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萊貝】傷口

【巨人|萊貝】傷口


當貝爾托特發覺自己掌心上多出了一道傷口時,是在旁人的驚呼聲下才意識到的。在那之前他的思緒一直在沉浸在接下來的計畫當中,只是靠著一種習慣性的動作重複做著手邊的事務,所以當隔壁的人不小心撞過來的當下,他並沒有察覺自己手上握著的利刃意外劃破手掌的肌膚。那人先是語帶抱歉的說著他並不是故意的話,也邊向他旁邊的同伴罵了幾句,這些本來只是一小段不重要的插曲,足以輕描淡寫的帶過,甚至不需要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直到對方眼尖的發現他手上新鮮的傷痕,向外慢緩的滲出豔色的紅。

「等、等一下!你的手!」看見那人慌張的神情,貝爾托特的視線這才又轉回到自己的手,粗糙寬厚的掌心中央出現了那道彷彿能割破他眼底的突兀裂線,豐沛而活躍的鮮血自裡頭開始漫溢、濕潤了他半隻手掌,順沿著弧度以播種似的姿態在滴落後深埋於木製桌面。

「啊⋯⋯」他只是吐出一個豪無意義的字節故作他的訝異。灰綠的眼眸沉著冷靜的注視著,像受傷的不是他的身體,而是一個他不熟識也無須在乎的人。對於接受過眾多訓練並習於與疼痛相處的戰士來說,這種小傷並不到需要大驚小怪的地步,但對士兵而言,這樣的傷口似乎有難以想像的痛。

「真的很對不起!」對方再次一連串的對他道歉,慌忙緊張的情緒引起了旁人的關注,他們紛紛停下手邊的工作,困惑的視線從四面八方投射而來。「我、我去拿醫藥箱!」

「沒關係的、這點小傷——」貝爾托特本想抓住對方的肩膀要他不用擔心,伸出的手與那人的肩膀在觸及到前便一同被第三者抓住了。

厚實的大掌握著細瘦如枝的手腕,萊納捏著那人的肩淡淡的說了句「我帶他去包紮吧」,望著對方的眼裡卻不甚平靜,兇狠如猛獸的冷冽,彷彿隨時就會撲上來撕咬眼前的人要讓他也嚐嚐疼痛的滋味,而一切只因他最為珍惜的寶物被輕易傷害。

「下次小心一點。」清淡的語氣底下孕育惡火,滾燙著唇舌最終只緩緩留下這句話,他拉著貝爾托特的手便逕自將人帶離。

察覺到萊納不同往常的情緒,貝爾托特能明確辨析對方看似平穩的話語裡潛藏起的慍怒,那是鮮少才能看見的他,也就只有在他受傷時才會出現。

「萊納,沒事的,不過是一個小傷口。」

貝爾托特嘗試從他緊抓不放的手裡獲得解脱,卻遠遠比不上萊納的力氣,他看著對方金燦的後腦勺,而那人頭也不回的說道:「只是個小傷才不會流這麼多血。」

不是個小傷,可這僅止於身為士兵的他們。

貝爾托特沉默的望著萊納小心的將繃帶纏繞在受傷的手上,偶爾、他會覺得自己與萊納的距離似乎在逐漸遠離,他不曉得是自己的問題,亦或是對方。儘管距離這麼近,足以讓他看清對方的眼睫是如何搧動,讓他感受到對方的呼吸,讓他觸碰對方摩挲在他肌膚的粗礪指節,但他們的面前卻又好像相隔著與家鄉的距離。

家鄉,他是真的記得他們的家鄉,還是那只是個瑪莉亞之牆東南方深山的村莊。

「貝爾托特。」在對方的繃帶上打了一個結,蹲坐在貝爾托特面前的他握住了另一隻空著的手。「還會痛嗎?」

「⋯⋯」貝爾托特低垂著頭讓萊納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空氣間卻渲染了他的憂愁。他在一陣短暫的嘆息之後才終於抬起頭,像道路蜿蜒無止盡的黑暗裡,那雙住下哀傷的眼睛,就這樣靜靜凝視著萊納。

「萊納,你真的記得我們的家鄉嗎?」他的尾音在發顫,深怕他的困惑只會換來一個沉痛的回應。

「⋯⋯我怎麼可能會不記得?」萊納伸手以指腹磨蹭著對方的眼角,拭去即將沿著臉頰滾落的淚。「我們不是說好會一起回去?」他接著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像能夠曬暈他的太陽。

「是啊。」貝爾托特吻上貼在他臉側的手心。

「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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