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昭
00
厚重的裙擺擱淺在岸邊。
01
演化的那天下了微微細雨。
尹昭坐在窗檯邊發愣，身上僅一件單薄的連身裙，司提克斯拿了件厚毯披在她肩上，又接著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也不見她回神。
他只是嘆了口氣，沒有一句責怪。
悉心照料幾年的魚沒能撐過這個嚴冬，儘管那孩子什麼也沒說，心裡仍是不舒服的。
「天冷，怎麼不去暖爐邊烘烘手？」他輕聲詢問，伸手撩起她垂落的髮，卻意外觸到一片滾燙。
02
像是洶湧思念終於禁不住潰堤，以淚填滿的海域成為她生命的牢。
但說來諷刺，她的傷懷和留戀只停留七秒時間，她仍然對著空蕩蕩的魚缸出神，卻不曉原因為何。
03
她開始用日記紀錄生命裡的每一個遇見。
起初司提克斯得一遍遍地介紹自己，而她要擷取特徵一一比對好一會才能「想起」他來。
從某一天起，儘管司提克斯還沒開口，她也能迅速把他和日記上的人對上號，並得意地誇口說，說她永遠也不會忘了他，然後纏著他聽被遺忘的過往。
司提克斯見過許多演化後因不適應而痛苦的Vie，可這似乎沒在尹昭身上蒙上陰霾。
儘管、儘管……
司提克斯搖頭苦笑，懷揣著隱瞞實情的愧疚，悄悄地刪去魚兒存在的痕跡。
04
魚兒被葬在庭院，在厚重土壤之下孕育春意，這一年的花開得格外燦美。
這麼多年來，司提克斯習慣早起澆花，在尹昭演化結束後，這份差事就交由她來做。
「爺爺，花開了，好大一朵！」
「是嗎？那妳得把握好時間欣賞，否則很快就要枯萎了。」
「之後我想把花瓣收集起來，可以嗎？」
「當然，這是花的榮幸……澆好了就快回來吧，早餐已經端上桌，是妳欽點的菜色。」
「就快結束了，等我一下！」
少女站在花圃中央，回過頭朝屋內的司提克斯揮了揮手。
05
年邁卻依舊清澈的雙眼映照少女歡快的身影，司提克斯搖了搖頭，笑著收回視線，慢慢踱回屋裡。
生命的殞落不在軀體的消損，而在世上最後一個記得的人也淡忘的那一剎。
就讓他、讓這四季遞嬗所揚起的塵泥代替那孩子記得。
以此紀念生與死與綿延不朽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