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快樂的

　　「你睡不著嗎？要不要聽個床邊故事？」克里斯欽坐在床的一角，帶著微笑詢問翻來覆去的弗雷德里克。

　　對於克里斯欽一時興起的提議，弗雷德里克連把眼睛張開做點反應都不想，只是轉身背對克里斯欽。而像是已經預料到會有這般反應般，克里斯欽的興致絲毫沒有受損，他刻意的清了清喉嚨，用緩慢的語調開口訴說。

　　由於不想花多餘的力氣，加上對方說故事的途中他不用特地回應這點，弗雷德里克他最終沒有出手打斷克里斯欽。疲累的他放空思緒，將對方的聲音當成某種電台播放的背景音樂流過腦海。

　　「⋯⋯從此他們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克里斯欽的話語告一段落，沒有打算認真聽的弗雷德里克不知不覺還是吸收了一點內容。意外的是很標準的，有關會說話的動物、作惡多端的大壞蛋、和主角如何運用智慧解決困難的故事。他對這個故事沒有印象，所以無法判別是否是克里斯欽現場編造的。

　　「可惜你沒成功睡著。」克里斯欽瞄向弗雷德里克的臉，用著百分百沒有這麼想的口氣說。「如何？今天和我聊的女孩子說她喜歡繪本，聊著聊著後來我就講了一小段，她可沈迷於我的說故事技巧了。當然不是像剛才那麼和平的內容，而是更刺激一點的。」

　　我沒有想知道，弗雷德里克想。原本說不上好的臉色更暗了一分，幾乎要重拾把對方轟下床的念頭。

　　「她還談了喜歡怎麼樣的結局的話題，好結局、壞結局、介於兩者中間的結局⋯⋯對此發表了稍嫌冗長的心得呢，或許你聽到真的會睡著的那種。」

　　弗雷德里克的耐心逐漸喪失，該慶幸克里斯欽沒有打算再長篇大論下去。說到底他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會出現在繪本裡的童話故事應該幾乎都是美好結局吧？不對，好像也有挺悲慘的。

　　「那麼睡前故事和閒聊就到此為止，正式道晚安吧。」克里斯欽動作輕巧的鑽上床鋪，弗雷德里克則一個順手將沒有用上的枕頭砸在對方意圖不軌的手上，下一刻立即反省自己應該拿更重的東西才對。

　　克里斯欽將手抽回，等待其他可能的時機，同時繼續看著對方的臉，思考如果剛才朝弗雷德里克問出那個有關喜好的問題，對方大概也只會無視吧。不過如果換個問題的話，他幾乎能確定對方內心的答案。

　　克里斯欽想像自己朝弗雷德里克這麼問，你覺得自己的人生會有怎樣的結局？

　　想像中的對方依然沒有回應，只給了一個「這什麼無聊問題」東西的眼神。

　　故事的結局還有所謂的故事安排。人生就是人生。

　　我都覺得美好結局要被你陰鬱的表情嚇跑了。

　　這叫實際。

　　弗雷德里克不會認為自己有什麼好下場吧，克里斯欽這麼想著。並不是對方悲觀，就只是單純參考現實情況的推論。而克里斯欽自己則沒有特地思考過結局這一回事，他只是一直朝下個想要滿足的慾望前進。

　　克里斯欽離開自己的假設情境，再度專注於身旁人的表情，意外地發現弗雷德里克呼吸的節拍不知何時已穩定下來，克里斯欽也跟著將眼睛閉上。

　　如果要用「彼此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這個句子來形容他們，那可能得是戴上有色眼鏡——還是黑到不透光那種——的偏頗報導才能做到吧，克里斯欽想。

　　他們過的是可能與美好童話故事相差甚遠的日子。

　　只是仍是彼此一起度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