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孕妇携自闭症儿子自杀,家属称其生前在家长群被「围攻」要求孩子退学一事?

如何评价孕妇携自闭症儿子自杀,家属称其生前在家长群被「围攻」要求孩子退学一事?

蛋挞报

【问题描述】

该如何和自闭症孩子相处?

原文:孕妇携自闭症儿子自杀 家属:生前在家长群被"围攻"

@广州日报12月26日消息,25日在广州南沙某居民楼,一名孕妇和其上幼儿园的儿子被发现在家中身亡。孕妇家属说,孕妇是带着孩子明明(化名)烧炭自杀的。十几天前,明明曾在幼儿园打了别的孩子,明明母亲在家长群里沟通时,透露了明明有自闭症的信息,遂被其他家长群起攻之,更有家长找到幼儿园要求让明明退学。明明母亲曾对家人表示,这场风波让她濒临崩溃。因此家属猜测这是导致她轻生的直接原因。

而幼儿园园长则表示,明明刚来上学几个月,之前只是被比较好动,没和同学发生过争执。但为平息其他家长的不满,还是决定让明明在家休息几天。目前,警方已经介入调查该起事件。


【by 周笺】编辑于 2019-01-01

从一个普通大学生,当过自闭症志愿者的角度说下自己的感受吧。

对家长,我只想说,不要放弃,要坚持。

对社会众多与自闭症无关的人,我想说,做应该做的,要坚持。

因为坚持,真的很有大改变!

说自己的亲身经历,大一因为加的学生组织是学校青年志愿者协会,大约一个月会一两次去市中心某个民营康复中心做老师的助教。

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自闭症儿童,震撼太大了。让我难过的不是那些或吵或安静的症状严重不一的自闭症儿童。是那些同样陪伴在儿童身边协助老师上课的家长。

那些家长,竭尽全力的,强颜欢笑陪伴他们的孩子,上康复课程。

我看见他们压抑着自己的不耐烦,一遍又一遍诱导、强迫上感统课孩子做一些正常孩子很容易完成的日常动作(如推车,走直线,走独木桥),完成课堂任务。

我看见他们脸上真实的自豪与快乐,只是因为食品课上他们的孩子能正确的把吃完的东西扔到垃圾桶里。

那天结束后,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社会中有这样一个社会群体。他们是自闭症儿童。

接下来,大二因为留部我因此开始接管学校这个自闭症志愿活动的管理,也因此做了超长时间的自闭症志愿者。

故事的转折在我做了一年半的志愿者时候。那个时候我大二下刚开学,带着新的一批志愿者第一次探索新地图。

那天让我感慨有两点:

第一,有一个我第一次去就深深记住的孩子进步好大啊。那个孩子似乎症状非常严重,不仅面部容貌与平常儿童相异,而且十分的皮。

不要以为自闭症儿童都很安静,反而有些孩子会十分活泼精力旺盛。只是他不会顾及旁人的交流,自娱自乐,开心沉浸在自我小世界罢了。

然而一年半后我见到的他,已经能熟练的完成所有感统,音乐,食品课程任务了。语言表达和与外界的交流也似乎与正常儿童差不多了!

第二,一下午志愿者活动结束后,我去办公室签字。听到两个老师闲聊,一个老师说:吖,怎么没看到xxx来上课呢?

另一个老师说:哦,他已经去上正常的幼儿园了。

那天,我第一次意识到坚持的意义。原来,从医学上来说,自闭症儿童如果发现得早,进行系统的治疗(视病情程度不同难易程度不同),是最终能康复或者改善的。

原来,那些家长,和社会上的这些志愿者,一日复一日的坚持。是最终能改变这个特殊群体的处境的。

逝者已亡,我无限唏嘘。

但是我更想告诉大家,仍有一部分自闭症儿童正在接受系统治疗,仍有一部分家长经历浩劫后选择坚持,仍有一些志愿者正不断尽自己的微薄之力选择陪伴。

归根到底,自闭症儿童群体因为不一样而被社会漠视。

但是一个越来越完善的社会会逐渐重视那些少数群体,变得越来越宽松与自由。

要坚持啊!

希望你我能共同相信!

//坐标成都,很幸运的成都起码有几家正规的自闭症儿童康复中心,民营公立都有,有专门针对低龄儿童的,也有高龄的。๛ก(ー̀ωー́ก) 

民营比较缺钱,大家可以去实地考察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啊。


链接: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07093916/answer/561887992


【by 知乎用户】编辑于 2018-12-29

答完第二天反思两点

1.新闻中的患儿有争执和打斗行为,这我疏忽了,只强调了校长说他平日怎样怎样。

2.我只是从公众的一般心理的角度切入,试图谈谈引导公众接纳自闭症患者需要往什么方向努力。提出的并非什么建设性意见,各位谬赞。

先说个个人的故事吧

我小时候,大概五六岁,曾经在一家旅馆的门外,看着一个流浪老汉被活活冻死。地点是黑龙江北安市,也就是我外公外婆所在的城市。

他死前在拼命脱衣服,露出干瘪的躯干,干尸一样,在旅馆外的立柱下缓慢挣扎了大概不到半个小时,之后就僵住了。

我当时大约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大概猜到这个人不行了,不会再动弹了。

但我并不害怕,我对这样的死亡并没有恐惧,因为我并没有共情到他的痛苦。对于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他并不能想象到一个人被活活冻死是什么体验。这和看到一个人忍受肢体的病痛不同,那些人可能会嚎叫、可能会流血、可能会面目全非,因此会引起人本能的共情式疼痛。然而一个人被冻死,我看到就看到了,只是当作一个新异的事件记住了,他的死亡看上去没有很明显的痛苦,就像是一个人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抽动了几下。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对我没有阴影。阴影并非来自于死者,而是来自于我的家长。当我母亲办事归来,看到我和其他人一样正在酒店大厅里围观窗外裸露的死人时,飞奔过来照着我的脸上就打了一耳光。她责怪我为什么要看这种晦气的事,有什么好看?之后她又连锤了我好几拳。我这时才知道,我看到的这件事是一件“不好的事”。

至于这件事为什么不好,我不知道。我的母亲认为我应该害怕,而我表现出的无所谓则让她觉得我“有问题”。我母亲这辈子只打过我两次,一次是因为我看了死人,另一次则是因为我在农村老家围观了杀猪。打我的起因都是因为我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竟然不知道害怕,不知道回避这些“晦气”的事。

她始终认为小孩子看到这些事,会被“吓掉魂”,并且每次提起这两件事时,都会很确信地和我说:“我当时一看你——都吓傻了!”我问她为何得出这一结论,她就说:“你都吓得不知道害怕了!”

哈哈哈。我现在想到她的逻辑总是会想笑。因为我没表现出害怕,所以我不知道害怕。而我之所以不知道害怕,则是因为我太害怕以至于吓傻了。

我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人。我很小的时候,曾以为她是一个特别的好妈妈,后来慢慢意识到她是一个普通的好妈妈,再后来意识到她作为一个人,有着她特有的缺点和局限,直到如今,意识到她的局限似乎是某个特定时代和特定文化中的群体共性。她总是会把其他人的一些普通行为表现解读为异常,只因为她对这些行为所处的情境带有负性的认知。

比如,她会一口咬定我年迈的姥爷将便秘归因于药物的副作用,并不按照她的叮嘱吃药,将药藏起来,骗她已经吃了,是“老糊涂”了。她之所以做出这种判断,只是因为她把衰老和糊涂画了等号。于是,她在我姥爷面前也就有了一种正当的权力——她可以替我姥爷做任何决定,她提出的任何建议我姥爷都必须接受。至于我姥爷藏药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因为老糊涂?谁也不知道,谁也不能提出异议。你提,她就跟你急。她会说你根本就不是在真正关心老人,根本就是在坏事。

而我小小年纪看到了死人,那必然是要被吓到。无论怎么样,她都能找到一套逻辑来证明我当时就是被吓傻了。

我说这么个故事和自闭症患儿的母亲携子自杀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而且关系非常大。

压死这位自闭症患儿母亲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我母亲这样的思维。我几乎可以肯定,如果我小时候的班上也出现这样一个自闭症儿童,我的母亲一定也会加入声讨的大军,强烈要求学校将其退学,并主观断定我一定收到了某种“精神创伤”,强行把我的一些正常表现解读为“被精神病给吓着了”。

然而,她从来不知道,也从来不愿意相信,真正吓到我的是她。

儿童发展心理学中有一个很重要的概念,叫做“社会性参照”,说的是小孩子在探索外部世界时会用过观察抚养者的表情和肢体信息来判断一个情境是否安全。如果抚养者表现出焦虑、紧张,那么儿童就会产生退缩。这是我们进化得来的一种后天学习机能,可以帮助我们在后天迅速建立起对外部环境的适应力,经过短短几次的学习,就可以获得整个族群经过数代积累下来的关于外部环境的基本知识。这个知识并不会告诉你为什么要回避,并非课本上那种陈述性的话语和理性的逻辑分析,它只会通过唤起焦虑或恐惧的情绪驱动你逃离某些情境。此外,群体里的长辈也会认为自己有责任有义务通过更主动的情绪唤起,来让后辈习得对某些情境的焦虑和恐惧,以防止后辈们陷入他们所界定的“危险”之中。小时候的我会以我母亲的情绪为主要的社会性参照,如果她在我面前对一个被冻死的人表现出焦虑,我就会感到焦虑。

自闭症儿童被社会拒绝,其实是常态。这个母亲想必有能力去面对这样的常态压力的,不然她不会坚持救治孩子,并达到可以送入正常教育机构的水平。我想,她的自杀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其他家长在这件事中的行为带来的压力已经远超常态了。

她的孩子没有做出任何威胁他人的举动,没有任何真正值得“恐惧”的表现,如果没有人知道她的孩子是自闭症患者,她的孩子或许会得到其他孩子的接纳,就像五六岁时的我根本就不害怕看到人被冻死一样——我接纳了一件并没有对我产生情绪影响的异事,我其实完全可以和这样一段经历和谐相处。一个自闭症儿童,而且是可以不用去特教学校的自闭症儿童,对于其他小孩子来说真的可怕吗?医疗上之所以认为这些自闭症儿童可以接受正常学校的教育,就是因为这部分自闭症儿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融入儿童的社交集体啊。

但其他孩子的父母们不这么想。他们会认定自己的孩子必然受到了惊吓甚至威胁,即便现在没有,将来也必定会有。而且,我确信一点,那就是这些父母应该不会告诉自己的孩子,那个被突然带走不再回来上学的小朋友其实是一个自闭症患者。这样一来,他们的孩子也就无需承受伦理上的负担,一切“恶名”由我们这些做爹娘的来承担,只要孩子无忧无虑健康成长就好。他们期待在他们的遮风避雨之下,白纸一样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始终都是善良且充满爱心的天使。他们和自己的孩子是一体的,他们那些“不得已而为之”的伤人行为,会因孩子的纯真而得到升华,具有正当性。他们认为他们保护了孩子的纯洁,因此,即便自己做了一些不那么纯洁的事,也是可以接受的。

如果只是来自于其他个体的单纯的偏见歧视也就罢了,一个被歧视的人可以解释说那是因为其他人不理解,他可以继续相信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有理由的。但当其他人以孩子的纯洁和幸福为名公开排挤自闭症儿童时,自闭症儿童的母亲会是什么感受?她太清楚身为人母那种对孩子的呵护欲了,她太清楚那种为了孩子殚精竭虑的感受了,她该怎么说服自己,那些父母的反对是错误的,是愚昧的?她会设身处地把自己代入其他父母的角色,然后从他们的角度观察得出同样的结论——为了孩子,父母做出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所以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应当被排挤。这样的归因,就是抑郁症式的归因,而抑郁症是诱发自杀的最大因素。更何况她会强烈地预见到,在这群父母的影响下,即便她强行将孩子送回学校,或者其他的与正常孩子有接触的社会性机构,其他同龄的孩子是不可能“天真无邪”的。自从我被我母亲锤了那一顿之后,我对“静静死去的人”就产生了巨大的焦虑,甚至我的爷爷奶奶离世时,我都不敢看他们的遗体一眼。这种焦虑直到成年后才逐渐被克服。一旦这些孩子的父母用唤起焦虑的方式来影响他们,他们在短时间内不可能接纳自闭症儿童。

许多科普自闭症的人都在试图传递一种信息——自闭症患儿多么可怜,自闭症患儿的父母多么心酸。我理解各位的心情,但我也想指出,这样的宣传策略可能根本就于事无补。试问,当我看到那样一个冻死的老人时,我母亲会因为有人告诉她那老人多么多么可怜而放弃打我那一耳光吗?她不会的,甚至她有可能更迅速更厌恶地将我带离现场。她的想法很简单——你这么说,会让我家孩子内疚自责,这不是他这个年纪应当承受的。那些排挤自闭症儿童的家长真的都不能体谅到自闭症儿童父母的难处和心酸吗?我想,他们没那么不近人情,他们自然能想到这家人的苦,但是他们会认为,那样的苦,那样的负能量,不能被传递给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必须快乐。

社会心理学上有一个“好心情-坏行为”的理论。这个理论预测,当人们心情愉快时,如果帮助他人并不会让自己变得更愉快,而是会让自己的心情变差,那么他们就更倾向于不去帮助他人。好心情只与那些不对人的情绪产生负面影响的帮助行为正相关。

如果你向人们展示你的痛苦,那么前来帮助你的人,往往只是那些本就持有深重的“内疚”情绪的人,他们需要通过帮助行为来缓解自己的内疚感。而那些积极乐观生活的人,往往会对你避之不及。你会觉得自己被美好的人们嫌弃拒绝了,你知道这些人是美好的,因为他们在积极的生活,但他们又对你不闻不问甚至恶言相向,那么你就很容易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不值得被帮助。这样一来,你就更加自怨自哀了。

处于好心情中的人会希望自己的心情更好,或者至少不要失去这份好心情,所以以呈现人生疾苦的方式唤起他们的同情和接纳是不太恰当的。你得让这些人觉得帮助和接纳自闭症患儿家庭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就像扶老奶奶过马路或者在公交车上让座一样,除了助人的自豪感之外,没有太多其他的情绪波动。

我们之所以能够接纳艾滋病患者的根本原因,并非艾滋病患者可怜值得同情,而是因为艾滋病在正确的防护措施和人际接触下是不会传染的。如果艾滋病是呼吸道传播的疾病,恐怕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去谈太多的艾滋病患者的人权问题,隔离他们,限制他们的行为自由,恐怕就是保障公共卫生的必要防疫措施。03年抗击SARS,想必大家都不会忘记。

同样的,之所以要接纳自闭症患者和他们的家庭,并非是因为他们的人生过得过于辛苦。而是因为,自闭症并不会对社会运行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危害。在某些条件下,一部分自闭症患者甚至可以相对正常地生活、创造社会财富。这恐怕也正是某些人试图将自闭症“去精神病化”的原因。我认为这个出发点是正确的,但自闭症患者却不能在结果上被去病化,这就像艾滋病患者不可能被去病化一样。列为疾病是为了告诉患者和患者家属,你们有接受治疗的需要;同时也是为了告诉医疗系统和社会其他部门,你们有为这类病人提供医疗服务和社会支持的责任。我们需要扭转的认识并不是自闭症儿童到底算不算正常儿童,而是我们普通人到底该如何看待疾病。

疾病也许仅仅意味着你有接受干预和治疗的需要,仅仅意味着社会上的某些部门对你有救助的责任,以帮助你能够适应社会。除此之外不应该包含任何其他的含义。这就像起初我提到的那个冻死的老者——纯粹的死亡除了意味着一个生命的离去和被部分人类铭记之外,不应该有其他任何含义。单独宣传说被冻死的人“不晦气”,毫无道理,也无助于问题的解决。自闭症儿童需要接受治疗就像失业者需要接受就业再培训一样稀松平常。医疗部门不过是一个帮助人们重返社会的部门,它所界定出来的“疾病”人群,和劳动部门界定出来的失业人群并没有本质区别。其实,不只是某些疾病具有传染性或导致社会危害性的行为,想想看,大批的失业者也会造成社会动荡带来群体暴力事件。为什么你现在不担心中国的失业者呢?因为你相信中国的社会保障体系还有效力,不会短期内崩溃。所以,在自闭症问题上,其实我们需要培育也是这样的信心。通过学科进步和医疗实践,在公众中树立起这样的信心,让公众了解潜在的危害完全可控。而不是在观念层面盲目地呼吁关爱、激进地试图将自闭症去病化、单面地强调自闭症绝对无害。人们的恐惧不是无来由的,是合乎生物规律的,要尊重这些恐惧,用正确的手段去干预,而非一味批判,甚至靠道德胁迫。建立起对社会机制的信心比建立起一套科学正确的观念更难,但在解决社会性问题时却更根本更重要。许多人期待着人们只要获得了正确的科学知识就能够消除偏见和歧视,实则不然。许多人期待着只要用法律或道德的规范遏制住了人们的行为就能够消除偏见和歧视,实则亦不然。

解释下老人的死。当时是凌晨,天都没全亮,正是最冷的时候,老人之前一晚上都在旅馆大厅里,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又出去了。我意识到他死了的时候,他已经了僵了很久了,这个时候天也亮了,大堂里也有人了。第一个大人出现的时候我就上去说外面有个爷爷脱光了衣服不动了,那人看到后叫了酒店的管理人员来,然后这事儿才开始被处理。旅店是个很小的旅店,半夜前台都没人,就我一个小孩坐椅子上等我妈回来。

后来我长大了点儿后对此事有三种猜测:1、旅店经理或者某些旅客见到了要求赶出去的;2、他每天都要出门讨饭,而那天他的健康状况和能量储备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了,就冻死了;3、他自己不好意思一直赖在酒店里,他也有羞耻心。

这件事里我认为绝大多数的人还是有关怀力和责任心的,真没有人完全不问不管。只是没有人能为这个老人的生命全权负责,因此施加一点点的恶劣条件(比如被个别人驱赶、比如凌晨气温骤降),就很有可能将他的生命剥夺。


链接: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07093916/answer/561255869


【by 阿航先生】编辑于2018-12-28

(文末有一些补充说明,因为是后来加的,可能与前文契合不够紧密,但希望能看到最后,我的核心观点并非是要让所有特殊儿童去特殊学校,而是希望政府和社会加大对特殊学校的扶持,普通学校和特殊学校合力为特殊儿童提供更合理合适的教育)

以下为原文:

我国特殊教育事业的发展任重而道远。

案例中的这个孩子,本来最佳选择应该是让他去正规的特殊学校,那儿师生比更高,可以提供更加具有针对性的专业化指导,对这样的孩子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但为什么家长不愿意送孩子去特殊学校而执意将其送到普通学校呢?

因为不甘心,在家长的心里把孩子送到特殊学校是让其彻底告别了社会主流,甚至觉得孩子“废了”。

但实际上,恰恰相反,这样的孩子进入正常学校更有可能让问题严重。

试想,一个特殊儿童,就比如说文中的这位罹患自闭症的孩子,他对自己的行为有时候很难控制。我们学校就有这样的孩子,他并非故意,只是真的很难控制住自己,自闭症绝不是不爱说话那么简单,严重的确实会有暴力倾向,但这绝不是孩子的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孩子马上就能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同学们的讥讽嘲笑甚至校园欺凌(实际上年龄越小,学生的关系更类似于丛林法则),甚至老师的冷言冷语(很多老师最想做的就是想办法让他走人),而这时候父母也会承受巨大的压力(不乏反复到学校道歉的等等)。而孩子得到了什么?一个完全被孤立和极度缺乏关爱和安全感的环境罢了。

你很难怪其他孩子,这个年龄阶段的他们很难做到感同身受,你也很难怪家长,为人父母确实担心孩子受到伤害,你也很难怪老师,四五十个孩子的班额哪里有精力关照一个特殊儿童?当然你也很难怪特殊儿童家长,他们只是想给孩子他们觉得最好的。

在这种情况下,每一天对所有人而言,都是煎熬。

可即便如此,家长还是不愿意把孩子送到特殊学校,为何?

理由当然有很多,例如担心特殊学校教育质量不过关,担心里面的学生伤害自己的孩子,担心未来的升学受影响等等。但最最核心的,就是两个问题——1.内心不愿接受这一既成事实;2.担心受到歧视。

对于第一种情况,孩子得自闭症真的是很不幸,家庭需要为此付出极高的代价。有的家长干脆不接受这一事实,当正常孩子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慢慢好起来,也许三五年之后就好了呢?也许让他和正常孩子在一起慢慢就好了呢?不少家长宁可放弃自己的工作陪读也要让孩子在普通学校。也许有这个可能,但更可能的则如前文所示,孩子遭受各种暴力。

对于第二种情况,我就讲一个小故事吧。

前段时间,我爸和他的同事们去考察一所特殊学校。当他们参观完学校,观摩了师生的课,要用餐的时候,孩子们为来客送上了他们花了很长时间精心制作的水饺,毕竟这样的学校比较少有客人来,老师们手把手,一对一地教孩子们怎么撵饺子皮,怎么做馅儿,怎么包起来。端上来的水饺如果不告诉你这是这群孩子做的,你根本分辨不出来是手工的还是超市买的,要知道这可是一群平时连安静坐下来都困难的孩子,天晓得这群孩子为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老师们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然后孩子们和老师静静地等着,希望自己的一份心意能够得到一点点肯定和鼓励。

结果呢?结果很多领导只是微笑和点头,无人动筷,推说自己不饿。我爸实在看不下去,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一边给旁边的同事使眼色,这才让剩下的人动筷吃了几口。

我爸回来之后很是生气,不吃饺子几个意思?难道还怕饺子有毒?这样的人坐在教育领导岗位上,在台上张口闭口加大对特殊教育的投入,可是连孩子们的精心制作的水饺都不愿意尝尝,直接把歧视二字写在脸上,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教育行政部门的领导尚且如此,普通人可想而知。

家长不愿意把孩子送到特殊学校,甚至宁可在普通学校下跪求情硬生生被逼出抑郁症也不愿意走,不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不受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吗?

我是一个普通学校的老师,班上也没有特殊儿童,但我真的希望国家能加大对特殊教育的投入力度,引导公众正确看待和尊重特殊儿童,给予他们和他们的家庭足够的宽容,尽可能不让悲剧再次上演。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今天我们不为这对母子发声,未来可能也没有人为我们发声了。(无意冒犯,只是表达这个意思,希望各位的孩子都健健康康~)

一个国家需要所向披靡的航空母舰,但也需要畅行无阻的盲道,前者外御强敌,后者内敛人心;一个国家需要相当当的名牌大学,也需要质量可靠的特殊学校,前者是国之重器,后者则是则是保证民众没有后顾之忧,愿意把根扎在这片土地上。

愿地球上的星星不再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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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区很热闹,有人看我就再写点吧。

首先,关于全纳教育的争论,我的观点是:全纳教育应该是未来的趋势,但政府,学校和社会必须给予学校足够的支持,例如培养更多有相关知识技能的教师,提供专业的器材,个性化的课程等等,没有相应的支持,全纳教育最终会演变成全都不接纳的教育。我知道做到这点不简单,但却是有必要的。

其次,关于该不该把孩子送到特殊学校的问题。同意评论区里不能一刀切的说法,有的孩子情况相对稳定的可以随班就读,但确实不适合的个人建议先去合适的特殊学校,以后可以选择是否回到普通学校。

最后,有知友质疑把特殊学生都送到特殊学校会不会加重特殊学校教师的工作负担,我的理解是,国家应该提高特殊学校教师待遇,严格控制师生比,合理安排教师工作量,以确保教育质量。随着相关保障的提升,更多优秀人才的引进,我相信这不是问题?

接下来,我将用一个比较特殊的案例向你展示在一所普通小学面临的尴尬困境。

我们学校有一位同事,比我高一届,怀着一腔热血走进教育的天地,打算开创一番事业。

结果,第一天,他就彻彻底底地懵了。

因为,他们班上,有三个自闭症儿童。没错,你没看错,我也没数错,是三个!

整个班级45位同学,本来教师工作量已经饱和,加上其中三位患有自闭症,他第一年就面临巨大的挑战。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学生入学的时候不能检查,即便明知是自闭症按照全纳教育的要求,学校不可以拒绝,必须按普通学生正常录取。

问题在于,学校有能力教育好他们吗?老师有能力管理好他们吗?

很快,这位老师发现,自己在学校所学到的教育学心理学知识和教育教学方法在他们身上全部失效,因为师范生培养方案中一般只有普通心理学、教育心理学等,自闭症三个字恐怕只有一面之缘,他根本无从下手。

课堂随之演变为战场,上课随之演变为混战。

几乎没有一堂课的教学可以顺顺利利完成,他第一次见到了自闭症原来可不仅仅只是沉默寡言,是极赋艺术天赋,更多的情况严重的自闭症是上课四处走动不受控制,突然大声喊叫,甚至和其他同学有肢体冲突。他只能陪在这几个孩子身边,寸步不敢离去,随时准备安抚。

“我很难过,既没有能让这三个孩子有所好转,又没能保证孩子们听课的权利。”

他依旧不死心,自己买来关于自闭症的书自学,向有经验的老教师讨教,但效果乏善可陈。

很快,这位老师自身的情绪也出问题了,用他的话说“那段时间上班堪比上坟。”他每天心惊胆战地祈祷这三个孩子不要出事,至于教学工作,反倒是其次了——但每每事与愿违,各种问题和冲突不断,几乎无心教学。

但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

尽管他竭尽全力,终于还是引发了其他家长的不满——我们理解那三个孩子和他们家长的难处,可我的孩子受教育的权利受到侵犯了怎么办?

三个孩子的爸妈压力山大,老师压力山大,学校压力山大。

学校和老师一次次做工作,但家长们并不接受,三个孩子的家长单独道歉和恳求,但并不解决问题。

而最后,老师也力竭了。“老实说,他们的自闭症能不能好我不知道,但那段时间我十有八九快得抑郁症了。”

充满歉意的自闭症家庭,心力憔悴的老师,左右为难的学校,怒气冲冲的家长,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组合。

这三个孩子我们暂且称他们为ABC吧,C的情况最好,只是偶尔会有不太好的行为,他后来继续随班就读,目前来看学业考试及格有点困难,但情况还是可以的;B的情况严重些,常有不当行为,现在也是随班就读,但基本上已经完全跟不上了,成绩基本是个位数;A的情况最严重,家长意见最大,但比较特殊的是家长位高权重,学校压力山大不太敢动,最后家长施加了巨大的压力,学校给出了一个折中方案——延迟上学一年。

今年A在二年级了,问及情况,对曰:“有所好转,但依旧问题不断。”

“虽然他们在我的课堂上翻天覆地,但那天看到他们的父母面对怒气冲冲的家长含泪道歉心中还是很难过的。平时这几个孩子虽然控制不住自己,但能记得你对他们的好,会说谢谢,给你他们自己做的小礼物,有时甚至会比一般孩子更有礼貌,他们对你的好是发自内心的,那时我真的觉得他们纯洁得如一块水晶。但不得不说,他们可能真的不太适合在这里。”

我想大部分老师还是很重视自己的学生的,特别是第一批自己带的学生,肯定是满腔热血想要把他们教好,即便自己缺乏经验,仍相信自己的热情能让他们有所改变。

但是有的时候也会觉得孤立无援。

“我的面前是千军万马,我的身后空无一人。”

缺乏足够的支持将使得老师逐渐选择放弃。

当然,我承认肯定会有那些希望能把这类学生赶出去的老师,这真的很难避免,希望不要遇到。

同时我觉得也很难怪家长,旁人看着是歧视,愤愤不平,但当自己的孩子和自闭症儿童坐同桌的时候,当孩子每天告诉你自己被各种打扰甚至有冲突的时候,恐怕真的很难冷静。

宽容是一种美德,但不能拿这种美德绑架他人。

如果要求人人道德高尚,最后恐怕只是得到人人道德沦丧的结果,与其如此,不如完善更合理,合乎人性的制度。

学校除了当和事佬的角色之外,一筹莫展,而老师只能怪自己抽签时不走运。

“其实,我那时候真不是想着让他们赶紧走,当然这样的想法出现过很多次,但我更希望有人能来帮助我,给我指点,连我这个老师都看不到希望,我又怎能让家长和学生看到希望呢?”

这样的事情在很多学校很多班级中几乎天天上演,忽视不能解决问题,直视也许刺眼,但直面问题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

对特殊人群的保障,不仅仅是多修几条盲道那么简单,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最后再次声明,我只是阐述了一个个案,把我看到的讲了出来,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如果让您在阅读过程中有不适,深表歉意。

最后,对一线的特殊学校的教师深表敬意,真的只有教过才知道这份工作有多难!希望这份付出能被更多人看到,更希望对特殊学校的扶持能早日落实。

——————第二次分割—————

评论已经看不过来了,看了楼下的答案,很好地提醒了我一点——孩子对客观事物的评价很多时候受到大人的影响,同样的,学生对同学的看法和评价也会受到老师和家长很大的影响。例如,当老师对自闭症学生面露不满,甚至高声斥责的时候,他无疑在告诉其他学生:“这个孩子有问题,大家要当心了!”孩子们观察学习能力很强,慢慢可能也就疏远他了。而再加上家长有时也会说几句,同时学生通过观察发现自闭症儿童的举止行为确实有点奇特,歧视就出现了。这里的关键因素除了父母还有老师,如何培养教师相关的能力,如何引导孩子接纳自闭症同学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全纳教育从学校层面来说收进来很简单,但如何让他们真正融入真的不简单。

另外,我选的例子固然有以偏概全的嫌疑,师德沦丧的老师肯定也是有的,但我之所以选择这个例子就是为了更好地说明单靠老师恐怕无力解决这一问题。我也并非想把特殊儿童都赶去特殊学校,例如之前提到的ABC三位同学,除了A学校确实留不住只能选择降一级这个折中方案之外,另外两位我们都尽力留下了。我只是觉得解决这一问题需要普通学校和特殊学校通力合作,更需要更高层面的支持。

最后,很抱歉,我只是一个普通教师,想不出特别好的解决方案,只能尽我所能把我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呈现出来,希望能让更多人关注这个问题,也许解决问题可能就是从引起关注开始的。

手机码字不易,有所错误欢迎评论区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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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知乎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07093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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