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

　　當客廳傳來今晚第一百零一次的噴嚏聲，Damian終於忍不住走出房間。他看著打開冷凍櫃、準備要從裡面拿出冰棒的TJ，不耐煩地挑起眉毛。

　　「呃。」他舉起手，動了動手指，「我以為你睡了。」

　　說話的同時，他又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他不得放下手上的事情，用衛生紙把鼻涕擤乾淨。

　　「在雷聲響起前的確是。」Damian雙臂抱胸，「冰棒？你到底有什麼問題，索爾？」

　　TJ眨眨眼睛，嘴巴抿成一條線，「太熱了，我都流汗了。」他一邊說，一邊把頭上那片退熱貼撕下來。

　　雖然他們還沒迎來一年中最冷的日子，但也足夠讓整座城市飄起細小的雪花。Damian下意識地看了看窗框上的積雪，又轉頭看了看了TJ。

　　「腦袋燒壞了吧。」

　　「是你溫度調太高了。」TJ扯開唇角，「你不應該用暖氣來宣示你對我的熱情。」

　　Damian朝他翻了一個白眼。

　　什麼人會在感冒的狀態下還把空調訂在十幾度？他只是根據邏輯順手多按了幾下遙控器而已，早知道就不要多管閒事了。

　　「不，我不應該預設你是正常人。」

　　他走上前，把半開著的冷凍櫃闔上；然後他拿出馬克杯，從濾水壺裡倒了一杯冷水塞到TJ面前。這是他的底線。

　　TJ盯著它，像是看到什麼荒唐的事情般笑出聲，「我覺得我需要的是別的東西。」

　　他接過杯子放到流理台上，猝不及防地拉過Damian。預期外的拉力讓他差點跌倒，可是一雙手臂及時阻止了這場意外。

　　滿肚子尖銳的話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但Damian忍住了。他的眼角餘光看到TJ的腦袋枕在他的肩膀上，像是某種動物般在上面磨蹭兩下。

　　「我還以為我會抱到一個熱死人的暖爐。」TJ的鼻子埋在他的肩窩，含糊不清地說，「你剛從極地回來嗎？」

　　Damian稍稍偏過頭，「因為我沒有發燒。」

　　他反射性地握了握自己的手掌。他很肯定自己的體溫沒有對方說得那麼冰冷，然而，從TJ身上傳來的熱度也是真的。他不想承認自己喜歡這種感覺，但基於某種他說不清的理由，他也不想打斷這個片刻。

　　好吧，或許他不該為了那點電費，把電熱毯的溫度訂在最低階。那充其量只是讓他手腳不至於凍僵而已。

　　「不過這樣也好。」TJ用力吸著鼻子，彷彿要把堵塞在鼻腔的東西吸乾淨。他笑了一下，「我找到冰棒以外的降溫方式了。」

　　任何人都聽得出來，這只是TJ耍嘴皮子的台詞而已。「擁抱」跟「降溫」絕對是完全不相關的兩件事，可是當他看到TJ因為生病而泛紅的臉頰時，Damian又不得不閉起嘴。

　　他的眼角瞥向牆上的時鐘。他早在半個小時前就該入睡了，但是現在，在TJ鬧夠以前，他什麼都別想做了。

　　他忍不住吐出一口氣。

　　「這是完美的平衡。」TJ的語調很輕快，「你應該不介意床上多一個──」

　　「想得美。」

　　Damian推著他的頭，嫌棄地瞪了他一眼。然而，在碰到他的額頭時，他的動作仍然遲疑了半晌。

　　他勉強挪動身體，從櫃子裡找出了另一包退熱貼；他「唰」地撕開包裝，毫不留情地打在TJ頭上。直到聽見對方的哀號聲，他才仰起下巴，聳了聳眉毛。

　　「你想殺了我嗎，親愛的。」TJ皺起眉毛，故作委屈道。

　　Damian作勢掐住他，語帶威脅，「如果你平常也這麼會『讀心』，我會輕鬆很多。」

　　「我以為我很擅長。」TJ握住他的手，將它從脖子前移開，「像是，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歡我啊。」

　　「只有你會在晚上做白日夢。」

　　「至少我的夢裡都有你。」他湊到他面前，「聽起來怎樣？」

　　Damian的目光緊盯著他，還有他嘴邊那抹顯眼的笑意。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勉為其難地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