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

家人

Amadeo


阿馬德奧從狹窄階梯上向側邊跳下平地,看見面前海港外的龐大陌生船隻,而河港另一側的陸地上則是王軍的旗幟。

那些入侵港口的外族已經聚集起來,明明像是正要離開,這時船隻卻一艘也沒起錨。

顧不了其他,阿馬德奧沒再深究,鑽進房與房之間的小路,一路穿過各種小道捷徑,來到了他進入協會之前居住的街道。


四周看上去還算沒受到多少侵害,這區顯然是個貧民所居區域,也許即使是外族也能輕易分辨此處和其他街道的繁榮差異。

阿馬德奧正要轉進到他曾居住的雙層小屋,就先聽見了各類鐵器的撞擊聲,以及男性打鬥時的粗曠嗓音。



沒多久,等到那騷動似乎平息下來,他才小心翼翼地出去探頭看了看房內。

屋子裡凌亂不堪,連木門都被鐵器破壞,只剩下半個破碎木板。地上倒著一名頭破血流的大鬍子,手裡握著沾血的鐵斧。

視線順著向裡頭看,阿馬德奧被靠坐在爐子旁的老男人嚇一大跳——老男人的一隻腿血流如注,膝蓋以下的部分被人砍斷了。


「老爹!」


阿馬德奧跑進去,著急解下自己身上的腰帶,扯下上頭綁著的小包,將老人被斬斷的傷處上幾指的位置束起,用力拉緊。

老男人睜開沉重的眼皮,看清楚了阿馬德奧的臉,不屑地哼聲抱怨:「林恩!臭小子……你穿的這什麼蠢東西!」

「這是給你送葬的衣服!」阿馬德奧開玩笑地回道。


遭到異族砍腿的老傢伙是小房的屋主。那時讓阿馬德奧和他兄弟艾弗里以便宜的租金入住二樓空房,就那樣住了三五年下來,也是有了深厚的羈絆。阿馬德奧多半就是為了鎮上這些熟人才願意赴死一樣前來鎮上幫忙——要不是他們,阿馬德奧聽聞外族入侵,肯定會抱著麵包果醬好好待在馬丁內茲先生的院子樹下看書。


光是束起腿部是不能完全止血的,他得要找到一些乾淨的布料,他還記得離開安索格前有少許沒帶走的衣物還放在二樓。

一邊上樓嘴裡一邊唸著「這不怕死的老頭」,同時聽見二樓傳來動靜。艾弗里幾個月前被政府以叛亂罪罪名送到鯨鬚島去了,這時候不可能還有人待在那的。


再次放輕腳步,壓低身子爬上樓,推開門時沒見任何人影。他沉住氣走進去,正想查看,卻有聲音從他身後傳出:「林恩?」

那是阿馬德奧熟悉的聲音,一回頭果然見到那個許久不見的人,他的金髮兄弟原來躲在門後。


「艾弗里!」

「我的老天,我差點就失手殺了你。」


艾弗里手上正拿著一本厚重的詩集,阿馬德奧看著就笑起來,上前很快地抱住對方,然而他們卻沒有太多的時間敘舊,阿馬德奧抓著艾弗里下樓要他去找鎮上的協會醫生,自己則是帶著幾件衣物下樓。


用乾淨的衣物平貼在傷處、向上拉並綁緊,這暫時穩住老爹的腿傷,雖然還不能完全止住傷口的血,但已經比稍早那種慘況好上許多。

阿馬德奧沒有多少醫療知識和經驗,但他還是知道這麼大的傷口肯定是需要縫合的。

艾弗里很快就回來了,然而卻沒有一位醫師願意一起回來幫忙,原因是沒有理髮師、不願碰血。值得高興的是,聽說久住鎮上的醫生家裡現在有位正在替傷者動刀的醫生。

對方正在治療傷者,看來他們除了把老爹扛去那裡之外別無他法。

兩人用麻繩綑緊長木棍,鋪上床單,並一人一邊合力扛起老爹上擔架。

兩人一邊奮力一邊哀號著「老爹——你也太重了」、「老爹你少吃點——」,被扛起的老頭則中氣十足地斥喝他們「你們兩個才該鍛鍊身體!看你們弱得能被風吹垮!」,老頭這一動靜又差點使兩人負擔不起重量手軟。



在這個城鎮中沒有他們不知道的小徑,所有的屋子裡住著誰他們都知道,於是很快就到達鎮上醫生的屋子,醫生的屋子在鎮上算是間大屋了。屋外有些協會醫師和許多傷者,協會醫師正在替等待動刀的傷患們做急救止血、或是有些在做術後照料的。

他們請人進屋告訴正在開刀的醫師能不能替老爹做縫合,接著有人從屋裡出來,那是阿馬德奧認識的人,伊西多。

伊西多看了看阿馬德奧替老男人做的止血,便讓他們進屋,屋內只有一位協助伊西多開刀的助手(阿馬德奧他們認得出助手是鎮上的人,果然沒有一位協會醫師是願意動刀碰血的)。

阿馬德奧以為伊西多會親自替老人手術,卻是走回原本正在動刀的病患身邊。

「把縫合器具給他。」伊西多對一旁的助手示意,下一句則是對阿馬德奧說的。「看我怎麼做。」


工具遞來時,鼻息間都是烈酒的氣味。已經沒有空間能讓他再思考其他了,只能洗乾淨雙手的髒污並接下羊腸線、針具、手術刀等器具。

沒說任何一句其他,阿馬德奧只告訴艾弗里幫忙壓好老爹的腿。

Report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