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等

午後的天空下著細雨。A窩在沙發裡，放下閱讀中的書，轉頭看向窗外。B也該回來了。他心想。他好像沒帶傘？該不該拿條替他準備一條毛巾擦拭呢？

想到B，A嘴角不自覺揚起一點溢著溫暖的笑容，雖然B只是出去一趟，但一夜未歸，他已經有些想念B了。

最後A決定把剛剛那章看完後就下樓去客廳等B，他拿起放在桌上那本早已經看過無數遍的『鍊金術』一書繼續翻閱。看了幾頁後他皺起眉頭，心情反而變得有些鬱悶。他把B要求他蓋著的毯子掀開，「啪」的聲把書闔上。正巧，樓下大門傳來被打開的聲音，他趕緊快步下樓，果不其然見到被雨淋濕的B站在門口。

A本以為看到B回家他心情會好點的，沒想到此時竟更加煩悶。「你淋濕了。」他沒把情緒顯露在臉上，只是露出淺笑說道。

「回來時下了點小雨，大人，」B仔細看了A數秒，說：「發生了什麼事？您看起來心情不太好。」他伸手輕握住A的手。

對於情緒被看出，A有些意外又沒太過意外。即便擅長隱藏情緒，在相處已久的B面前，被看出來也是自然不過的事了。「我不太清楚，剛剛在書房看書，看著看著就⋯⋯」A欲言又止地皺起眉，也在想自己為什麼會有些低落。

對於A的沈默，B提議道：「不如到書房去？站在門口說也找不出原因。」

「你要不要先去盥洗一下？」A看著B被淋濕的頭髮，雨滴從瀏海滑落。

「雖然想說這沒什麼，但我還是擦試一下好了，不然可沒資格要您注意身體。」B笑說。

等換了套居家衣物，並用毛巾把身體和頭髮都擦乾，B跟著A來到了書房。在詢問後他拿起被放在書桌上的『鍊金術』一書，打開A才剛看完的那章節。一會兒後，開口問道：「是這一句嗎？被施術者會對施術者產生不理性的依戀與安心感？」

面對B的提問，A沒有馬上回答。他沈默著思考片刻，食指在書桌上沒有規律地敲著。「應該就是你說的那一段。這是在遇見你後我第一次重新翻閱這本書，讓我開始思考起鍊金術的意義——去賜予、創造生命並讓其對我有依戀，甚至當我逝去時你也會跟著沈睡⋯⋯你才能跟著沈睡——我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沉重。」

「您當是出於哪種想法才會救我的呢？」B坐到A面前的書桌，輕撫他那頭暖褐色長髮。

A趴到B的大腿上。「贖罪？孤獨？又或是一時的衝動？我也不清楚了，很有可能是前兩者⋯⋯在遇見你後，我就沒再感受到孤獨了。」

不論是感受到A的依賴，又或是被抓得有些發疼的大腿，都讓B感到滿足。他把手覆在A的手背上，問：「您不是有很多玩物陪著你嗎？滿櫃的書和那些銅器。」

「深埋古董與沈浸書中讓我身心愉悅，但要只有對等的存在才能幫助我排解孤獨，那些東西辦不到。」他抬頭，仰望著B，看進他流金色雙眼。「所以我才離群索居在這，外面那些人類也辦不到，他們的壽命與思考方法與我們差太多，不如說與人群相處反而會讓我感到更加孤獨。」

「陪伴您就是我存在的意義啊，大人。」

「我強加於你的意義，B。」

「您才剛說過，能排解孤獨的人是對等的存在，而在我陪伴您後，您也從未再感受到孤獨；如果只有您單方面賦予給我的話，我們就不會是對等的。」B下了書桌，單膝跪在A面前。「沒錯吧？」

「但⋯⋯」

「我用您給我的生命陪伴您，與此同時得到了存在的意義與愛——您給我的愛，這樣我們就對等了。即便知道是被強加的，對我來說也不會有任何改變。」見A仍無法釋懷，他問：「您有後悔過嗎？對於給我的這一切。」

「從來都沒有，我怎麼可能後悔？」A抬起頭。

「我也只有慶幸和感激。」B直直地看進A的雙眼。「不論是不是您強加在我身上，這份感情對我來說就是真實，這樣就夠了。」

A終於露出一點笑容，不再糾結。「這樣就夠了。」他跟著說。

兩人無聲對視數秒，B勾住A後頸，與他相抵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