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你(上)

屬於你(上)


IF他們很早以前就認識,吳明翰被調派到國外參加任務,任務收尾時接到毛邦羽出車禍意外死亡的消息,因此他提前回國,為了做兩件事:一件是找出兇手復仇、另一件是和毛邦羽冥婚以再見他一面。




吳明翰在行李托運處領了行李,拖著不大的黑色箱子走出桃園機場,坐上計程車報出牢記在心的地址。

小黃的司機很熱情,一下問說是出國做什麼、一下問他是哪裡的人,吳明翰簡短回應幾句,拿出手機和密封袋替換sin卡重新開機,loading畫面一閃而過,5G網路速度連上,大量Line、Gmail通知瘋狂震動,其中還有上司要他馬去正港分局報道上任的內容。

「哭喔是在催命嗎, 就說我回來要先放假了是想怎樣。」

吳明翰點開其中一則回復,大意是他要先找地方住、整理行李,都弄好了才會去上任,對面的人拿他無可奈何,只能吩咐盡量快點,最近分局裡人手嚴重不足,所以上頭才同意他臨時調回台灣的職位更動。

開玩笑,拋下手裡所有任務一心趕回台灣就是為了這件事,誰還管上不上工的。吳明翰拿出錢包找剛好的零錢和鈔票給司機,拿好行李一步一步走上台階,推開三合院老舊的大門時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引起人和狗的注意。

「汪汪!」

「小毛,我回來了。」吳明翰蹲下身把衝出來的米克斯抱在懷裡搓揉。

啪搭、啪搭。

緩慢的腳步聲讓他把注意力從小狗身上移開,站直身體看向從客廳裡走出來的長輩。

「伯父。」

不過短短時日,曾經身體硬朗的長輩看起來憔悴不少,雖然他們父子總是吵吵鬧鬧,但說到底,還是血脈相連的家人。

「明翰,回來啦......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可是毛毛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回來了。」

當初吳明翰因為評級優異,被借調到國外執行跨國任務,相比在國內的小偷小摸肯定危險許多,當時整個毛家都很擔心他的安全,結果現在......反倒是本應最安全的人出事了。

吳明翰鼻頭酸澀,走上去抱住相識多年的長輩,他也很想、很想毛邦羽。

「兇手還沒找到,我真的沒辦法安心,我放不下。」

「所以我回來啦,伯父,不用擔心。」吳明翰嘴笨不擅長安慰人,只能攬住毛爸的肩膀拍拍,給予最堅定的信念和支持。

「相信我,惡人就該有惡報。」

毛爸點點頭,對於吳明翰的行動能力,他放一百個心。

「對了,阿嬤呢?」

講到這個毛爸就有些尷尬的轉過頭。

「她說要圓毛毛的心願,這幾天早出晚歸拿著紅包埋伏在公園,說要找冥婚......」

啊,說到這個。

「伯父,你覺得我這個兒婿看起來如何?」吳明翰默默的比了個自認為可以凸顯帥氣的七擺在臉下。

「蛤?」



林子晴覺得今天一整天都很莫名其妙。

先是聽到長官說有新人空降刑偵一隊,再來就是被叫去當花瓶拍照,拍完又跟同事來一場飛車追逐的刺激戲碼,現在車飛完了、毒販抓到了,還剩一地的垃圾......不是,證物要撿。

認命帶著清潔用手套一路撿,撿麥當勞薯條、撿煙盒、撿杜蕾絲、撿用過的衛生紙、撿衛生棉、撿......紅包?

從小到大全台灣最常聽到的爸媽式叮嚀之一:路上的紅包不能隨便撿,看到車子上有紅包要用鑰匙撥掉然後衝去拜拜。

那這到底是......撿還是不撿?

正港分局第一花瓶陷入沉思時,突然平地生風颳起紅包四處飄揚,林子晴下意識的伸手想去接鮮豔刺目的紅色,卻被旁邊橫插過來的一隻手截胡。

「先生,這個是證物不能隨便亂拿!」林子晴愣了一下,出於各種原因還是打算拿回紅包,再不濟確認過裡面沒重要證物後放回原地也好,相信好兄弟可以理解警察辦案的辛苦。

「不好意思喔這還真不是證物。」吳明翰隨意的擺擺手,打開紅包袋倒出一張照片和頭髮指甲,兩指夾著捲毛青年的照片晃晃。「啊我個人是勸妳不要撿也不要碰更不要帶回去,他,是個Gay,還是個死掉的Gay,你應該不想跟他冥婚吧。」

「......雖然我不恐同但這個flag真的太多了不需要謝謝。」

「是吧是吧,所以這紅包我就拿走了,祝你早日找到證物喔,林警官。」

林子晴看著男人敷衍至極的揮手,連多說兩句都懶,轉頭繼續拿著夾子翻來覆去的找草叢......剛走兩步,莫名發自內心的感到困惑。

「欸靠,所以他是打算跟那個死掉的Gay結婚嗎?」

「靠北他怎麼知道拎祖媽姓什麼的???」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人生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後一次的新郎2號吳明翰捧著毛邦羽的神主牌,告別欣慰的大家長毛嬤、一臉不敢相信的主婚人毛爸和各路湊熱鬧的阿姨婆婆嬸嬸,好不容易把東西都搬到租屋裡,吳明翰將遺照、牌位和香爐等各樣東西擺好,點火燒香拜了拜。

「毛邦羽?」

「......」安靜。

「毛邦羽。」

「......」還是安靜。

「毛邦羽!」

「......」外面巷子裡發情的小母貓喵了好幾聲。

「靠北喔,死Gay你到底在不在!」

喊了幾聲也不見人影,想到妖風颳紅包的場面吳明翰忍不住翻白眼,搬出最機車的表情喊對方最不能忍受的稱呼。

果不其然,下秒沙發上抱枕憑空飛起砸在他後腦勺,毛邦羽翹著優雅的二郎腿坐在上面,手裡還拿著第二個枕頭抱怨。

「積點口德會死嗎,臭直男。」

「幹你早就出聲不就好了,還想裝不在?」吳明翰彎腰撿起抱枕丟回沙發上。

「廢話我為什麼要在啊,再說你一個鋼鐵直男跟我冥婚幹嘛?嫌日子過太爽?擺遺照、神主牌在家裡你是還想不想要找女友了?」

毛邦羽一臉恨鐵不成鋼,另一位當事人倒是很淡定的翻出泡沫綠茶放在神主牌前供奉。

「冥婚是因為我想見你,更何況,與其選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選我不是更好嗎?」吳明翰聳肩,「你看阿嬤笑得多開心,你爸還坐主婚人欸。」

「拜託我一點都不想跟你冥婚好嗎?考慮一下本人的感受好不好,真是不敢相信。」毛邦羽托著臉頰翻白眼。

「不要告訴我你還想著跟陳家豪結婚,目睭去予蜊仔肉糊著還不想擦乾淨了是嗎?」想到離家前毛爸敘述他看到的那些畫面吳明翰就火大,「臺大研究所高材生,別的不說,自己騙自己倒是很會,你真的一點都沒察覺他是怎樣的人嗎?」

毛邦羽很少被吳明翰這樣居高臨下看著,他們身高差不多,聊天鬥嘴都是平視彼此。

這也是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吳明翰的怒火和痛苦,從沒想過會有個人,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只不過相識幾年就能如此感同身受為他憤怒、悲傷、不甘和感到不值。

本來以為,毛邦羽這個人對吳明翰來說沒這麼重要。

「是啊,我知道,但我沒有勇氣去面對。」毛邦羽罕見的沒有吵回去,反而伸手捏住吳明翰的耳尖搓揉,這是他們習慣成自然的舉動,每當他主動服軟時都會這樣做,然後收穫一隻耳朵紅紅的大狗。

「吳大警官,我不如你英勇神武,但肯定比你聰明的多,所以,為什麼要冥婚?」

「......毛邦羽,你知道兇手還沒找到嗎?」吳明翰頓了頓,把男鬼作亂的手拉下來。

「知道啊。」

「那你知道有多少案件是因為缺少目擊證人而無法破案嗎?」吳明翰用自己最真誠的眼神看著他,希望得到一個美好的回答。

「......懂你的意思,但我真的什麼都沒看見就被撞飛了。」毛邦羽無辜眨眼。

「難上加難。」

吳明翰抱著枕頭往沙發上一倒,長長地嘆了口氣。

「今天法師說,你沒去投胎是因為心願未了。」鋼鐵直男束起五根手指依序從大拇指掰到中指,「救北極熊、救流浪狗、淨灘......還有?」

「在你眼裡找到兇手就不能是我的遺願嗎?」毛邦羽故作嫌棄的看著他。

「不管那是不是你的遺願,我都會找到他。」吳明翰在沙發上伸懶腰,動作慵懶、聲音卻比平時都低沉。

毛邦羽回頭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冥婚讓兩人身上牽了一條看不見的紅線,他比往常更能感覺到吳明翰的心情和想法,好的、壞的、開心的、悲傷的,一切。

「毛邦羽,你活著的時候就是個好人,死掉之後還想當個無欲無求寬恕眾生的鬼?」

「......」被說中了,毛邦羽忍不住思考是不是做鬼思考都會變得比較負面,他確實,沒有那麼想放過那個司機。

吳刑警抬頭著看他,嘴角噙笑,眼神冰冷,「照規矩來不過就是關個幾年,態度良好假釋出獄,改邪歸正好好做人,他卻非要肇事逃逸,那條路段唯一的監視器還遺失畫面?」

「跟我開什麼玩笑,這案子背後要是沒個幕後黑手我活該一輩子當處男。」

「放心,有我在你是不可能帶著處男進棺材的。」毛邦羽突然橫著飄到他面前wink,魔爪蠢蠢欲動伸向吳明翰的居家短褲。

「......靠腰我不是那個意思!」




「這位是吳明翰警員,的從今天開始調到刑偵一隊,大家好好相處多多交流,知道嗎?」

「等等,你不是那天那個紅包男嗎?」林子晴順著隊長的介紹方向看過去,震驚得兩眼瞪大。

此話一出,包含張永康在內所有一隊的成員整齊劃一扭頭去看新人,畢竟,誰都好奇那個在林子晴報告裡撿走紅包的男人。

那可是冥婚欸,還是跟同志冥婚。

「啊那是,我認識很多年的朋友。」吳明翰被全部人熱絡的盯著,罕見起了雞皮疙瘩。

哦。眾人遺憾,沒有熱鬧可以看啦。

「但也因為這樣,他阿嬤和他爸都對我當冥婚對象很滿意......嗯。」

吳明翰清清喉嚨,面色微微扭曲卻又迅速恢復正常,手偷偷繞到背後撥開毛邦羽因抗議擰住腰間軟肉的手指。

「好啦好啦,別聊了,該盯梢的盯梢、該蹲點的蹲點,林孝遠一案牽涉重大,都給我把皮繃緊一點。」

張永康敲敲白板,一眾看熱鬧的刑警瞬間鳥獸散,他以前就認識對方也合作過幾次,那時候看起來完全是鋼鐵直男,怎麼去國外一趟就被掰彎了。

而且還彎成了很奇怪的形狀。

「永康哥,我剛來就不出去亂跑了,去檔案室看資料。」

「可以啊,你去吧。」

目送搖頭晃腦的吳明翰離開,張永康再次感慨,國外的空氣就是不一樣,出去歷練過後看起來成熟不少。




「欸,你跑檔案室不是應該看那個販毒案的資料嗎,翻最近的交通事故檔案幹嘛。」毛邦羽飄在鐵櫃間左看看、右看看,繞著昏暗的沉悶的房間看了幾圈,饒是他一個鬼都覺得背後涼涼的。

「林孝遠那麼多人在查,台灣幾個大毒梟,就屬他最不低調,可偏偏怎麼查到查不到,局裡肯定有問題。」吳明翰先是翻了毛邦羽的車禍案件,不出所料只用幾筆和照片將查案過程和結果帶過,以一句證據不足草草結案。

翻到最後一頁因車禍毀容、骨折的屍檢報告照片,毛邦羽只瞄到一點就撲過來遮住吳明翰的眼睛。

「不敢相信!吳明翰你不許看!」雖說已經變成了鬼,但他把手按在吳明翰臉上的時候還是成功擋住對方的視線。

鬼魂的手很涼,不知道是因為體質還是每個鬼都這樣,吳明翰想著,也就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這輩子恐怕都無法再觸碰到溫暖的毛邦羽了。

不該這麼貪心的,還能再見面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內雙不是很明顯的眼睫在掌下動了動,毛邦羽把他的手從檔案上拉開,一屁股坐在檔案上面正對著吳明翰浮空盤腿,乾燥的掌心隱隱約約感受到些許濕意。

「不敢相信,你、你別哭嘛......我不是還在這嗎?」

「靠北喔誰哭了!」

毛邦羽無奈的笑了,手掌依然蓋在吳明翰臉上,前傾身體用另一隻手環住他的頭、手指陷入短髮輕輕按摩頭皮,就像多年前安慰失去親人的吳明翰那樣。

「我就在這裡,哪都不會去。」

連謊言都溫柔的如出一轍。





事後吳明翰在檔案室裡蹲到值班結束,還多拖了下等大部分都人都進入交接班的混亂狀態才慢慢回到座位上。

「學長晚上好!要吃滷味嗎?」

「啊、喔小胖啊,謝啦不用了。」吳明翰拍拍對方的肩膀,坐到椅子上轉頭,突如其來對上一張濃妝豔抹的臉龐。

盡可能無視毛邦羽在腦後「啊啊啊啊啊啊挎丟貴喔」的魔音慘叫,嘴角沒忍住抽了兩下,吳明翰蹬退將椅子往後滑了不止一點。

「林子晴警官,請問有什麼事嗎?」

「......你在公園裡就認出我了?」林子晴放下手裡的保溫杯,抬腳勾來她辦公座位的椅子坐下。

「是啊,之前看過不少檔案,印象深刻。」

「深刻在哪?」林子晴狐疑的看著他。

「花瓶啊。」

吳明翰回答的果斷,拳風直奔門時抬起來的手更是迅速,兩人簡短過了幾招,同時體會到對方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Oh my god 現在花瓶打人都這麼疼的嗎?

毛邦羽看熱鬧不嫌事大,飄了好幾圈乾脆貴妃躺斜靠在辦公桌的間隔上看好戲。

「小心我第一個砸死你!」林子晴瞪了他一眼,拿起保溫壺又離開了。

吳明翰隔著衣服揉揉剛剛挨打的地方,掀開袖子一看果不其然又紅又腫,再晚點大概就會泛紫瘀青。

「靠腰這風格也太野了點......」不像警校出來的風格啊。

吞下後半句吐槽,吳明翰轉回自己座位收拾桌面,無視毛邦羽揶揄的眼神,跟小胖打了聲招呼後就下班回家。

特別停在巷口買滷味當晚餐,吳明翰一回到家先點火上香,在把環保盒裝的滷味和環保杯裝的梅子綠放到牌位前供奉。

「不敢相信,真的是什麼都可以拜欸。」毛邦羽捧著滷味慢慢戳,還有飲料可以配,簡直是完美宵夜。

至於吳明翰則是坐在靠落地窗的那側沙發,稍微拉開窗戶通風透氣,彎腰從茶几下翻出煙盒抖開,同一個打火機,剛剛用來點香、現在用來點煙。

從毛邦羽的角度看過去,落地窗外吹進來的風揚起白紗窗簾,兩指間的煙頭在昏暗的角落忽明忽暗,絕對可以稱得上性感的喉結上下滾動、微啟的雙唇吐出煙霧,兩種不同的白煙在空氣中交融混為一談。

「吳明翰,你什麼時後開始抽煙的?」倒不是說毛邦羽很介意這個,首先他是鬼,吸不了二手煙,再來他爸其實也會抽,雖然近幾年在阿嬤和自己的努力勸說下已經少抽很多了。

但如果是吳明翰,他很確定對方不抽煙,至少不是像現在這樣熟練的抽法。

「就......從知道你出事的時候開始,突然想抽了。」

被煙浸透的嗓音低低啞啞的,每吸一口氣都會讓火光閃爍,每個光點都深深印入毛邦羽眼底,燒灼不再跳動的心臟。

他確實是,萬般不捨。




作為警察,肯定有過在各大聲色場所裡臨檢、蹲點或盯梢的經驗,為了看別人娛樂來蹲Gay吧......這還是第一次。

毛邦羽雖然已經從活人變死鬼,可這不妨礙他在紅色和紫色交錯的燈光下盡情享受這份熱鬧和短暫的快樂。

至於吳明翰,夾克、襯衫、休閒褲的裝扮,被毛邦羽強行搭配好一起拖來,正靠在吧檯邊喝雞尾酒。

形狀各異的酒杯堆在手邊,不同顏色的調酒消失在薄唇之下,喉結滾動、帶著酒精的液體滑過咽喉落入肚子裡,幾杯區區2%、3%的酒精調飲還不足以讓他微醺。

視線一直沒從毛邦羽身上移開,他看得很認真,像是想把這瞬間永久記下,但在別人看來吳明翰的舉動就是個標準情場失意到酒吧尋歡作樂的Gay圈天菜。

但想上去搭訕的都會被吳明翰的下三白瞪走。

眾所周知,同志圈0多1少,通常都是0.5輪流來,既然天菜不可褻玩只好遠觀,在腦袋裡幻想幾個愛情動作片的激烈姿勢上下交流、自我滿足。

「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穿著暴露的調酒師藉著收拾酒杯的動作在吳明翰身後低語,一晚上都在喝調飲的男人終於站直身體,要了一杯寡淡的檸檬水,藉著人潮和聲色犬馬的掩護消失在酒吧深處。

喧囂的人間被拋在腦後,他一步步走進又冷又暗的地下。

雙層酒吧設計,在上面看對眼了就下了這裡付錢、開房、滾床單,一氣呵成,幹完大家好聚好散。

不得不說這個隔音是真的用心良苦,看起來不厚的牆面卻能阻隔大部分噪音,明明每一間都有人、甚至可能有很多人,他卻聽不到除了自己腳步聲以外的動靜。

吳明翰走到屬於他的包廂前,推開門裡面只有一個倒在沙發上昏厥的男人。

如果換成毛爸或毛邦羽站在這裡,他們肯定會很驚訝的發現這人就是陳家豪。

說他罪孽深重,倒也不至於,可是讓他繼續這麼逍遙快樂的生活,又不是那麼甘願。

那就很簡單,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確實有一張好看的臉,不怪毛邦羽愛得死去活來。」吳明翰蹲在沙發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脈搏,可能是因為被下了助興的藥物,脈搏跳動的速度比平時快上一些,皮膚上殘留薄薄的冷汗,視線轉而落在陳家豪雙腿間鼓起的褲襠,看起來沒有大礙。

叩叩。

酒吧的服務生敲響半敞的門板吸引了吳明翰的注意力,僵硬的手指悄然離開那塊皮膚,他站直側過身,朝領著人群的服務生點點頭。

「裡面請。」

兩個服務生走過來架起陳家豪繞過沙發,在米色的牆上打開機關,露出牆後面的密室套房空間。

也不知道包廂設計者是怎麼想的,這麼有情趣玩偷情play嗎?

目送垂涎欲滴的人群和他們眼中的「美味」進去後,服務生再次轉達機關,密室大門歸位闔攏,本來躁動的空氣瞬間寂靜,留下吳明翰一人在沙發上坐下打算點煙——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不敢相信,吳明翰!」

「......幹喔,你是想嚇死我嗎!」

拿著煙的手被突然出現的鬼嚇得一抖,啊不就還好他還沒點火,差點燒到自己。

「你這樣算不算知法犯法啊?」

別人是隔牆有耳,到他們這就是隔牆有鬼,毛邦羽把頭一伸就能看到後面密室的多人運動畫面。

嘖嘖嘖,就說家豪不只一張臉好看了,明明技術也很值得誇讚好嗎。

「我如果衝上去揍人才算知法犯法。」吳明翰把煙收了起來,翹著腳仰頭靠在沙發背上打哈欠。「這頂多是在道德的邊緣遊走而已。」

「......最好是啦。」想到密室裡面的人數和好幾盒保險套,毛邦羽自己都覺得這樣做好像、似乎、有點......不太人道。

「你前男友就長了一張欠幹的臉啊,我可沒找什麼亂七八糟的人來幹他......和騎他,裡面每一個都是他自己欠的情債好嗎。」吳明翰坦坦蕩蕩的翻白眼,正好和飄在半空中的鬼對到視線,「我看到名單的時候也覺得不敢相信。」

「賣身還債,天經地義啊。」




也不知道是渣男技術太好,還是其他人都中看不中用,吳明翰剛想去買個鹽酥雞回來邊吃邊等,服務生就出來說結束了,問需不需要加購善後流程。

「沒想到你們還是一條龍服務。」吳明翰表情複雜的拿出信用卡刷下去。

「時下很流行這種情趣。」服務生敬業的回答,語氣意味深長讓臭直男一點都不想深究言下之意為何。

既然不用親自收拾,服務生和店家也擔保對方醒來後除了痛並快樂著的過程之外,其他都不會記得,吳明翰也很樂意把戲全套,至於那些照片、影片店家會怎麼處理,就不關他的事了。

凌晨兩點,熱鬧程度達到巔峰,台上台下嗨跳脫衣舞的不在少數,可吳明翰只想遠離人群回家和床負距離接觸。

萬萬沒想到在離門口兩步遠的地方被毛邦羽抓住肩膀,強迫扭頭看向角落裡一個穿背心、身材壯碩的男人。

「欸吳明翰,你覺不覺得那個人看起來有點眼熟。」

「靠北你是想把我的脖子扭斷好早點去陪你嗎......幹、真的很眼熟欸他誰啊。」

「不敢相信,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在看資料啊那個人是林孝遠的下線!叫小馬的那個!」毛邦羽氣得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吳明翰嘶了一聲,夜晚還沒結束,離心心念念的回家睡覺又更遠了些。

「幹,沒事練那麼壯幹嘛。」

「怕了喔?」

「哭喔,我是怕打的時候引來別人注意好嗎。」吳明翰翻白眼,小馬拿著一包不明物品出現在酒吧裡怎麼看都是在交貨,貨品十有八九是毒品,他當然也可以拿出警證當場逮捕歸案,但那就會少了一些私人談話的方便性。

畢竟是下班時間,沒有配槍,只有一把蝴蝶刀將就用用,演壞人黑吃黑應該還夠力。

「這位先生,不好意思,可以借我一點時間嗎?」

冷冰冰的金屬質地抵上毒販側腰,吳明翰藉著身形遮擋可能會窺探到他手裡有刀的視線,手腕稍微用力,刀尖在皮膚上留下一道帶著血絲的劃痕。

看到小馬恐懼的眼神,毛邦羽哇哦一聲,為了營造更陰森的氣氛還飄在他背後吹吹氣、搧搧風,生怕他還不夠驚嚇似的。

「別緊張,先喝點東西。」

吳明翰體貼的招手叫來服務生送水,蝴蝶刀收回口袋放好,就像他只是友善的搭訕了一個男人聊天,沒有做什麼拿刀威脅恐嚇、放鬼嚇人之類的恐怖事件,小馬抖著手拿起水杯喝下裡面看似平凡的透明液體。

「等你醒來,我們再好好聊聊林孝遠和他的臥底吧。」

吳明翰伸手接住滑落的酒杯,扶著小馬軟倒的身體靠在吧台,就像是酒吧裡隨處可見喝掛的普通人那樣。

「幫我謝謝你們老闆,這次麻煩他了。」

朝神助攻的服務生點頭示意,留下幾張鈔票作為小費,吳明翰扛著小馬努力往外拉,說真的想很不人道丟在地上用拖的,太他媽重了。

「欸吳明翰,你認識這個酒吧的老闆?他是做黑的喔?怎麼認識的你居然沒逮捕人家?」

吳警官把小馬丟到車後座,自己坐上駕駛位喘了口氣,夭壽累。

「酒吧老闆姓林,全名不方便透漏、怎麼認識的不方便透漏,不是做黑的,其他不方便透漏。」

「不敢相信,你這有講等於沒講啊喂!」

「哎呀問那麼多幹嘛你又不會遇到他,我都八百年沒見過他本人了。」

「吼呦,你越這樣講我就越好奇啦!」

「好奇心害死貓,你是覺得自己死的不夠透徹嗎幹。」




究竟吳明翰聲怎麼讓小馬鬆口全盤脫出的呢。

其實很簡單,他找來香爐和香,手機放張毛邦羽的照片在爐子前,就這樣簡單的拜了拜。

剩下的就是死掉的Gay各種自由發揮,簡稱裝神弄鬼,嚇得小馬口不擇言全說了。

吳明翰很想笑但又不敢破壞氣氛,最後威脅小馬發誓不會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說出去,就拿著香爐和香離開了。

所謂的離開是指,吳明翰前腳剛走、偵防二隊的刑警就衝進來逮捕小馬歸案的那種,正好讓他去看守所和阿狗做個伴。

忙了一整晚回家,吳明翰放下東西、洗好澡倒頭就睡,從大清早五、六點睡到下午兩點才心滿意足的起床。

「毛邦羽?」吳明翰換好衣服站在客廳喊了聲,沒人回應,繞到廁所和廚房又大喊一次,「毛邦羽!」

確實不在,不知道飄去哪裡玩了,這樣也好。

吳明翰拿上手機錢包,背了一個小包,按照他原本計畫好的去正港北瀾宮,從裡到外拜完上過一輪香才帶著下午茶去找廟公。

「法師,好久不見。」

「明翰啊,最近還好嗎?沒跟毛毛吵架吧?」

法師作為城隍爺的代言人,雖然看不見毛邦羽的鬼魂,但還是能稍微感知到他的存在,所以才會親自上陣去幫毛嬤主持冥婚。

該說不愧是老朋友嗎,法師捧著一盒蚵仔煎吃的津津有味,反倒是吳明翰熟門熟路的拿著紫砂壺沖水泡茶。

「法師,我上次問你的事情,有辦法嗎?」

「那個啊,有是有......」低頭倒茶的人猛一抬頭盯著法師,拿著茶壺的手抖了下灑出些許,但廟公只是嘆氣,「明翰啊你還很年輕,冥婚只是圓活人的念想、幫鬼魂了結心願投胎,不用非得這麼死綁著......啊那個陰廟的東西就母湯欸母湯啦,你真的不再考慮嗎?」

「法師,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吳明翰穩住手,傾斜手腕往紫砂杯裡注滿琥珀色的茶水,眼神定定的看著法師,眼神執拗得令人心驚,彷彿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造孽啊。

「我還問了城隍爺,連擲三次三個聖筊。」法師豎起三根手指頭強調,「不敢相信餒。」

「法師——」

「厚啦厚啦,災亞哩勒掛洗乾,丟基勒。」法師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紅包打開倒出裡面的東西——兩個紅線編織成的繩環和一塊烏木令牌。

「這塊,跟神主牌放在一起好好拜,這兩個你得燒一個給毛毛、另一個自己帶著,這樣從今往後,你們因果相繫。」

法師將東西放回紅包,交到吳明翰手裡,難得鄭重的一字一句交代。

「這就是你想要的一切,明翰,但也不要忘記問問毛毛想要的是什麼。」

攥緊手裡的紅包,吳明翰起身準備離開,法師也跟著送到門口,臨走前他低低的說了一句,也不知道是想說給誰聽。

「選擇權一直都在他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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