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與你

豔陽下蟬聲不斷，網球場上的人影屈指可數，薛靳和趙曳凝刻意選了個有樹蔭的區塊，球在兩人之間一來一往，勉強堅持了半小時，趙曳凝才終於出聲喊停。水珠自額頭流至下顎，甚至一眨眼都能從睫毛甩出些許汗珠，她撥開黏在雙頰側的頭髮，喘著氣說：「我真的不行了，去休息一下？」

薛靳看了眼因日曬而臉頰通紅的少女，即便他並沒覺得特別熱或累（畢竟平時總是進行比這更嚴苛的訓練），仍馬上點頭答應，「嗯，到那邊的陰影處？」趙曳凝先是朝他說的方向看去，再來便直接以行動代替了回答，抓起薛靳的手就加快步伐，口中喃喃叨念著這種天氣運動真的會死人等話語。

薛靳一愣，接著才跟上對方的速度，被握住的手腕乾脆不施力了，試圖將一瞬間的無所適從隱藏起來。身為青梅竹馬的他們早已習慣肢體接觸，但最近——或者說已經持續好一陣子——的薛靳總會有些反應不及，當趙曳凝的指尖觸及他的皮膚時，過去未曾有過的炙熱短暫冒起，他下意識想抽離，可那雙眼睛又會阻止他的行動。

淺藍色的、望向他時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

一陣冰涼碰上右頰，薛靳被迫回過神，只見趙曳凝把冰水往他手裡放，自己也拿著同樣的寶特瓶。她歪頭，坐到他身邊，隨口一問：「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薛靳打開對方給的水，同時道了謝。

「騙人。」

趙曳凝指控他的聲音還在耳邊迴盪，少女的手掌下一秒便包裹住薛靳的臉，趙曳凝把那張臉輕輕轉到能夠直視她的方向，神情是擔憂與疑惑。最了解她的薛靳當然看得出來，照理說也應該趕緊出聲安撫，可這當下，他所想的只是——這下不就逃不掉了嗎？

被困在那片水藍色裡了。

「你最近怪怪的，有什麼事嗎？」趙曳凝並沒有固定對方太久，見薛靳正直盯著自己便收回手。她語氣不重，但字字分明，想要讓那人能夠認知到她的真誠，她希望竹馬能將煩惱的事告訴她、就如他以往承接住她的心事一樣。

薛靳是不可能讀不懂的，嘆了口氣，他開始思考怎麼說才不顯得突兀。最近被你碰到會感覺有點燥熱？沒辦法直視你的眼睛？不管怎麼說都太奇怪了，即便是相較之下沒那麼擅長與人交際的他，也是能夠明白這點的。

「啊，我並沒有強迫你跟我說的意思喔。」好似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強勢，趙曳凝略顯慌忙地擺擺手，「我只是希望阿靳不要一個人煩惱而已，有需要的話隨時都能告訴我，我⋯⋯還有阿硯，我們都會在。」

聽見那同為青梅竹馬之一的人的名字，有種情緒像是發了芽，開始在薛靳心底扎根。前陣子的無所適從一瞬間變得像是兒戲，此時他只覺平靜，在看見引發漣漪的那人正用關心的眼神看著自己時更忍不住莞爾。

只要能一直在她身邊便足矣，這種安穩即是理解到此結論後得出。

「只是因為太熱了，有點恍神而已。」薛靳說，臉上的笑容讓趙曳凝稍微安心。她又把自己那瓶水遞給他，「那也喝我的吧。」

烈日下，他們分享同一瓶水，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瑣事，誰也沒再去猜誰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