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殺戀人的那一天 (上)
水竹/副熱帶企鵝[皿三昧 SARAZANMAI ]
警察組-射殺戀人的那一天
CP: レオマブ/新星玲央x阿久津真武
1
他在黑暗中醒來。
沒有聲音、沒有維度、沒有光影,就只是純粹的黑暗。
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依舊坐在那裏,像往常一樣,等待著玲央將他喚醒,明明不是必要,但這個行為就像個召喚儀式。
玲央站起身,動了動被壓得發麻的手腳,緩緩地朝昔日的搭檔走去。
2
失去真武的那一天,玲央自私地向不知道是神明還是惡魔的東西許願了。
只要能再一次聽到搭檔的聲音,他願意把他的一切獻出去。
但他幾乎忘了,在真武鬆開他的手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就已經崩塌了,什麼也不剩。
他是如此空虛的一個人啊,那麼他還能獻上什麼呢?
他燃燒似火的熱情、他柔軟似水的溫柔、他真摯如陽的笑容,還是他驕傲不屈的靈魂?
這些都遠遠不夠,本就一無所有的他,之所以能夠成為真正的人,是因為真武給予了他活著的意義。
真武是玲央的慾望、嫉妒、熱情、生命。
失去真武的他,就只是個空有血肉之軀的空殼。
一無所有但真真實實的人和擁有全部但一切都是虛假的人,究竟他和坐在面前的人偶,誰才是空殼呢。
看著勉強地咀嚼著花椰菜的真武,玲央皺起眉,莫名地煩躁了起來。
明明知道現在的真武無法很好的進食,他還是故意將花椰菜放到真武的碗中。
除了惡趣味的欺負外,還有試探的意味。無法否認在心底的某處,他懷抱著一絲期待。
玲央有時候都不知道他究竟渴望著什麼了。
他究竟希望面前的真武能夠像以前一樣,成為他可靠的搭檔,還是希望他能夠剝下偽裝,明確地拒絕他,好讓他徹底死心,捨棄掉他。
或許問題的答案早就不重要,玲央只是在用他笨拙而可笑的方式,去懷念過去的真武。
「我也是有珍惜的人。」
真武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到底想著誰。玲央思考的同時,心臟竟然刺痛了起來。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真武之所以討好他,是因為現在他掌握著真武的生命。
空虛、嫉妒、無奈,揉合成不見底的黑,無情地向他襲來,他卻只能偽裝地豪不在乎。
「那種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現在的真武既可憐,又讓人厭惡。沒有心、沒有靈魂,只是被賦予一個人格和名字,用以威脅他的可悲人偶。
看著真武拙劣的模仿,玲央諷刺地說:「嘴巴至少擦一擦吧,半殘的人偶連這種事都做不到嗎?」
真武有些慢半拍地抬起頭,困惑的表情和過去如出一轍。
對著相同的面容,惡毒的話終究還是被玲央吞回腹中。
他站起身,隨手拿了幾張桌上的紙巾,伸過手捏緊真武的下巴。雖然表情寫著不耐煩,但擦拭的動作卻無比溫柔。
潛意識中,他還是無法傷害真武的身體。
真武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最後還是乖乖接受玲央給予他的僅有的溫柔。
「剩下的別吃了,看你吃的那麼痛苦,好吃的早餐都變難吃了。」玲央收回手,真武的臉色很糟,他可不想吃個飯還像行刑一樣。
「沒關係......」
「所以我說你這樣討好我並沒有意義。」玲央打斷真武,直接將桌上的麵盒往自己的方向收,「就算你多想成為他,你終究不是真武。」
「你只是個仿冒品。」
「而我永遠不會承認你。」
惡毒的言語脫口而出的時候,壓緊胸口的巨石放了下來。
和面前這個有著真武面容,卻一次次背叛他的人不同,玲央安慰自己,即便他對他有一絲溫柔,也絕對不是愛,他沒有錯,他沒有背叛真武。
如同往常,沒有任何反駁。
真武凝視著玲央,咬緊下唇,欲言又止。
3
每一次奪取慾望時,都是一個選擇。
玲央可以將慾望的能量注入真武的心臟,也可以殺死真武。
他只要將那冰冷地機械心臟破壞,就可以逃脫這個折磨他已久的循環。
多麼輕鬆啊。
說是輕鬆,那不過是川獺帝國對他的嘲諷罷了。
玲央怎麼可能下得了手,他已經殺死真武一次了,要他再一次終結真武的生命,他永遠做不到。
但在無數次的夢境中,玲央一次次殺死阿久津真武。
夢中的真武就像現在的真武一樣,精緻地像個瓷製的人偶,永遠無法從那過分白皙的面容,讀出任何情緒。
他的存在就是為了滿足玲央的慾望,從來不會反抗,只是靜靜地坐在無邊際地黑暗中,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綠眼睛望著他。
第一次在夢中見到真武的時候,玲央近乎崩潰地抱緊了他,像是要將他深深地嵌入體內一樣。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溫度,熟悉的面容。
「這是真實嗎?」沙啞的聲音帶著哭腔。
他多麼希望,此刻真武能像過去一樣回擁他,笑著說:「你又睡昏頭了嗎?」
但懷抱中的真武只是冷漠地回答。
「是你的夢。」
那個瞬間,玲央明白懷中的真武不是過去的他,又是個欺騙他的仿冒品。
一想到他再次誤認了真武,背叛搭檔的愧疚和失去他的絕望現實,讓他難以忍受。
他用力地推開了懷中的男人,踉踉蹌蹌地跌坐在地。
「你為什麼要出現在我面前?」玲央嘶吼道。
對於玲央的悲傷,擁有真武面容的男人只是垂下眼眸,朝地上的玲央伸出手。
「為了滿足你的願望。」
「那麼......請把我的真武還給我。」
「做不到。」真武的聲音彷若冰霜,每個字都扎得玲央生疼。
「除此之外你可以做任何事情。」
聽起來多麼慷慨,但是他什麼都不要,他只要他的唯一。
玲央緩緩抬起頭,看向擁有著相同面容,卻又如此陌生的男人。
他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他,昔日的美好已遙不可及,而現實的絕望卻寸步不離。
沉默許久,玲央抿了抿唇,動機惡劣地笑了:「任何事情?」
他的聲音很輕,卻不懷好意。
「包括......殺了你也是可以的嗎?」
玲央以為他會拒絕的,但眼前的真武還是沒有表情,他就像是戴著面具,除了回答時輕輕地動一動唇,不變的眼神和眉角都帶著疏離。
他冷漠地說:「如果是你的願望的話。」
又是這樣,過份地將選擇交給他。
明明過去的真武根本沒給他機會選擇,就擅自地拋下他。
真武的犧牲永遠無法拯救玲央,他到底為什麼認為玲央可以獨自一人在這個瘋狂的世界生存下去。
過去的畫面,撕扯著他的情感,憤怒壓過理智洶湧而上,玲央用力撲向真武,將他壓倒在地。
顫抖地手狠狠地扼緊了昔日戀人的脖子,手指感受到蒼白脖頸下脈動的血液。
他以為夢中的真武不會有表情,但身下的人卻開始因缺氧而開始漲紅了臉,痛苦地皺緊眉和瞇起眼,像脫水的魚一樣張著口,試圖呼吸但徒勞無功。
為什麼在這種地方,就如此真實啊,玲央崩潰地想著。
大概是為了順應他的願望,即使因為缺氧而痛苦難耐,真武也沒有抗拒,他只是用那雙被生理性淚水濡濕,卻毫無溫度的綠瞳,直盯著他。
在那不見底的幽潭,裝著是怵目驚心的殷紅。
玲央看見了自己的倒影,那個行屍走肉的可悲靈魂。
最終,他還是鬆開了手。
玲央脫力地坐倒在一旁,崩潰地摀住臉,此刻他才發現他早就淚流滿面。
他竟然想殺死真武。
他竟然將真武的溫柔視為殘忍。
罪惡的念頭折磨著他,即使是場夢,他也無法原諒自己。
「玲央。」
突然的呼喚,切斷他的胡思亂想,不是冰冷的語調,帶著溫度和笑意的聲音讓玲央猛地一驚。
他應聲看向真武,本來沒有表情地臉,此刻勾起了個不合時宜的微笑。
虛假的真武臉上毫無淚痕,就彷若他剛才的淚水也是假的。
他緩慢地靠近玲央,伸出手將顫抖的男人擁入懷中。
玲央想躲開,但他沒有辦法拒絕。
「你捨不得的。」
軟而甜的音調,是把刀,狠狠地插進他的身體,剜的他肚破腸流。
即便如此,那個人的擁抱是如此的溫暖,就像過去他們無數次的擁抱一般,那令人眷戀的溫度。
「新星玲央永遠無法殺死阿久津真武。」
究竟這是場夢還是現實呢,玲央已經放棄了思考,他此刻只想,再一次感受真武的溫度。
他撫上真武的背脊,小心翼翼地擁抱對方,剎那間,他的手化作雪白的刃,直直插入了真武的身體,從胸腔綻放而出,像破繭而出的蝶,鮮血濺了他一身。
玲央瞪大了雙眼,慌張地想收回手,怎料化做刀的手死死楔緊在真武的身體內,他一動,殷紅色的血便從傷口噴湧而出。
「不要......」
不知如何是好,玲央像個弄壞心愛玩具的小孩一樣,只能崩潰地吼著。
「拜託......我不要再......」
怵目驚心的血染上真武慘白的面容,竟有些妖媚。絲毫沒感覺到痛一樣,他自顧自地說著。
「玲央,這是你的願望。」
「你必須做出選擇,你必須殺掉我--」
玲央想叫真武閉嘴,但他還來不及開口,啪的一聲,真武已經在他懷中裂成一片片,細碎的粉末滑過指間,被周遭的黑吞噬殆盡,什麼都沒留下。
留下的只有那冷冰冰的餘音,還在他耳旁說著甜言蜜語。
--殺掉我才能獲得未來。
4
玲央從夢中驚醒,冷汗浸濕了他的衣服,他下意識轉頭,看向躺在一旁的真武,男人閉著眼,安穩地睡著,胸口隨呼吸微微起伏。
川獺帝國完成了他的願望,他們將真武從的世界的另一邊帶了回來。
但是回來的真武,既像真武,又不像真武。擁有相同的面容,相似的習慣,一樣的聲音,可是那強烈的違和感讓玲央沒有辦法欺騙自己。
「真武不會用這種表情看我。」
那麼真武應該用什麼表情呢?
隨著時間流動,記憶被洗刷的曖昧不清了。
當他越是否定現在的真武,他就越是無法不去注意他,相對的,記憶中真武的身影則越來越模糊。
過去的真武慢慢被偽物取代的事實讓他恐慌了起來。
「還在這裡。」
玲央閉上眼,深深吐了一口氣,摸上他鼓噪的胸口,低聲回憶。
「真武還在這裡。」
無限膨脹的寂靜,將世界隔絕了開來,此刻他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和若有若無,徘徊在他腦中的,真武機械心臟的喀達聲。
即使知道這不是他的真武,玲央用再多惡毒的話也無法欺騙自己,醒來看見真武待在他的身邊讓他鬆了一口氣。
「我是阿久津真武。」
聲音在黑暗中嘲笑著他。
「你的阿久津真武已經不在了。」
昨晚真武淡漠的表情和夢中的他真武一模一樣。
沒有喜悅、悲傷、憤怒,人被剝奪情感後,剩下的到底是什麼?
玲央想,他之所以推開真武,除了不想用真心去觸碰仿冒品外,也是因為他恐懼著如同夢中那樣,再一次刺傷真武。
鮮血的黏膩和滾燙,至今還殘留在他的細胞裡,不論他多想忘卻,死亡卻緊緊刻在他的腦裡,提醒著他,你失去他了。
玲央傾身靠近真武緩慢起伏的胸膛。
昨晚真武也是這樣,在他熟睡時靠向他的吧。
究竟是想從我身上獲取些什麼,尋求些什麼,從這樣一無所有的我?玲央無法理解。
他總是告訴自己,現在的真武是比起他更加可悲的人偶,他的一切都是虛假的,但他無否認,他心底永遠存在著自卑。
那是與生俱來的自我否定,他蔑視將他排擠在外的這個世界,卻又無比渴望醜陋的自己能被世界認同。如果那天真武沒有朝他伸出手,他永遠不知道除了憎恨以外,他還能擁有什麼。
玲央還記得真武感冒的時候曾對他說過,寂寞是很可怕的東西,當時的他不以為然。
因為他還未遇到真武前,一直都是一個人的他也從未感受到寂寞。
「不想要一個人待著。」因發燒而紅通通的臉,像昨天晚餐吃的螃蟹,真武罕見地對玲央撒嬌了起來。
「只是去廚房弄點食物,我就在離你這麼近的地方,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眼看抓緊自己衣袖的手不打算鬆開,玲央摸了摸真武的頭,將滑下來的冰枕放到真武額頭上。
「唔,我不餓。」
「必須吃點東西才有精神,是你喜歡的兔子蘋果和黃瓜清粥,只要給我幾分鐘,我就回來。」揉了揉真武的頭髮,玲央說。
「嗯。」終於鬆開了手,玲央替真武拉拉棉被,然後輕手輕腳的關上房門。
等到玲央端著餐盤走回房內,已經是十分鐘後的事了。
聽著真武規律的呼吸聲,玲央本來以為他睡著了,但當他放下盤子坐到真武身旁,他聽見身後傳來帶著濃濃鼻音的呼喚。
「玲央。」
「你沒睡著啊......」
真武緩緩坐起身說:「一個人的時候,就感覺被世界遺忘了一般,感覺很可怕,想著想著就睡不著了。」
玲央忍不住笑了:「你是小孩子嗎?」
端起碗,他勺了一小口清粥,輕輕吹涼了,才將湯匙遞到真武面前。
真武將因汗水而黏膩的頭髮撥至耳後,微微張口,擔心燙口而壓低了舌頭,將食物緩緩含入口中。
「好吃......」
含糊的聲音帶著滿足,玲央忍不住笑了。
「當然好吃。」
「玲央難道不怕寂寞嗎?」
再次回到寂寞的話題上,真武老是在奇怪的話題點上特別糾結,不討論出結果就不放棄。
「與其說不怕寂寞,不如說不知道寂寞是什麼吧。」玲央想了想回答。「以前的我從不覺得一個人有什麼不好的。」
從有意識時就是一個人,早就被世界遺棄,所以連擁有都不知曉,更何談寂寞。
聽了玲央的話,真武皺起了眉。
看見搭檔的表情,玲央發現自己的話有些悲觀,他說這些話,並不是要讓真武擔心的,他趕緊改口:「啊不過現在不覺得寂寞有很大原因是遇到真武,所以......」
「我不會再讓你孤單一人。」真武伸出發燙的手,緊緊握著玲央。「我們會一直待在一起,這樣兩個人就不會寂寞了。」
真武雖然在感情方面一直都很坦率,玲央還是有些驚訝,只能說感冒病毒真是最好的吐真劑。
輕輕回握搭檔的手,玲央笑了。
「嗯,會一直在你身邊的,就算到世界盡頭,我們也不會遺忘彼此。」
緩緩張開眼睛。
回憶總是在他軟弱時,試圖攻破他的心房。
玲央看著真武的睡顏,咬了咬下唇。
想要握在手心、想要去觸碰,機械心臟的喀達聲卻提醒著他,這不是真武。
過去的真武給了他很多,愉悅、悲傷、憤怒、憧憬、喜歡、厭惡、徬徨。
他讓他明白,世界上還有無法挽回的幸福。
「啊啊,原來這就是寂寞。」
蒼白而寂寥的月光下,他的嘆息,悄聲無息地融化在盛夏的炎熱中。
5
第二次在黑暗的夢睜開眼睛,假的真武還是那副模樣,淡漠高傲,一點都不像他的真武。
夢可真是個殘忍的傢伙。
脫下制服所露出的白皙胸膛,沒有任何傷口,透過雪白的肌膚是青色的血管。
雖然比第一次還要冷靜,玲央還是無法淡然地面對他。和夢中的真武正面相對,哪怕是一秒,都是折磨。
「這個夢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當你的願望達成的時候。」
「我不明白我到底渴望什麼。」
「你明白的,你只是不想承認。」真武直接戳穿他逃避的心理。
玲央咬了咬唇,煩躁地想點根菸,但抓了抓口袋他才想起這是個夢。
夢中的真武似乎明白了什麼,他快步走到玲央面前,握住了他的手,想到上次那個擁抱,玲央反射性甩開他。
這時,他發現他的掌心躺著菸盒。
那是他最喜歡的香菸品牌,跟真武曾經送給他的一模一樣。
「你是在......愚弄我嗎?」玲央用力將香菸盒扔到一旁,黑暗飢餓地湧上將它吞食殆盡。
真武沒有回答,他像在思考該怎麼解釋他的行為,過了一會兒,他開口:「我希望你高興。」
這句話讓玲央徹底愣住了。
「我不是你的敵人。」真武說的是那麼的真心誠意,「我是你的願望。」
說著說著,真武又再一次在他面前綻裂成一朵血紅色的花。
無數的像是刀片像是他最討厭的雨,從忘不盡的穹頂落下,轟然的雷鳴襲擊而至,玲央站在原地,即便他沒有閃躲,刀與雷卻,將他排擠在外。
之後的夢總是那樣,深不見底的黑暗和猜不透的淡綠眼瞳。
玲央從最初的排斥,到最後總是被迫殺死真武,他開始變得麻木了。
這些夢,就像鬧劇一樣。
而夢中真武,說著為了滿足玲央的願望,一次次死在玲央手中。
殺死真武,無疑是種自殺,玲央把他殘存的理智拆解,交由黑暗吞食,唯獨對真武的慾望他不想丟掉。
在第十次殺死真武後,玲央對真武提出了要求。
「心跳聲。」
沒聽清楚玲央說了什麼,真武困惑地歪了歪頭,跟最初相遇比起來,他多了些更貼近人動作。
玲央深吸了一口氣,連呼吸都是那麼的痛。
「讓我聽聽你的心跳聲。」
真武挑起眉,露出罕見地詫異表情,但他沒有拒絕。
緩緩解開淡青色的制服,那具身體依舊是美好毫無傷痕的模樣,真武張開雙臂,維持擁抱的姿勢。
玲央顫抖地靠向真武的胸膛,閉上雙眼。
撲通。
與機械心臟不同的,實實在在,肌肉組成的心臟。
一聲聲強力的搏動,是活著的證明。
他明白了,如果不將虛假的真武捨棄,就無法拯救過去的過去的真武。
眼淚順著臉頰滑了下來,玲央不想被發現自己壓抑已久的軟弱,他將頭抵著真武的胸膛,想止住淚水,卻只是在觸碰到這冰冷的身體,更加失控。
最後他索性緊緊抱住真武,嗚咽了起來。
只是這次,他做好準備了。
如同第一次,他深刻地感覺到手再次化作剝奪生命的武器,穿透皮膚、血管、肉,割開所有的聯繫,硬深深楔進第四和第五肋骨間,就像是鎖與鑰,溫暖的心臟撞上了冰冷的刀,勃發的鮮血爭先恐後地往四處竄逃,只剩下虛弱的心臟,逐漸消逝的脈動是無聲的哀鳴。
玲央注視著真武的屍體,這次真武並沒有破碎成沙。
他輕輕抽出手,刀刃早就消失不見,只剩下染血的手指,他憐惜而溫柔地將胸口開了洞的真武抱入懷中,鮮血還在滴落,在地上開出一片不詳的彼岸花。
「我絕不會對慾望鬆手。」
從那次開始,每次在夢中相會時,他們會先開始一段無意義的談話。
有時候是回憶,有時候是哲學問題,有時候是食物,有時候根本沒有主題。
最後,玲央都會殺死真武,他當然排斥著,但他明白這都是必然。
如果他要找回過去的真武,就必須殺掉虛假的真武,捨棄掉他的軟弱。
「人們沒有回憶便無法活下去,人們只有回憶也無法活下去。」
夢中的真武總是說著玲央所無法理解的話,但他已經不想再思考了。
回憶、過去、未來、希望這些都太過不真實,無法握在手掌心的東西,再努力去尋求也是徒勞。
他之所以生存,不過是想再一次握緊真武的手。
夢中的真武比起初次見面時,更像個人了,聽到人形燒、黃瓜、河豚、鬆餅時,他的眼中會閃著光芒,偶爾他會露出玲央熟悉的笑容。
即使如此,玲央還是沒有迷茫。
因為這不是他的真武。
「那麼今天的對話結束了。」
真武拍了拍手,然後站起了身。
「你和最初越來越不一樣了。」看著沒有表情的玲央,真武開口。
「你也是。」玲央冷冷地回答。
「那麼今日也再見了。」
站直了身體,真武凝視著他,對於即將到來的死亡沒有絲毫動搖。
究竟為什麼他能夠,對生命豪不在乎呢,莫非我的願望就是這麼殘酷的存在嗎?
玲央想著,他感覺到手心沉甸甸的,不用看,光是那熟悉的觸感,他就確信是現實中他奪取無數生命的那把槍。
這次他舉起了槍,輕輕地扣下了板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