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演習 [前篇]

[ 任務│海上生活01 ]

要求所有乘客都要到場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燐司與辰生算是很早進到大廳等待的，眼見乘客一批批被船員帶領進來，不一會兒工夫這裡就連走動的空間都沒有，所有客人齊聚一堂，整趟旅程也就只會有這麼一次吧。

擁擠的人潮似乎將燐司原本就雀躍的心情更往上帶了點，他看起來似乎一點也不受現場各種訊息素混雜的味道影響，精神抖擻地四處張望。

「咳……」

周圍不少人都對這樣的氣味濃度產生了不適，其中當然包括天生對這方面比較敏感的辰生，某人還是看到那一臉微妙的表情才想起這件事。他當機立斷抓住辰生的手臂，在最後一批人潮堵住門口之前擠過人群來到甲板上比較開闊的地方。

「有好一點嗎？」

即使到了外面人還是很多，他不得不站得比平常近些，側頭盯著對方的臉。

辰生捏了捏眉心用力閉眼，一副忍耐著打噴嚏衝動的模樣。

「沒事，等習慣就好了。」他的眼睛有點充血，大概濃烈的氣味把他攪得煩躁，他沒發現自己又下意識挨近了燐司一點，幾乎快貼著他的頭髮，大概是想尋找一點呼吸空間。

好在主辦單位還算體貼，知道這種擁擠群聚的例行活動對很多人來說並不舒適，尤其乘客們絕大多數都是嬌生慣養的上流階層時。

他們貼心的在大廳各處擺上酒水點心，侍者也穿梭在人群中提供服務。整個演習也控制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解說完畢，並很快宣布了解散。

大批人群開始四處移動，一時間場面有點混亂，有些人停在原位已經拉小群社交起來，有些則像燐司和辰生他們那樣只想快速離開現場。因為人流擁擠，辰生擔心走散了不好找人，便抓著燐司的手走在前頭開道。可走到一半，燐司似乎被什麼拌了一下，兩人牽著的手一下就被擠開了。

「啊！......你眼睛有問題啊！？我的胸針都被你撞掉了！」

一道尖利的聲音在辰剛要回頭尋人時響了起來。

辰生逆著人流試圖回頭找人，同樣那道尖細的女聲再次發難：

「不要靠近我，我可不想沾上Omega的臭味——」

只是那些刻薄的話沒能來得及說完就以一陣驚叫作結。

好不容易擠出人牆，辰生發現站在爭執中心的那人正是燐司——他的手還懸停在半空，對面矮他一個頭的女性就這麼愣在當場，身上那一看就頗為華貴的套裝染上了水印正緩緩暈開，錯愕與不可置信全寫在她妝容精緻的臉蛋上。

而與之對峙的燐司卻只是垂眼看著她，臉上表情不多，與他平時給人的印象完全不同。

見到他這個樣子，辰生心神略緊。

從地上滾落的杯子和現場的狀況，他也大致猜到先前發生了什麼——別看燐司平時一副悠哉飄忽的模樣，其實反應速度異常的好。以他對燐的了解，八成是條件反射地擋開了人家大小姐潑來的水，結果就是那女人淋了自己一身。

「燐……」

直到有人出聲喚他，燐司才突然回神，神情也恢復成平常的樣子，察覺現場被圍觀的狀況一時竟有些失措，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

他的應對卻激起了反效果。

「你……你…！」

那女人氣得說不出完整話，情緒在失控邊緣就冷不防抬起手，想做甚麼不言而喻。

只是她沒能真做出什麼，一隻手臂就從旁插進兩人之間。

辰生面無表情地伸出手攔在暴怒的、濕淋淋的女人身前。

「小姐，你掉的胸針。」

爆發沒能得逞，她憤然扭過視線，對方卻是遞來……一杯可樂？

男人掌心朝上握著杯底，玻璃杯輕晃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她的注視下這人轉過頭，翻手倒扣杯身，將裡面的可樂全倒進一旁冰桶裡，咔鏘一聲，杯底的胸針滑落在一堆冰塊上。

——就像個狼狽地、落在玻璃鐘罩下的假花。

他轉身就走。

「我幫你消毒過了。」

那女人愣了一秒，隨後一把拽過他尖聲大叫：「你做了什麼！那可是真鑽——！！你有沒有常識！」

辰生抽開手，皺眉：「什麼？」

女人在他眼底看到些微不耐，還有聽不懂意思的疑問。

不知怎麼，那個神情讓她忽地意識到，剛才那第二句話他不是朝自己說的。

他是對……身後那個Omega說的。

消毒過了……消毒過了！

——他不想要那人的信息素留在她的東西上。

「你——！！」

她身旁管家模樣的人在此時及時開口。

「小姐，很多人在圍觀呢，還請您放寬心。」

那管家微微躬身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女人似乎依舊心有不甘，但還是咬牙哼聲後快步離去了。

辰生看著被拋棄現場的胸針，一臉莫名其妙。想想反正這麼多人看見他還了，總不會再來找麻煩吧。

他低頭看著燐司。

燐司先前的狀態不太對勁，他有感覺到。其實那女人歧視的言語也讓辰生非常不快，以前無論是在日本還是歐洲，他都很少遇到這麼惡劣的偏見分子。

但是燐司並不是容易動怒的人，氣到動手那就更罕見了，就算是條件反射，他的表情也不該是那樣……

他伸手揉揉燐司的頭髮，讓他轉過臉來。

只見那雙灰藍杏眼微瞇，揚起的笑容有些意味難明，他湊近挽住辰生的手：

「你剛才超酷的。」

辰生任他像個小樹懶一樣貼著，帶他朝甲板另一頭的電梯方向移動，隨意回答：

「有嗎？我只是還給她東西而已。」

撿起胸針時，他聞到上面染了燐司的訊息素，順手扔進一旁的可樂杯裡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並沒有別的意思。

他知道可樂對鑽石沒有傷害，但消除味道足夠了。

只是燐司顯然沒有明白辰生那時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還叨唸著什麼原來可樂可以消毒、幫她消毒簡直服務到家之類的。

辰生也不解釋。那也不過是他自己的私心而已。

今天天氣很好，他並沒有帶拐杖出門，燐司配合他的步伐走得很慢，甲板上陽光普照，不時經過遮陽板下讓兩人的身影忽明忽暗，從背影看來就像尋常的戀人一樣並肩而行。

辰生伸手撥開對方蓬鬆的瀏海，甩掉那裡沾上的水珠，

「你也不錯啊，沒傻乎乎的讓人欺負。……現在還生氣嗎？」

「我是還好啦，凜才是氣壞了——」

說到這他忽然突兀地閉上嘴。

辰生緩緩停下腳步，跟著他的燐司也不得不止步。氣氛有些凝滯。

其實跡象一直都在，只是他清楚凜在他的心中的份量是多麼沉重，所以他從不敢輕易追問。

但如果不趁這個機會說開，他知道燐司就會繼續逃避下去。

猶豫了幾秒，他終於輕聲說：

「沒關係，我知道你一直都看得見她。」

燐司的肩膀抖了一下，沒有接話。

——才沒有一直呢！

他心裡腹俳，他也知道、就算不計上這回失誤，自己早就「露餡」過不知道多少次，總有一天這個話題會被提起，不得不面對。

「剛才……她跟你說了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她……她說……」

如果可以的話他並不想說，因為他比誰都明白，那都只是幻覺、是他腦內的想像，曾經猶如他半身的八神凜子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任何地方了。

既然如此，能再次看到重要的人那又有什麼壞處？他保證不會讓「她」惹出什麼麻煩的。

……說到底，燐司其實只是不想要別人——尤其是眼前這個人的另眼看待，他不想再變回以前那個只會讓人操心的問題小孩。

「…………」

隨著沉默時間拉長，期望中的溝通似是難以實現，而且因為兩人都太過專注著彼此，忽略了周圍的情況，他們完全沒想到會有人在這時侯忽然欺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