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無瑕》

BGM: Perfect

01. 早晨

⠀⠀⠀他是個沒有過生日習慣的人。

⠀⠀⠀艾斯特在床鋪上深了個舒展筋骨的懶腰，以手心為雙眼阻擋夏日過於凶狠的艷陽。早上就這麼熱了嗎？他腹誹道。

⠀⠀⠀一手拿著濕毛巾擦拭掉臉上的睡意，他的目光瞥見床頭邊早已拆封的信件，一面想著今天要記得回信給遠在故鄉小鎮的胞妹。

⠀⠀⠀順手換上吊帶褲，艾斯特對著小面的鏡子左右確認自己的容貌，隨之給予一個自信的笑容。

⠀⠀⠀他的一天就是如此平凡無奇地展開。

⠀⠀⠀「早安。」狄倫端著早餐坐在拖車外的木箱上，貌似就在等著他起床。艾斯特「嗯」了一聲表示相同的問候，就在他要踏出拖車時──

⠀⠀⠀「小心──」「啊。」門楣不偏不倚地擊中艾斯特的前額，但他似乎十分習慣這種冒失帶來的下場，只是照慣例扶著額間、微微欠身從拖車出來。

⠀⠀⠀看著險些失笑的狄倫，青年正想為自己的自尊心多說幾句辯解，卻驚覺對方的前額也印著淺淺的紅痕。

⠀⠀⠀看來這傢伙也撞到了。不自覺地揚起一抹淺笑，艾斯特接過狄倫遞上的麵包，笑道：「你才小心。」

02. 午後

⠀⠀⠀搓著還殘留止滑粉的指尖，青年的掌心因長年的抓握練習早已乾澀粗糙，但這並不影響他全神貫注地雕刻手中的木塊。每一刀都是如履薄冰而誠懇，就像在雕刻他那隱匿溫度的心臟。

⠀⠀⠀「為那個傢伙這麼用心做什麼？」狄倫還記得費迪南笨拙地替自己包紮被雕刻刀割傷的指尖時，摻雜不解與感慨的語氣。

⠀⠀⠀對空氣做了幾下抓取的動作來確保十指沒有因紗布而遲鈍，他緩緩啟腔：「因為他值得。」

⠀⠀⠀「夠了，你們這兩個傢伙。表演前還要這樣拉拉扯扯的。」艾斯特略顯嚴厲的嗓聲將他喚回現實。只見對方的雙手分別揪著雀斯與費迪南的耳尖，像個操碎心的母親責備他們的幼稚。

⠀⠀⠀連老爹都說自從艾斯特加入後，馬戲團像被注入活水一般，洗刷了他們過去的死氣沉沉。或許是因為他是少數來自正常家庭的團員，又或許是他的靈魂本來就鮮豔明亮，重新點亮了每顆與他靠近的心。

⠀⠀⠀青年抬起頭，正巧撞見狄倫追隨自己的目光。他並不是完全沒有察覺對方那炙熱的眼神，只是談起那雙琥珀色眼瞳後可能蘊含的秘密，艾斯特還是沒有勇氣多想。

⠀⠀⠀然而他也沒有逃避，只是靜靜地回應一個無奈的笑來暗喻自己眼前的窘迫。

⠀⠀⠀狄倫見狀，也淺淺地笑了笑並上前支開劍拔弩張的兩人。

⠀⠀⠀「真像個溫暖的家庭。」查德老爹又灌下一口烈酒，壓低帽緣。

⠀⠀⠀加油啊，小子。他扯起嘴角，幫狄倫拾起散落在一邊的雕刻工具。

03. 夜

⠀⠀⠀歡聲雷動的帳頂下，艾斯特熟練地掛起迎客的笑容謝幕。牽著狄倫還微微顫抖的手，彷彿可以察覺他不知是因為剛表演完的激昂，抑或是其他因素導致的洶湧脈搏。

⠀⠀⠀微微側過臉。「陪我喝一杯吧。」他以唇語邀約道。

⠀⠀⠀昏黃的酒吧讓氣氛顯得曖昧，當他們一如往常地坐上吧檯最角落的兩個位置時，不約而同笑出了聲。

⠀⠀⠀憶起稍早雙雙以身體狀況欠佳的理由推託慶功宴，隨後又像兩個做錯事的孩子，為了不被發現而一路從馬戲團狂奔至酒吧。他們都知道彼此早已不是認識時的年少輕狂，卻還是為了一個小小的約定而如此踰矩。

⠀⠀⠀「一點也沒變啊。」艾斯特勾起唇角，小啜杯中的白蘭地。狄倫也默默頷首，跟過去一樣點了杯威士忌加冰。

⠀⠀⠀一切都沒有改變，包含他們。

※

⠀⠀⠀「所以那時候他啊──」艾斯特泛起紅暈的雙頰與朦朧的眼神，張揚著他的醉意。青年攥著手中的木雕，始終找不到贈送的時機，只得任由汗水沾染它的暗紋。

⠀⠀⠀「嗯？」忽然停下的喋喋不休讓狄倫一下繃緊了神經。「你握著什麼？」他似笑非笑地問道，酒精染紅的臉容與話語配合艾斯特靠近的臉孔，頓時成了最魅惑人心的祕藥。

⠀⠀⠀就在艾斯特的不斷靠近使兩人的鼻尖即將相貼時，他才連忙道：「生日快樂。」

⠀⠀⠀突如其來的祝福讓青年瞬間從酒意中甦醒，眨了眨那雙明亮的銅綠色雙瞳：「果然。」

⠀⠀⠀吞下一口白開水試圖驅趕模糊的意識，艾斯特接道：「這世界上就只有兩個人會記得我的生日。貝芙莉，和你。」順勢從青年身後摸走已經染上體溫的木雕，他將它置於吧檯上仔細端詳。

⠀⠀⠀小巧的藍鯨木雕上不難看出反覆修整的手工痕跡，生動的雙眼銳利卻不失溫度，彷彿像剛離開海洋那般栩栩如生。

⠀⠀⠀「抱歉，沒有做得很好。」狄倫不好意思地說，忍不住搓起指尖。

⠀⠀⠀只見艾斯特左右細看了自己的禮物許久，撐起下顎道：「不。」他望向對方眼底金黃的焦灼自責，口吻堅定而溫婉：「他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