可那雙眼是如此明亮,炙熱如炬。宮城良田停下步伐,夜燈照得背後發燙,他一時分不清於心底灼灼燃燒的火熱是來自燈光,抑或是少年眼底的火光,令人想一探究竟。

宮城手插著口袋,隻身漫不經心地走近。越接近,他嘴上的笑容就越譏誚,少年的上半身被壓制在地,下半身的褲頭被脱到內褲見光。影子在孱弱月光下被拉得修長,隨著距離的壓進,陰影一路蔓延到佔據狹整條暗小巷,最終他停了下來,正巧將混亂不堪的少年完整地籠入他的陰影之下。

他哼笑出聲,挑動男子們敏感的神經。

「小夥子,這裡不關你的事,快他媽滾開。」為首的正是壓在少年身上的男人,囂張跋扈地開口,要宮城別壞了他們的好事。

宮城良田看了他一眼,他對自己的記憶力有點自信,沒看過的臉­——也就是說大約不是其他勢力的下屬,是個可以拿來出氣的大沙包。

於是他以冷笑作為回覆,成功剪斷對方的理智線,並在男人火氣上頭而起身朝他衝來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

先是抓住男人的衣領後向後甩去,在側身站穩後伸長腿踹向人的膝蓋。力道來得又快又猛,劇烈疼痛自骨頭炸裂開來,男人痛呼出聲,唯一的支撐點被痛楚佔據,導致他直直朝後方倒下,噗通一聲,在場的人彷彿能聽見他尾椎裂開的聲音。

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

宮城良田無視男人的哀號,冷然地看著目瞪口呆的眾人,夾槍帶棒的問道:「你們是要在這裡搞強姦嗎?」

「……關你屁事喔!你是這小鬼的誰嗎?」

「這小鬼這麼囂張,欠教訓而已啦!」

「你現在是要替這小鬼出風頭嗎?」

一群人在短暫怔愣後圍了上來,句句大聲又粗俗的質問朝他砸來,宮城冷靜地看著幾名彪形大漢,笑著從一旁的垃圾堆中抽出一根鏽蝕的鐵棍,甩上肩。

「少囉嗦啦,要上就快點。還是不是男人。」宮城挑起他標誌性的眉,知道他現在的神情定會讓這群人失去理智。

足夠諷刺、足夠惹人厭。

「還是你們只有強姦小孩的時候才有個屌樣?」

粗鄙的髒話句句飛來,他看著衝上來的男人們,邊忖度這些人到底有多蠢,邊和自己下賭­——不到五分鐘就能解決。

霎時間,青年眼底映出紅光,嘴角裂開一抹興奮的笑,享受打架的姿態看得人毛骨悚然,也只有在氣頭上的蠢人會直直朝危險的刀口上衝去。跌坐在一旁的少年眼睜睜地望著那生鏽到彷彿隨時會斷裂的鐵棍於宮城良田的股掌間揮舞,彷彿被賦予生命般流暢地穿梭、格擋,宮城的一棒一拳皆裸落在人最脆弱的痛點上,揍得人嘴角溢血、哭天喊地,連滾帶爬地衝出巷子。

還真的不到五分鐘就解決了。宮城良田傻眼地看著最後一個男人離開視線,人多勢眾,他也並非毫髮無傷,唇齒間鏽味瀰漫,嘴裡的破口痛得發麻,手臂上也添了條長而不深的紅痕,袖子成了掛著的破布,溫熱液體順勢滑落,在地上砸出朵朵紅花。

「你……要去醫院嗎?」

宮城抬頭看向少年,他看上去有些遲疑,給出了關心,警戒心卻沒全然褪去。

眼裡閃爍的光芒又倔又衝,渾身張著刺,但對於幫助他的人仍能釋出善意。宮城打量著這個一頭誇張紅髮的少年,莫名地從他身上看見自己的影子。即便這種小屁孩宮城見得多了,但能讓他起這種心思的眼前或許是第一個。

莫名地想好好對他。

於是宮城蹲下身,直視少年雙眼,眼尖發現少年的手在微微顫抖。他沒問對錯、不問緣由,僅用難得軟下的聲音緩緩說道:「這時間在這裡逞強幹嘛?你家呢?我送你回去。」

誰料得到此話一出,那凶神惡煞的雙眼瞬間黯然無光,肩膀縮起,隱瞞不住的悲傷傾巢而出,沉重地壓在少年肩上,帶來窒息般的痛苦。連宮城這個旁觀者也感受到濃烈的情緒而陷入短暫的沉默。

目光在少年臉上打轉,隨後他摸出一個結論。

半夜遊蕩、惹事生非的少年,又能有多少隱情?

無非就是有家歸不得,抑或是無處可去罷了。

宮城良田瞇起雙眼,「你叫什麼名字?」

「……櫻木花道。」少年猶豫半晌,最後以實相告。

名字跟髮色倒是很適合。宮城輕笑出聲,淡然開口:「宮城良田。不想回家就來我這吧。」

沒點出另個可能,他拉起櫻木,在人站穩後也沒放手。宮城這才發現櫻木出奇的高,明明看上去還很年幼,身高卻快與他差不多,甚至隱隱有超越的趨勢。人高馬大,怪不得在他來之前已經有幾個人被打倒在地。

「本天才又不是沒……為什麼要跟你走?」櫻木想扯開他的牽制,宮城沒如他所願,手腕扣得死緊。

 「我幫你解圍,現在受傷了,你好歹也幫我包紮一下吧。」宮城搬出大道理,「就在這附近而已,我晚點再送你回家也可以。」

櫻木如他所料猶豫了半會,隨後一邊嘟囔著我又不需要你救,一邊點頭答應。

太好拐了,他心想。掌心中的手掌乾燥溫熱,有著年輕人的稚嫩,宮城摩娑起那片柔軟的肌膚,回頭望就能見到少年低聲抱怨卻又乖乖跟著的景象,頓時心情變得無比輕鬆,撥雲見日。

之後的日子,或許值得期待。

 

與櫻木在一塊的日子,也確實符合宮城的期待。櫻木單純豪爽的性子與宮城直來直往的個性一拍即合,相處沒多久,失去父親的少年就告訴宮城那後悔萬分的故事,宮城當下沒什麼反應,大門卻在往後永遠為櫻木敞開。

到最後,不知怎麼的,櫻木在宮城這的時間越來越長,相處日漸親密,宮城的上頭在見過櫻木後饒富興致的拋出橄欖枝,宮城制止的話都來不及出口,櫻木便滿口答應。甚至加碼說著他問過宮城數次,但都沒被答應,現在終於有機會了等等,引來上頭若有所思的注目。

他看著櫻木滿心滿眼的歡喜,啞口無言。但木已成舟,宮城良田與櫻木花道就此形影不離。

他帶他認識其他人,眼看一群人很快打成一片。

他教他打架、揮動武器,櫻木迅速上手。

他教他打點組織、商談技巧,可惜有人笨到學不會。

他教──宮城什麼都教,唯獨沒特別教櫻木情情愛愛,畢竟他自己的戀愛都不怎麼順利,要怎麼教?殊不知有天小孩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逼問下才知道他失戀了。

宮城當下怔愣許久,他辛辛苦苦養出來的小孩,在不知道的時候談了一場盛大的暗戀,結束的方式充滿青春的酸澀甜膩,惹人憐愛。

這怎麼行。

這怎麼行?

宮城良田心生荒唐的妒忌,他震驚地認清自己的感情,看似突如其來卻又似乎有跡可循,他的過度保護、平日膩在一起的親暱,以及對櫻木與自己的良好默契所產生的自豪感……宮城手不自禁地捏緊酒杯,雙唇緊閉到發白。

他質問自己,有什麼資格去管櫻木的喜歡?

宮城良田不過是櫻木花道的大哥哥、一個保護者,更是在灰色地帶狡黠生存的不正經分子,絕不是什麼青春浪漫喜劇中天真爛漫的女主角。

他不是櫻木花道的好對象。

宮城苦惱到不行。導致有陣子看到櫻木就遠遠躲開,最後甚至躲到自己的前暗戀對象的店裡,對著一杯杯濃烈的調酒發呆。

「與其在這裡乾坐,還不如直接告白再看怎麼辦。你一直躲那孩子只會讓他傷心吧。」彩子抽掉他手中的空酒杯,換上一杯澄中帶紅的酒,瑰麗的漸層奪人目光,宮城抿了一口,隨即被熱辣的酒香嗆到咳嗽不止。

「這什麼東西?」他連忙咽下好幾口冰水,濃烈酒氣直竄鼻腔,雙眼泛起生理性的淚水。但當刺激散去,一股清甜的果香不可思議地留了下來,唇齒留香。

「為了幫膽小鬼減緩緊張做的特調。」彩子笑著大力拍上他的肩,「你還要在這裡坐多久?快回去吧,這麼畏畏縮縮可不是我認識的宮城良田。」

「我⋯⋯」

「怕那孩子不喜歡你?怕被甩了?不是吧,你沒有這麼沒膽。你只是更害怕失去那孩子。」彩子學他的招牌動作,挑起一邊眉,平淡地指出問題所在。句句一針見血,直戳痛處。

宮城凝視著她,他真的很喜歡、喜歡過彩子,在告白失敗之前他曾幻想過自己會在暗戀中度過整整一生,刻骨銘心卻也幸福。

但最終他們沒在一起,反倒成了親密無間的好友。而現在,他曾為彩子喧鬧不堪的心臟已經易主,一個成天又吵又鬧的問題小鬼大喇喇地闖進空屋一人的心房,並明目張膽地住下。

他不得不承認,彩子是對的。

面對櫻木,宮城自以為是地擺出保護者的姿態,自負地認為是他給了櫻木第二個家、是他教會櫻木生活的方式,是他讓櫻木的生活再次豐富——沒想到如今動了心,回首審視,才發現一切都反了。

是櫻木修補了他記憶中破破爛爛的家、賜予他再次肆意歡鬧的能力,是他填補了宮城心裡的空缺。那個自從宗太意外離世,他與家人之間的矛盾導致多年未連絡的空白,是櫻木硬鑽了進來,將其染上櫻花般絢爛璀璨的春色。

宮城良田在與櫻木花道的相處中,想起曾刻意遺忘也並不敢奢望的溫暖。

令人沉淪而無法自拔。

無論他再怎麼質問自己的資格,詰問這份感情的去處,實際上,宮城良田早已放不開手了。

捨不得,也不願放,因而膽怯懦弱。

但膽怯是不夠的。

宮城飲光杯底的剩酒,神情比談任何重大交易來得嚴肅慎重,他朝彩子露出一抹如釋負重的微笑,「謝啦,我先走了。下次再帶他一起來。」

這個「他」是誰簡直不用明說。彩子朝他揮了揮手,「下次幫你們調杯專屬的。」

「那記得酒精濃度不要太高,他每次都一杯倒。」宮城在推門離去時大笑回應:「下次再聊!」

 

*

 

「過了這麼久,酒量還是沒什麼長進。」宮城無奈低語,將肩膀上的重量轉移至床上。

數小時前他們如櫻木所說的開了一場派對,家族內的大家聚在一塊,一人一杯酒,巨量的料理透過外送如水般送到大家手中,粗糙的男人們不怎麼講究規矩,看準喜歡的菜色,夾走並隨地享用是他們肆意的快樂。

勞動後的酒水格外醉人。櫻木迅速融入大家,酒水一杯杯下肚,在宮城處理完瑣事回來後便看到一個醉到迷茫的人勾搭著別人的肩大笑著說胡話。在見到他時,雙手大張、維持傻呼呼的笑容朝他走來。

「良良!你好慢喔。」青年掛到他身上,短刺的髮尖搔動他的側頸,一張嘴就是酒氣四散,看起來已經快到極限。宮城翻了個白眼,不打算再讓人繼續喝下去,扛著人就回房。

月光如水般溫柔地落下,庭院水池波光粼粼,低矮的樹叢錯落在細沙上,紅葉於青脆的綠葉叢中探出頭來,隨風輕晃身姿,沙沙作響。緣側外的景色寧靜雅緻,若有一位月下佳人和一杯香醇清酒相伴即是絕景。

可惜現在全沒了。想像中景色好、氣氛佳的兩人小酌被徹底打亂,宮城半氣半笑,櫻木花道醉到在回房的路上就沉沉睡去,被丟上床都沒什麼反應。

「到底喝了多少?」宮城在一旁盤腿坐下,戳著櫻木飽滿的胸肌。特意為他準備的玄色和服早就半開,坦露胸膛,櫻花的刺繡自肩膀處飛舞散開,一路蔓延至腰帶。

飽滿胸膛在月色下泛著健康光澤,粉色乳尖若隱若現,宮城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櫻木,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輕笑了幾聲。他翻身壓上睡得深沉的青年,雙手不客氣地滑進和服的縫隙中。微微施力,腰帶無聲鬆開,失去束縛的布料順應重力朝兩旁滑落。

櫻木花道有著漂亮的肌肉,赤裸的身軀在線條起伏間充斥力量的美感,宮城先是吻上在涼風中挺立的乳珠,舌尖靈敏地舔動使其充血腫脹,手掌則從下而上地拖住並搓揉乳肉,盡可能地挑逗他所知道的敏感點。

「嗚。」

宮城做得緩慢又輕柔,直到櫻木的胸口充滿非咬及捏的痕跡才逐漸向結實的下腹移去。他啄吻櫻木的腹部,輕勾那小巧肚臍,啃咬精壯的大腿,並情色地按揉內側柔嫩的肌膚。宮城幾乎要將人整個玩弄一番,櫻木的意識卻仍沒怎麼轉醒,倒是那躺在股間的性器受到刺激,本能地站起且吐露點點水液。

「花道?醒醒?」語句因為含著櫻木的脖頸輕啃而含糊,動作宛若獵食者優雅地享用晚宴般細膩精緻,「雖然沒醒也不會停手啦。」

慾望炙熱難耐,宮城摸出潤滑液朝穴口倒去,兩指在按摩閉合的穴縫,在其微微開合時沾著液體緩慢推入。他細心開拓,不急於直接刺激櫻木花道的前列腺,反而是在充分按摩腸道後才若有似無地擦過那塊軟肉。

乾澀的甬道在指尖下逐漸鬆軟,軟肉像是認出他一般熱情地吸附著他,明明本人沒有意識,櫻木身體卻自顧自地對他產生反應。他看著櫻木的陰莖在他揉壓前列腺時微吐濁液、感受乳尖在他的吸吮下膨大顫抖、聽見櫻木在他深插三個指頭時呻吟出聲,不可言說的滿足之情充盈宮城良田的整個心臟,令其大力跳動,血液奔騰,全身的細胞都在鼓譟著佔有他。

是我的。

憶起櫻木打架時不容侵犯的威勇,對比現在對他敞開一切的脆弱模樣,宮城著迷地愛撫身下迷人的身軀,唇齒所到之處皆是朵朵淫蕩的紅花。

是我的。

宮城徹底岔開那雙大長腿,拿起保險套半會後又將它棄之一旁,又軟又熱的穴口正在張合著朝他發出邀請,月光下泛著淫淫水光,可愛得要死。

只能是我的。

宮城扯開一抹笑,渾圓的龜頭頂在濕濡的縫隙上,蓄勢待發。

「櫻⋯⋯花⋯⋯」

「櫻木花⋯⋯。」

「⋯⋯木花⋯⋯」

 

「——花道。」

 

櫻木發出囈語,若有似無的呼喚最後終於抵達深層意識。他粗喘兩聲,渾渾噩噩地睜開雙眼,難以忽視的燥熱自隱密的地方蔓延攀升,混亂了他的理智。

「良良⋯⋯?」

他迷濛地呼喚,滿山遍野的櫻花撞進眼底。

清秀嬌嫩的櫻花盛大綻放,由淺至深的粉色相互交錯,花團錦簇集中於視線的上方,偶有幾朵孤零零飄落,在空中舞出最後絢麗的身姿,櫻木花道先是為此著迷,接著花費數秒才慢慢意識到那並非真正的櫻花——那是宮城。

那是宮城良田在肩膀及胸膛上刺下的痕跡,代表著他的名字。

「喔?居然真的醒了。」宮城俯下身子,在充滿酒氣的雙唇上落下蜻蜓點水的吻。

「良良?你在幹嘛⋯⋯?」櫻木揉著眼睛想起身查看,下半身的感覺實在是過於詭異,濕黏中帶著灼熱,肚子裡有種令人焦灼的空虛感。但大腦仍被睡意死纏不放,他只想快點解決這股不舒適,好再次回到夢鄉。

宮城自然不會順他的意,他掐住櫻木的腰身,微微一笑,「我在幹嘛?你覺得我在幹嘛。」

他重複櫻木可愛的問話,嗓音染上情慾的嘶啞以及不懷好意的迫不及待。

「——我在幹你啊。」

「什——」

來不及摸清宮城的意思、來不及認清自己的處境,櫻木花道話語噎在喉頭,才剛凝聚起的意識被瞬間襲來的快感所擊潰。他整個人繃出小小的弧度,宛若跳出水面的魚兒自床鋪彈起,卻因身上人的束縛而無法逃離。櫻木瞪大雙眼,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腹部抽搐、陰莖晃動,在一片渾沌之下射出濁濁白夜,將自己與宮城的腹部雙雙染上淫蕩的氣息。

什麼東西?

好熱、好脹、好癢。

現在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這麼爽?

射精過後,櫻木才意識到攀附於神經瘋長的歡愉,刺得他渾身發癢燥熱。好多、好深、好快,來不及細想,宮城已經開始動作,他抽出陰莖再狠狠撞入,每一下都帶著要操壞櫻木的狠勁,男人甚至變換著角度,一下頂住前列腺研磨,一下朝結腸口重頂深插。水液濺出,腸肉痙攣,本不該被如此侵入的器官萌生滅頂快意,硬生生逼出櫻木花道的淚水與低吟。

太爽了。

櫻木攥緊被單,渾身打著哆嗦,這下他終於明白怎麼回事,恨不得踹宮城兩腳。

臭良良!管不住雞雞的討厭鬼!

忿忿咬住眼前的臂膀,雖說櫻木又氣又惱,嘴上倒也沒真的用上太多力氣,一方面是他捨不得,一方面是他真的沒力氣,身體在律動中感受到的快樂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層層堆疊,將人拋至軟綿的雲端。斥責的話到了嘴邊最終都轉調成沙啞的泣音,他攀附著宮城良田的臂膀,眼淚滴滴答答的落進肌膚相貼的縫隙之中。

「嘶……櫻木、你好緊。」宮城側頭舔咬他的耳垂,順著輪廓滑進耳內。異樣觸感惹得櫻木又是一縮,陰莖瞬間噴了不少精水,宮城輕笑出聲,緊貼的胸腔共鳴震盪,震得人心裡發癢。

「可愛。」宮城低聲哄道,「幹嘛,害羞喔?」他捏了捏櫻木的耳垂,那處滿是粉色,隱於赤紅的髮絲之間,若隱若現。

「才沒有!良良……臭雞雞、大壞蛋……」不願承認,櫻木嘴硬罵道,收不回的淚水仍掛在眼角,好不可憐。但唯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喜歡宮城在耳邊喃喃的嗓音,尤其交往久了,宮城從不吝嗇於對他的稱讚,每每總能讓他心裡飄飄然,恨不得男人再多誇一些。

「嗯,我是大壞蛋。」

宮城向前舔去,鹹味於舌尖蔓延。他放緩速度,粗壯的肉柱像是要讓櫻木的裡裡外外都感受到存在似的停在前列腺上蹭動。果不其然,櫻木爽到後穴陣陣緊縮,內壁依戀又討好地描繪出他的形狀,整個人像隻煮熟的蝦子般,試圖蜷縮起來抵抗劇烈快感。

宮城邊晃腰抽插,邊死死撐開櫻木顫抖的大腿,企圖往更深處抵進。大拇指按上柔韌腹肌的某一處,比櫻木的肚臍再高上一些,他按壓著揉、揉出一個小小的圓圈,不容拒絕的宣告。

「現在大壞蛋的雞雞要操進這裡了。」

他抬眼注視櫻木瞪圓的雙眼,接著緩緩地、緩緩地,將原先還在外的陰莖根部一點一滴的沒入溫暖臀縫間,「啪」的輕響,囊袋拍上渾圓臀肉,宮城良田將性器整根插進櫻木花道的體內。

然後,他親眼見證高大的青年在他懷裡瞳孔上飄,四肢發顫,宛若觸電般經歷了一次猛烈的高潮。他伸手輕彈滲著精水的柱根,那地方沒射——只是在漏,像是開關受損的龍頭般,從迅速張縮的馬眼中斷斷續續流出涓涓細流。

狼狽淫蕩,好看的極致。

宮城也好不到哪去。碩根被緊緻包覆的感覺爽到不行,舒爽的酥麻直衝腦頂,生物本能正在叫囂著射精的慾望,最好是就在此時此刻,在櫻木為他打開到極致的深處留下印記。

他用盡全身氣力才壓下慾望,等著櫻木恢復的同時進行小幅度的晃動,每戳一下結腸口,就能聽見破碎粗重的呻吟自櫻木喉間擠出。太多了,櫻木在宮城手臂上摳出條條紅痕,視線明滅,血液沖刷而過的轟鳴響徹鼓膜,他什麼都感受不到,極大的歡愉將感官衝擊到潰不成軍,彷彿身體的每一處都在被愛撫,靈魂的每一角落都被宮城良田掌握在手中。

櫻木除了抓緊宮城外,什麼都做不到。

宮城良田的溫度、宮城良田的觸碰、宮城良田的呼喚及宮城良田的親吻­——除了宮城良田,其餘皆入不了櫻木花道的感官。

如同被宮城撿回來後,他的世界僅剩宮城良田一人一樣。

美好而令人上癮。

「良……」

「嗯。」

「……良田。」

當視線重新聚攏,宮城仍在不清不重地刺激那裏。櫻木猛地施力將腿盤上宮城腰間,力道大到抹去任何分離的可能。

對上男人饒有興致的挑眉,他露出沉溺性愛的軟綿笑容,湊上去親吻男人的雙唇,他照著宮城教過的方式鑽入柔嫩的口腔,捲起靈活的軟舌起舞。兩個成年男子吻得難分難捨,以吞食對方的氣勢相互啃吻,寬厚的掌心不間斷地愛撫彼此。

「本天才還要。」

宮城看進那雙燃起興致的雙眼,火炬熊熊燃燒,燎原大火,明亮灼熱。

「遵命。」

我的天才。

 

他陷入深沉的夢境中。

夢裡的他已經是高中快畢業的年紀,應該是恣意潑墨青春色彩的時刻,卻苦著臉坐在緣側,注視庭院裡那遲遲不開花的櫻花樹。

「臭良良,最近都不跟我一起,講話也不看我!到底是怎樣啦!」他氣急敗壞的大吼大叫響徹雲霄,剛好大部分的人都有事在身而不在宅邸,沒人能給他建議,為他指明一個方向。

想起這陣子宮城良田的躲避,委屈的心情一陣陣湧上,櫻木越思考可能的原因,臉色便逐漸下沉,像是有人欠他千百萬的深仇大恨般難看。

櫻木不自覺捏緊拳頭,被男人閃躲的感覺比被喜歡的女生拒絕告白還要難受千百倍,可他說不清、道不明這是怎樣的感情,他只知道不想被討厭。

他不想離開宮城良田。

「啊——!都怪良良!本天才要煩死了,他到底怎樣才肯理我!」

「喊太大聲了啦。」朝思暮想的嗓音落下,櫻木迅速回頭,只見宮城身著宅內才會穿的和服,他記得宮城一早有事就出門了,想必是回來才換下的。

「良、」櫻木敏銳地察覺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些不一樣,一時間卻點不出不同之處。對於宮城的搭理他很是開心,但思及男人前陣子的冷淡,又彆扭地急忙閉嘴,改口道:「現在願意跟我說話了喔。」

宮城先是微愣,隨即笑著走向櫻木。「抱歉,前陣子是我不好,天才就寬宏大量的原諒我吧。」

「……好吧。」櫻木偷偷瞄著他,敏銳地察覺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些不一樣,一時間卻點不出不同之處。他撇了撇嘴,大聲說道:「本天才就大方的原諒你了!下次不准再這樣了!」

宮城貼近他,圈住他的手腕拉著人坐下,嘴上笑道:「好好,都聽你的。」

「哼哼,不准再不理我了,下次再不理我我就——良良,那是什麼?」櫻木眼尖抓住藏在深黑布料下異常的粉色,發出疑問。

「這個?刺青喔。」宮城不動聲色地拉上和服,將那點粉嫩藏住,換來櫻木的不滿,「不要那個臉,這幾天還有點紅腫,等到好了我再給你看。」

「要給我看喔。」

「會給你看。」

「一定一定喔。」

「一定啦!」

 

「啵。」

枝枒上的粉色花苞沐浴在晨曦之下,自顧自地綻放開來。陽光被紙窗隔得模糊,孱弱微光自頭頂綿延伸展,輕柔落在熟睡之人身上。櫻木花道悠悠轉醒,漫山遍野的櫻花映入眼底。

目光迷茫的盯著那片粉色櫻花,櫻木抬眼望向尚在沉睡的宮城良田,他輕輕笑了笑,低頭鑽進眼前暖和的懷抱。在意識再次墜落夢鄉前,他低低嘟囔了句話。

「我也來刺個刺青好了……」

如同宮城良田選擇給櫻木花道一個諾言一般。

櫻木花道也能給予宮城良田等量等分的愛。

相知相惜、長久相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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