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

到底是誰想在聖誕節出門人擠人的？

地鐵重新啟動，因為作用力，所有人群稍微後仰，但因為肉貼肉，甚至被夾著沒空間摔倒。

Shu和Mysta卡在壅擠的車廂中，兩人被迫靠得很近，他們面對面，只能尷尬地稍微錯開頭部。Mysta邊頭暈邊擔心，自己早上出門前擦的那一點點香水，會不會在人多的空間讓Shu覺得噁心。

Shu能感覺到Mysta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悶熱中的香水氣味應該是惱人的，但Shu更多是暈眩，他認不得那是哪家廠牌、哪一種香水，有點類似菸草的氣味？算是淡薄且合宜的，並不算難受；真正難受的是這狹窄空間。

他有點後悔了，選在這周末出來，肯定到處人山人海的，不過這些天來日本工作，大家都十分忙碌。難得今天能陪Mysta逛一逛，而且Vox他們還特意裝作有其他行程，給了他和Mysta兩人獨處的機會。

想到這個，Shu因Mysta聽到邀約時欣喜地一口答應而高興；同時又因沒能安排好舒適行程而自責，早知道該在酒店附近走走就行了。

「Shu，你是不是很難受啊？」Mysta忽然小聲說，拉回Shu的思緒。

「沒有，怎麼了？」

「看你都不說話，是工作太累？如果不舒服也別勉強，別顧慮我，我無論如何都沒問題。」

「我都已經忙完了，所以才出來和你一起透透氣的！」

「完全沒透氣的感覺呢。」

「對不起，我──」

Shu有些著急，Mysta忍不住笑，「我又不是這意思。再兩站嗎？」

列車減速，Shu感覺到Mysta的重量溫柔地壓到身上。不過這也不是故意的，畢竟他們站的地方勾不到欄杆扶手。

Mysta有點窘迫，Shu好不容易抽出一隻手，放在他的臂上。

「小心點，抱歉，再忍耐一下。」

脫下外套後裡面衣服不厚，Mysta感覺到Shu的觸碰。

列車人多，空調不夠。Mysta覺得有點熱，他盡力別過頭，看向窗戶車廂外的風景。從頭與頭的空隙間，一瞥東京的高樓大廈、灰灰的多雲天。

終於下車，Mysta拉著Shu的斜背包肩帶往前走。不過因為人實在太多了，還是不小心被擠掉了手。Shu像有感應似的，停下腳步，從人群中回過頭，Mysta離他已經是兩公尺外。他就在原地等，讓Mysta走到身邊。

「這麼多人，多虧你找得到我啊。」

「也許因為我們是兄弟啊。」Mysta笑，「噢，現在不是了？」

Shu苦笑，並沒有給出回答。

「我們走吧。」

這一帶是百貨商場，美食多，往遠一點走，也有間比較大的安利美特，許多年輕男女都會來約會逛街的地方。聖誕佳節期間，車站廣場前還立起很大棵的白色聖誕樹，一些漂亮背板，吸引大家駐足打卡。

來到寬闊的地方，沒有人群推著走。Shu也停下腳步，卻看到Mysta沒有和其他人一樣拿起手機拍照，有點意外。

「Mysta不想拍照嗎？」

「我幾天前就來過囉。」Mysta笑嘻嘻地回答，「在你們工作的時候。」

「欸？」

Mysta解釋，上週某個晚上，大家工作結束，在酒店房間瞎聊時，Shu便提過這個地方了。當時Mysta記下了發音，憑著自己找到這邊，一踏出車站就看到這麼高大的聖誕樹，不由自主有些興奮。

就算在亞洲，還是有聖誕節氣氛呢。

「現在人太多了，你看我拍的。人是不是比較少？」Mysta調出手機中的照片，用手指點點滑滑。Shu看到全部都是聖誕樹和攤販的照片。

「都沒有人呢。」

「因為我自己一個人去的，沒人幫我拍。」

Mysta說完，驀地看向Shu。Shu了然，幫他拿起手機，讓他站到聖誕樹前，「喀擦」一聲。Mysta回到他身邊看了眼照片，Shu的拍照技術依舊爛得咋舌。

人和聖誕樹的比例和角度通通不對，鏡頭沒有對焦人也沒對焦樹，令Mysta一陣好笑。

Shu也知道自己拍不好，擔心Mysta不喜歡，放軟了聲音請他教學。

Mysta接過手機，先是露出一臉為難，再者拿你沒辦法的表情。實際上心裡卻暖暖的。

他們拍了幾張，拍聖誕樹、拍對方，又自拍幾張照片。

拿著手機伸直手臂，塞下兩個比YA的男孩，還有攔腰截斷的聖誕樹、躲避路人的殘影；看來這不是技術問題了。檢查照片時，兩人會心地笑。Mysta提議去下一個地點，Shu卻拿手機請路人幫忙拍照。

Mysta不會日文，但聽出Shu語氣誠懇，這個人在說日語時，真的非常客氣啊，他想。

Shu小跑奔回Mysta身旁，幫忙拍照的幾個女孩邊笑邊示意他們靠近一點。兩人靠近點，兩張靦腆的笑臉，手搭在對方肩上。戶外氣溫零度之下，彼此肌膚上的熱氣都能被感知，這有別於車廂上的壅擠，莫名讓人似乎更親密點。

這大概是今天最好的一張照片了。

接下來的行程，無論對Shu，還是Mysta來說都比較輕鬆。

一人一半吃著熱騰騰的烤番薯，追逐羽毛蓬鬆鴿子，或者一起逛宅圈的店，喝杯咖啡。

路過商家、駐足看一些商品時，他們路過幾個人噤口不敢說話。Mysta眼睛靈動，藏不住笑意，Shu知道他想說什麼，悄悄擠眉弄眼。兩人洩漏一點點笑聲，又趕緊躲到架子後。

上次來的時候也有類似經驗，Mysta說過，離開危險區域後還是要再說一次，Shu依舊笑得很開心，還說起之後一些Mysta不在時的小趣事。他們聊得很快樂，都忘了時間。

這是一次滿足的充電。

異國咖啡廳裡，Mysta坐在Shu的身邊，一人一隻藍芽耳機，他們聽著錄製給粉絲的聖誕禮物，手捧著美式和熱可可，不知不覺有點犯睏。Mysta讓Shu倚在他肩膀上小睡片刻。

外頭開始飄雪了，要是今天別結束就好了。

Mysta將圍巾也披到Shu身上。

黑漆漆的雪天，吃完大餐後，他們漫步回到Mysta所住的飯店，抖落傘上的雪水，Mysta進房前交給Shu一個禮物。

Shu訝異地接過，Mysta卻讓他現在別打開，一臉壞笑地說，最好等到離開日本再開。Shu笑著點頭，又苦惱地說他今天沒機會買禮物送Mysta。

「你若有心，最好扮演聖誕老公公來爬我的窗戶。」

Shu看窗外，6樓，「好吧，我試試看？」

「知道你有這份心就感動啦，你陪我約會就是最好的聖誕禮物了。」Mysta笑，「反正我們明天還會碰面，那就……」

「Mysta。」Shu突然叫住他。

猝不及防，Shu給了他一個擁抱。Mysta感覺口袋被塞入一盒東西。

「Shu──」

「聖誕節快樂。」

Shu快速地退開來，露出笑容。

Mysta才發覺他鼻子都被凍紅了，搓搓他的臉，笑道：「聖誕節快樂！」

按捺自己一顆心，Mysta先去洗了身澡，才回到床邊拿起禮物。他搖了搖，猜不出是什麼，盡力壓下自己的期待，一個小小的橘色盒子，裡面能裝什麼呢？

Mysta看到一塊煤炭。

「？」

Wtf──

不過他拿起來的時候，才發現那並非煤炭，是一塊煤炭造型的巧克力。

Mysta哭笑不得，往下看，裡面還有一隻短短的鉛筆，最下面還壓著一張墨綠色的小卡片。Mysta心臟怦怦跳，打開一看，Shu的字跡竟然寫滿了一整張，那是去年他們許下的願望清單，如今一一實現了，並打上了勾。

不過有一項，Mysta沒有印象，想必是Shu自己加上去的──和Shu Yamino在一起。

敘述後加上一個小小的問號，彷彿能聽到Shu小心翼翼的疑問。前面留下一個框框，還沒勾起來。

Mysta不可置信，拿了裡面的短鉛筆，顫巍巍地打勾。抬起頭眨眨眼，看到時鐘時間正好跨夜。

他想他收到最棒的聖誕禮物了。

聖誕節快樂，趁著節慶短暫爆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