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立春，節氣之首。嚴寒已去，萬物開始生發之時，農民們無不興高采烈地做起春耕的準備。天色風和日麗，春風雖尚有寒氣，卻不如過往數月刺骨。

　　於恆拎著竹簍跟釣竿，清透水珠在落地的瞬間便被大地收乾。梳理整齊的墨黑髮絲在吹拂下有些絮亂。纖長的睫毛擋下險些刺進眼中的髮以護他視野清明，也讓他一眼便能瞧見爹爹手裡抓著一隻母雞站在門前迎接他。

　　「爹！您怎麼站在這？今日雖是立春但也得當心受寒。」

　　「恆兒你回來啦？今日正好也是你的生辰，爹買了一只雞給你補補身子。喏、你瞧瞧？」

　　「爹，我瞧這雞還年輕，不如養在後院生蛋吧！我今日在溪邊釣到幾尾鱸魚，燉魚湯如何？味道雖清淡，但對娘跟然兒都好。」

　　「你這孩子總替我們想得周到……好！等這雞下蛋，爹第一個讓你們先吃！先進屋將魚交給你娘吧，他在裡頭做春餅，我去拔根蘿蔔！」

　　男子輕拍於恆的肩笑得欣慰，說罷便拎著母雞的翅膀轉身走向後院。於恆推開木門，一名女子正拿著桿麵棍將桌上的麵皮桿成餅胚，身後的桌上擺著數盤搭配春餅的素菜跟肉末。

　　「娘，我幫您吧。您平時一直抱著然兒得多歇息，前幾日不是還嚷著身子疼嗎？」　

　　「你怎麼跟你爹一個德行？你們這些男人哪會這些細緻的廚房活呀？這可不是只要使勁就好的事。」

　　女子聞聲而笑，別過頭望向長子滿是擔憂的臉，神情與方才說過相同話語的丈夫別有幾分相似。他抬起粗糙卻纖細的手指讓於恆將魚放下，隨後捧著餅胚放進蒸籠裡，開鍋的瞬間雲霧繚繞。

　　「去喊然兒吧，那孩子也該醒了，洗漱後就開飯。」

　　提起弟弟於然，於恆立刻放下魚簍與釣竿轉身走向寢房，推門便瞧見嬌小的身子緩慢從床上爬起，邊嚷嚷邊擺動尚未平衡的四肢。

　　「啊葛——」

　　「哎唷、哥哥在這兒——」

　　抱起似麵糰般柔軟的幼兒，於恆笑著輕捏臉皮同時制止對方將指頭塞進嘴裡的舉動。

　　於恆本應為於家獨子，但孝順念家的於恆期望家族子孫滿堂，於氏夫妻便在多年後誕下次子滿足於恆的期待。一家四口雖不富裕，日子卻過得相當愜意。美中不足之處唯獨於恆十分寵溺於然，總將自己碗裡的吃食餵給弟弟，把人養成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包子，也不知誰才是正值長身子的年紀。

　　「夫君你瞧瞧，我胳膊疼是誰造成的？」

　　「娘您辛苦了，多吃點魚補補氣！」

　　於恆笑著替雙親捲春餅，絲毫不在意弟弟將自己的腿給坐麻了，任由孩子在懷裡咂吧咂吧地吃著飯。

　　外頭依舊晴朗明媚，無雨無雷，為今年開了一個好兆頭。

　　「阿葛——」

　　「哥哥——」

　　夢境過去，男人與紫色雙眸對上眼，湊近的腦袋遮去刺眼炎熱日光。環顧四週後起身才將目光重新落在眼前的男孩身上。

　　「哥哥，你瞧！此刻已是立夏卻有雪花！而且我看了許久都沒見雪花消融半分！」

　　「……於然，你應當喊我兄長。」

　　「哥哥，你肩上有蝴蝶……看上去像紙做的……！」

　　略過於然絲毫不改的稱呼，於恆低頭審視停於指節的紙蝶，尋思周遭是否有使用術法之人。

　　「走吧，此處應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