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後重組

崩塌後重組

Shou. @jack_08


  江守虎頹唐了一段時間。


  那個本應要獨當一面的長子搞砸了,他只狼狽的保全了自己的性命,滿地傷痛和裂痕諷刺他的軟弱無能。他撥開夫人關懷的靠近,死命抓緊自己的哀傷蜷縮在被窩裡,帶著依戀,反覆聽著亡者最後遺言。


  彷彿當被窩溫暖起來,他就能有種自欺欺人的錯覺,自己還在外婆的懷抱裡。


  「春天要到了,我在庭院種了番茄和茄子,還灑了好多鬱金香的種子……」


  江守虎,你要長大了。他對自己說。


  這世界的不幸太多太多,你沒有辦法永遠窩在幻想的、不再存在的懷抱裡逃避。


  痛苦的活著吧,縱然行屍走肉,你也要活下去。把活著想像成懲罰,這是你殺死鍾慈笙的報應。


  那一夜過去,江守虎看似從崩塌的安全鄉中振作起來。


  收拾行李搬離開唐人街時,他才發現原來除了夫人和他幾個包包,他的隨身物品連一個行李箱都裝不滿。外婆編織的毛帽、手串,江信鴞買的皮手套、皮夾。他就像個尚未長大的小孩,家人不知不覺的為他準備妥當,讓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獨立。


  現在醒覺還不算太晚,他開始安排自己的未來。舊日月宗的配給不足以支撐他的安排,他需要更多資源。


  江守虎打開手機備忘,點開那個每個月都越滾越大的金額。大概小半年前,夫人的存在被伊諾克意外發現。伊諾克就以此與他達成了協議,每個月他能獲得對方提供一定量的血液或眼淚供給,而他則要在對方死後把他製作成像夫人一樣的殭屍。


  在江守虎看來,這本來就是一項不對等協議,先不說他能不能再成功製作另一個如夫人般的存在,一切承諾都發生在伊諾克死後,即便最後他賴賬了,也不會有人發現。然而伊諾克的性格比江守虎認識的任何人都更要隨性,多次溝通和遊說,伊諾克依然堅持這項聽起來對他來說不太有利的交易。


  軟性子的恐水人拗不過隨性的戴環者,江守虎偷偷的開一個戶口,按時把錢存進去,試圖替並不缺錢的伊諾克存點小錢,以備不時之需。


  他是個熱情得讓江守虎有點不知所措的朋友,如今他要把錢都提出來用了,讓這項協議成為完完全全的利用吧。


  「Monthly supply, I need a double.」他給那戴環者發了訊息,一瞬間就收到對方秒回,毫不猶疑的答應了。


  然後是武器。


  江守虎翻開外婆的聯絡簿,有一頁寫了詳細的聯繫方法。


  「Hi Ash, this is Tiger, Chung’s heir. I need some arms.」


  他要買槍,和一種特殊的子彈,灌入聖血就能達到驅魔的效果。以前鍾慈笙曾簡單介紹,但並不建議江守虎使用。


  現在沒所謂了,追逐不可名狀,他只講究效率。


In the sweat of thy face shalt thou eat bread, till thou return unto the ground; for out of it wast thou taken: for dust thou art, and unto dust shalt thou return.
你本是塵土,如今你仍要歸於塵土。


  起初他的槍只瞄準四肢,只有無法驅魔的人才會被殺死。後來他視人命為塵土。


  江守虎在很短的時間接了很多任務,而極端的驅魔方法容易得罪人,江守虎就曾經在河岸邊差點用槍打中過一個叫 I 的驅魔人。


  「嘿 I,不好意思!」他朝對方旁邊那個被附身的男人補了一槍。


  I 生氣的給他比了一個中指。


  其實有沒有打中,都沒所謂吧?反正他不差這條人命。江守虎後來想。


  呯呯!


  兩聲槍響後,兩個胸口中彈的男人倒下,傷口湧出鮮血,尖叫和嘶吼之中帶著狂歡和大笑,如無限反射的鏡像,聲音迴響放大。



  江守虎迫切想要克服恐懼,恐懼卻與他玩捉迷藏,他是不可名狀最好玩的新玩具。不可名狀遊走在人群之中,把他逗得團團轉,只等他肩上揹負的塵土越來越多,終有一日也以同樣的方式,帶著所有的痛苦,化為塵土。


  克制。


  失常。


  壓抑。


  焦慮。


  逼迫。


  瘋狂。


  「虎,你真是……」一個見識過江守虎的驅魔手段的驅魔人這樣問他。「你還記得你殺過多少非人之物嗎?還是你只是喜歡連人一起處理掉?」


  江守虎淡淡看了對方一眼,扯出一抹僵硬且難看的笑容。


  眼前是血紅色的,每一口呼吸都充斥了鐵鏽的味道。


  他快要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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