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引 ✥ 第十四章-傷藥

天香引 ✥ 第十四章-傷藥

@nan_yu





砰!砰!砰--!


凌晨,丑時,長安城一隅。


駱雪舫披衣起身,臉色極為難看。這京城中敢半夜拍他門的不多,而這些人當中,又有一半以上的人領教過他「密藥」的滋味,而嘗過他密藥的人,能清醒著活過下半輩子的人更是一根指頭都數得出。


所以,他看也不用看,就知道拍門的是哪個傢伙。


啪啦。他都還未走到前廳,那門就被拍開了。接著是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


「......我說啊膽子是誰借給你的?半夜擾人清夢就算了,硬闖算什麼事兒?」駱雪舫舉著蠟燭靠在門邊,搖曳的燭光映出那個焦急的身影。


雲家村這次進京,說是讓小輩們見見世面,但帶的人手可說是無微不至的周全。在京城開醫館得登記在案,無論是醫材還是藥材的取得都有繁瑣的規定,如果有什麼見不得光的傷病,在京城找大夫有著諸多不便。因此,攜一位醫術高明又有手腕的密醫在身邊,對於雲家在京城中的活動是非常重要的。


但以「密醫」來說,駱雪舫又有些太招人耳目--長的風姿綽約、嬌嬈嫵媚,還常常以診脈的名頭勾搭城裡的青年才俊。當然,他的醫術也真的好,那些意氣風發的青年也不介意吃他的藥補身、順便嚐他的人補陽......


雖然到最後補到誰的陽卻是不好說了。


雲錚不理駱雪舫的恫嚇,頭也不抬的問道,「你上回說能解情熱那味藥在那兒?我現在就要急著呢!」


駱雪舫柳眉一挑,「喲,終於忍不住跑去平康卸貨了?怎麼,遇上蜘蛛精下藥就乘著藥性把他幹到下不來床啊,幹嘛急著找解藥?」


「不是,是......」雲錚頓了一下,把人幹到下不來床倒是真的,但這算誤入盤絲洞嗎?


罷了,就當誤入盤絲洞,他也得撕開個口子把蜘蛛精救出來。


「......不是我要用的,我沒事了。」


駱雪舫噗哧一笑,「難道你急吼吼的來尋藥是想去救人?我的天哪雲錚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了?」


其中緣由實在很難說清,雲錚搔搔頭,嘖了一聲要人趕快把藥交出來就是,價錢隨便怎麼開都行。駱雪舫樂了,心道雲錚這傢伙不知去哪迷上了個花姑娘,要是帶回雲家村見爺娘必定有好戲一場,那自己得搶前排圍觀哪。


「藥是可以給你,」駱雪舫的眼睛骨碌一轉,「但我得現做,大約半個時辰吧,你先回去照顧你的相好,告訴我在哪兒,待會兒做好給你送去。」


雲錚哪裡不知道這傢伙在打什麼主意,但畢竟駱雪舫不是外人,放南容玉一個人躺著那麼久也實在不放心,「成,那我在常樂坊的天香閣等你。」


天香閣?咋那麼耳熟?駱雪舫不記得常樂坊有什麼妓院,他皺了皺眉,問道,「這不是個香堂嗎?閣主是否姓南?」


這下換雲錚詫異了,「你知道他?」


「在鳳鳴樓見過一次,那天他到宴席上表演香道,還和海鶄說了不少話,所以記得。」


原來那日,駱雪舫也以江湖聖手的身分受邀鳳鳴宴,雖然他與雲海鶄是自幼的交情,但在暗潮洶湧的京城中,就算他們近在咫尺也要裝得如同陌生人一般。那天到雅宴上釣大魚的人,可不只一個,哪個官員和誰說了什麼話,全逃不過他這雙利耳。


「......那天發生了什麼事?」雲錚沉聲問道。


看來這小馬賊要改行當採花大盜了。駱雪舫嘆道。




為了從駱雪舫嘴裡橇出更多情報,待到雲錚返回天香閣,已是一個時辰之後了。他輕手輕腳的打開窗戶怕吵醒南容玉,卻發現有個白色的人影正坐在床邊。


他呼吸一滯,立刻捏了枚暗青子在手中。那人低頭看著沉睡中的香閣閣主,全身打寒顫似地發抖,待雲錚再靠近兩步,才發現這人居然是在咯咯地笑。


「......我還在納悶那群狗官怎麼良心發現了,還替人沐浴哄人入睡。還是你體貼啊,雲大俠。」


那人止住笑,抬起頭來。雲錚這才認出眼前為何人。


竟是那個在早點舖子拾獲香囊的袁荷曦。


疑問來不及宣之於口,那袁荷曦仙袂飄飄,竟是執著一把長劍朝雲錚殺來。雲錚貓腰閃過、躍出窗扉落到屋簷上,並非他懼戰,而是即便在戰鬥當中,他也不願驚擾那人的安睡。袁荷曦彷彿讀透了他的心思,哼了一聲,利劍同飛袖迎面舞來,噹的一聲,與雲錚腰間抽出的獵刀撞出火星。


月光在青瓦上映出糾纏的兩人的身影,一個輕盈中有奇譎詭魅,一個沉穩卻刀刀直取要害,竟一時勝負難分。然雲錚畢竟是自小從實戰中磨出來的硬功夫,即便袁荷曦的身法再怎麼機巧,那把只善刺殺而不善正面拒敵的月髓劍,也漸漸扛不住獵刀樸實無華卻勁道猛霸的砍擊。


「嘖!」袁荷曦有驚無險地閃過一刀,沒見血,但衣裳給劃破了,化為翩翩白蝶散逸在夜色中。「是在下輸了!」他跳到欄杆上離雲錚遠遠的,眼中有忌憚亦有佩服。


「承讓。」雲錚也抱拳收刀,只是沒有放開刀柄。


「若再不認輸、毀了我這張臉,那我還靠什麼唱戲呢。」袁荷曦搓揉著被震得痠麻的虎口,「久仰雲大俠武功精絕,真不愧是永王殿下遠從千里之外聘得的將才。」


雲錚笑了笑,「若知道閣下是太子殿下的門客,當初就不會中那香囊的計,被引到這機關重重的地方來。」


「難道雲大俠不該感謝我嗎?」袁荷曦收劍,從懷中抽出他那柄心愛的扇子,點了點屋內絲毫沒有被這番鬧騰吵醒的南容玉,「若非袁某牽線,何得佳人在懷?」


聞言,雲錚收斂笑容,臉色沉了下來,「你是南閣主的朋友吧?既然今夜出現在這裡,必定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為何袖手旁觀?」


「如果你的摯友不計付出一切代價,也要達成某個目標,」袁荷曦仍是笑,只是笑得有些苦澀,「你會阻止他麼?還是助他一臂之力?」


「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差點丟了性命?值得?」在浴池中開出的朵朵血花還歷歷在目,雲錚咬牙。


「我知道那傷是什麼樣子,我也知道那有多痛。」袁荷曦嘆氣,「但這是容玉選擇的道路,我只能陪他走完。」他看了雲睜一眼,「而你,我還在判斷你是不是他的絆腳石。」


「前些日子不還把我當塊墊腳石嗎?這麼快就改變主意了?」雲錚冷笑,「反正今晚那兩個狗官的頭你是保不住了。」


袁荷曦拔劍指著雲錚的喉頭,「那是容玉用皮肉換來的珍貴人脈,你就這樣毀了,還算個人嗎?」


「這些貴人把他一絲不掛地綁在雪夜的窗台上,就這樣一走了之差點把人給活活凍死,」雲錚挑眉,「這種人脈你要他做甚?」


袁荷曦愣住了。


「竟有這樣的事?」利劍又再度垂下,雲錚定定地看著這個戲子,思考這人臉上的愧疚到底是不是表演的一部分,「不可能......他答應過我的......不會傷及容兒性命......」


「告訴我是誰從中牽線,」雲錚冷冷地說,「由你來說,我就讓他死得痛快些。」


袁荷曦嘆了口氣,往窗裡看了一眼,「抱歉,我不能說。如果你一定要問,就親自去問容玉吧。」


語畢,他將一只瓷瓶拋給雲錚,「這是傷藥,效果特別好,你用得上。」他探頭又看了看那熟睡的側顏,臨去前,小聲地撇下了句:


「還是多謝你......救了容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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