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通告|同婚聯盟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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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夏



我愛妳。不是因為妳是女孩,而是因為妳是妳。

   「妳……今天要出門嗎?」冬夏停在庭院小門前側過身看著臉上充滿擔憂的人。

   「沒事的媽,也不能改變什麼了不是嗎?我好不容易才回來的,就讓我去看看她吧。」她裝做冷靜的樣子,用著有些無奈的口吻說著,可抓著門把的手卻緊緊的握了起來。

   「沒有,我……沒有要阻止妳去。」對方低下頭,彼此間陷入了一段短暫的沉默。

   先按耐不住的是冬夏,「那我先走了。」她說。

   「路上小心,還有……抱歉。」

   她淡淡的撇了一眼自家媽媽,推開門、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留下半敞開的小門咿咿呀呀的來回擺盪著、最後闔上。

   「什麼抱歉,又不能改變什麼,道什麼歉。」眼眶含著淚,她深吸了一口氣,才又戴起耳機往前走,努力的忽視著身旁那一棟棟像是禁錮著她一般似的方型牢籠。


   那年相遇,吉亞十八歲,冬夏十六歲。


   她手裏抱著許多新生需填的資料,卻突然在榕樹下被從樹上倒掛下來的吉亞嚇到。

   「哇──」冬夏退了兩步沒站穩跌坐在地。

   而倒掛著的人用著狼狽的姿勢、身上還帶了些葉片,雙手緊抓著開始掙扎的貓咪,臉上還帶了點傷卻還是用著燦爛的笑容對著冬夏說,「啊,抱歉嚇到妳了!」


   「學姊怎麼總是不把衣服穿好。」冬夏看著吉亞那沒有扣好的襯衫,伸出了手想要幫她扣上。

   還沒碰上對方,就反被抓住了手,笑嘻嘻的和冬夏說:「扣上太悶了嘛!」

「……就妳最多藉口。」她扁著嘴嚷嚷著,手收了回來。

   「今天多分妳一塊炸雞,笑一個來看看。」吉亞將自己便當裡的雞塊夾進了那個在假裝生悶氣的人的便當裡。還伸出了另一隻手輕輕的捏了捏她的臉。

   「才不理妳!」冬夏說,「但雞塊我還是要吃!」她一邊說著,一邊將筷子瞄準了對方夾過來的食物,在對方有所反應前迅速的送進了嘴裡。

  「妳這小鬼──」


   吉亞畢業的時候,在櫻花大道上用著她一貫輕浮的樣子對她說:「大學見呀!」

   「大學見。」 她只簡單的這樣回應著對方。

   手裡還握著方才幫對方拿下的櫻花花瓣。

   她看著櫻花紛飛的道路,明明入學時也曾看過一樣的畫面,可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太一樣了。

   就那麼看著,像是確認了她那個總愛帶著她亂跑的學姊不會回過頭後才轉身離開校門。

   也許那時候回頭,她就能看見吉亞將雙手插在口袋裡、笑得燦爛,嘴巴張了開來像是說了些什麼似的樣子。



   升上高三那年,壓力大的快讓冬夏要喘不過氣。

   看著小學妹如此難受,吉亞對她說,「我們一起去泡溫泉吧!」然後就在下一個禮拜的假日將人拐到了箱根去玩。

   三天兩夜的行程讓冬夏很期待,出門那天她還特意的打扮了自己,甚至被家人調侃說:「妳是要跟男朋友出去玩吧?」

   「才不是,是跟很好的學姐出門。」



   「學姊學姊,妳看這個好可愛呀!」

   「學姊學姊,妳看這個好像妳!」

   冬夏像個第一次來校外教學的小朋友似的,興奮地看見什麼就抓著吉亞說什麼。

   吉亞悠哉地跟在她的後頭,雙手插在自己的褲子口袋裡,眼神滿是寵溺的看著她:「別跑太遠呀。」



  「學姊學姊,妳──唔。」冬夏話還沒說完,就被吉亞湊過來的冰淇淋嚇了一跳。

   「哈哈哈哈,妳的嘴巴周圍,哈哈哈──」她笑得開懷,手還舉著冰淇淋,笑到蹲了下來。

   「……」冬夏無語地看著她,拿出了衛生紙擦拭著沾滿了冰淇淋的嘴,「學姊怎麼那麼幼稚。」

   「看妳一直喊我,想讓妳嘴巴冷靜一點。」她有些賊笑的用著仰角的方式看冬夏。

   冬夏撇了撇嘴,「這不就是看到什麼想跟你分享嘛……」

   「好啦好啦,先吃,我們等等可以到民宿報到囉。」吉亞站了起來,讓冬夏接過她手中還沒被破壞的冰淇淋,雖然融了一些,樣貌卻還是很完整。

   接過食物的冬夏像是要隱忍著要揚起的嘴角似的,可卻又忍不住。那奇怪的樣貌反倒讓吉亞吐槽了她的表情。



   在第二天的晚上,吉亞帶冬夏去了一個較無光害的地方,她將冬夏的雙眼蒙了起來,牽著她的手,代替著她的眼睛,領她向前邁進。

   「到囉。」當她解開冬夏眼睛上的布時,她看見的是一片絢爛的星空。

   她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只是張開嘴又闔起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轉過身用力的抱住了吉亞,在她的頸邊蹭了蹭,「謝謝妳。」

   「不客氣不客氣,我可愛的小學妹心情那──麼遭,要是影響了考試怎麼辦?」

   「嘻嘻。」聽著吉亞的話,她還是只有輕輕蹭著對方的頸窩,不肯退開。

   想著這樣多好,她只想這樣子,跟這個很照顧她、很寵她的學姊,一直一起。



   半夜時,冬夏因為睡前水喝太多而醒來。

   回到床邊時她看著熟睡的吉亞,小聲地喊了聲:「學姊?」

   看見對方似乎還在熟睡的樣子,冬夏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她的旁邊,蹲了下來看著她的睡顏。「壞學姊。」為了確定這人是真的睡著了,還刻意在旁邊小聲地罵了她。不過換來的沉默反應似乎讓冬夏很滿意。

   她揚起了笑容,就這樣蹲在那邊看著她。最後緩緩地站了起來,彎下腰,卻在要碰到吉亞嘴唇之前停了下來。迅速的將身子抬起來,回到了一開始的樣子,好像剛剛什麼都沒發生。

   「偷偷親的話好像太奸詐了。」她嘟嚷著。瞇起眼睛看著對方的臉,又蹲了下來,「學姊學姊,我好像,好像──」說到一半覺得有些害羞,將頭低了下來底在床沿,「有點、有點喜歡妳。」

   話語一落,她一下子又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臉,「太害羞了,還是先睡覺吧。」

   她躺回床後上沒能注意到的是,故意移動了身子改成側躺的吉亞,露出了笑容,小聲地說:「我也喜歡妳。」



   那是電話不普及的年代,一旦到了國外很可能就會斷連。哪怕寫著書信,都很有可能因為時間的關係而漸行漸遠。

   考完高考後,冬夏和吉亞約了出來,用意本事慶祝,可看著小學妹心不在焉的樣子,在進到公司後吉亞忍不住地問了出口。

   「學姊……」冬夏低著頭,她沒能敢看著吉亞的眼睛說著。手指輕撫著那沿著玻璃杯流下的水滴,「如果我去了國外,妳、妳還會跟我聯絡嗎?」她有些不安的說著。

   聽了這句話後,吉亞沒有給太多的反應,兩人之間突然沉默了很久。久的冬夏都開始想起了她們之間的事情。

   她不記得自己為什麼喜歡上對方了,只是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很喜歡、很喜歡了。她剛開始有點怕,可她一想到若是跟對方斷了聯絡,那她可能會更痛苦。

   從箱根回來後,很明顯地感覺到他們之間的關係有些不太一樣。冬夏總忍不住想,也許對方也喜歡自己,可她們卻從來沒有點破,維持著現狀到了今天。

   這時沉默已久的吉亞開了口,「妳說什麼傻話嗎?當然會啊!我還想說妳怎麼今天總是心不在焉的,不過怎麼突然要去國外?」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爸爸在國外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媽和我妹妹跟我,我們三人得一起飛過去看我爸。」

   「別擔心,我們可以寫信呀!總還是有聯絡方式的,妳別緊張,別擔心。」她伸出手摸著冬夏的頭:「我等妳回來。」

   「嗯。」





   一來一往的書信中,她們還是和往常相同,分享著彼此的生活。

   冬夏總想著,也許很快就能回日本了,可一年過去,兩年過去,他見見的不太抱持希望了。

   在第二年時,和吉亞的書信也越來越少了,冬夏在法國的大學學業也因為總算上了正軌而越來越忙,等想起來時她已經不記得最後一封書信是什麼時候寫的了。

   是自己忘了回信,還是對方忘了回信?她翻找著自己收起來的那些信件,卻怎麼樣都沒能找到,她不免有些慌張,質問了媽媽以後才知道:「我全丟了。」

   「什麼?」

   「我說,我全丟了!」

   冬夏有些不敢相信,她皺起眉頭,像是在隱忍著什麼,「妳沒經過我允許進我房間就算了,妳憑什麼丟掉我的東西?」

   也許是女兒總是笑咪咪地對待自己,此時看著她這種模樣,她倒是有些錯愕,不悅的說:「我進妳房間怎麼了?我要不是昨天不小心開錯信封,我怎麼就不知道我女兒有病!」

   「什麼?」

   媽媽知道自己不小心說出了本該隱藏的話,可看見女兒這樣叛逆的樣子,又想起來信件上的內容,她就覺得羞恥的令人抓狂。「什麼好的不學,學人家搞什麼同性戀!妳、妳、妳──我帶妳來法國才不是為了讓妳學到跟女孩子交往的這種事情!」

   「……妳究竟在說什麼?」冬夏心臟一緊,她用力的呼吸著,好像空氣漸漸稀薄了起來似的,「妳把信給我看看,那是我的信!妳怎麼可以偷看!」

   「怎麼?長大了翅膀硬了就可以這樣跟我說話嗎?那個叫吉亞的學姊,妳難道不是在跟她交往嗎?」媽媽的口氣越發越糟,甚至不自覺的大聲了起來。

   「……媽,妳怎麼可以這樣……」冬夏退了幾步,張開的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她像是抓不住自己的聲音似的無法開口。

  「冬夏,妳聽媽媽的,別再跟對方聯絡了!」媽媽看著情緒不穩的冬夏如此說著,卻沒想到只換來了自家女兒頭也不回地離開客廳回到房裡將房門上鎖,論她怎麼拍打都不肯打開,「冬夏!冬夏!」

  她像發了瘋似的拿起了那些信紙,開始重新寫著信,並在信上也說了,「我喜歡妳」這句話。隔天一早,她趁著媽媽收拾早餐的時候,偷偷跑了出去。

   學姊的信沒傳遞到手上沒關係,可至少、至少,我要讓她知道。

   可信件寄出後,冬夏等了一周,兩周,一個月。不論每天如何早起,她都收不到信件。

   每天郵差來了卻都是一些跟她毫無相關的東西。

   她依舊天天寫著信,可和自家媽媽的距離也隨著那時候的爭吵越拉越遠。


   最後忍不住的是她的媽媽,在她大學畢業、剛進新公司的那年,在冬夏下班回家後,她堵在了冬夏的面前,對她說:「我沒丟。」

   「什麼?」

   「……我說那些信,」她頓了頓,「我沒丟。」說完後,便走向了客廳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小鐵盒,冬夏一看,連呼吸都錯亂了。「妳那個學姊,寄來的信我也沒丟。」

   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的媽媽,她眼神滿是困惑,「是媽媽錯了……求求妳,別和我嘔氣了。」

   冬夏只是小聲的「嗯」了一聲,便端著東西上樓去了。



   她看著手著的信件,眼淚一滴滴的掉,她不敢相信自己錯過了什麼,她摀著嘴不敢讓哭泣的聲音從她指縫中洩漏出來。

   冬夏緊緊地盯著那最後兩行字,手中緊握著隨著信件一起寄來的戒指,彷彿整個靈魂都被抽走似的,她知道,她的世界在等她的過程中崩塌了。

   那年二十三歲,她體會到了心被撕裂的感覺。

   她想,她再也不會敷衍地安慰朋友失戀時所說的痛了。



   「好久不見。」

   她站在墓碑前,輕撫著那塊冷石的左手無名指還戴著戒指。

   冬夏用著極微細小、透露著顫抖的聲音說。

   「我喜歡妳。」

   這是那年的吉亞想讓櫻花乘著風送到她身邊來的話。



   冬夏彎下腰,留下了一束白玫瑰,一旁擺上了那年高中畢業,她從她身上拿下後做成書籤的櫻花。

   她什麼也沒帶走,而她卻什麼都帶走了。

   微微的揚起了嘴角,輕輕拍了拍對方豎立在那的墓碑,「再見。」


   那年再見,吉亞二十五歲,冬夏二十五歲。





   「──所以姨婆沒有再跟對方見面嗎?」女孩趴在她的身上,用著藏有無限光芒的眼睛盯著她看。

   她輕撫著女孩的臉頰,「可能我們快見面了吧?」坐在搖椅上,輕輕搖晃著。

   「那、那姨婆下次跟那個婆婆見面,要記得跟她說妳喜歡她!」女孩突然扶著她的肩膀將身體撐了起來,「不然我就不跟姨婆好了!」

   「呵呵呵,好,姨婆會說的。」低下頭落下了一吻在她身上,「姨婆最喜歡妳了。」

   「我也最喜歡姨婆了!」

   「去吧,去找妳媽媽,他們應該到了。」她拍了拍小女孩的背,讓她從自己的身上離開。



   窗外的櫻花仍舊開的絢爛,看著那景色,彷彿那年畢業的場景又在她眼前重演一次。

   她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右手還輕撫著左手無名指的戒指,是那年戴上後從未摘下的誓言。



   「呦,冬夏。怎麼還是愛哭包啊?」

   那燦爛的笑容是那年櫻花樹下,看著冬夏背影的吉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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