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引 ✥ 第三十六章-真相
@nan_yu姚端獨自坐在鳳鳴樓的上席,白日裡舞姬歌女都在休憩,不見年前貴冑雲集的熱鬧,只見擺放整齊的座席冷冷清清地列在那兒。雖然一個客人也沒有,姚端卻仍慢悠悠地烹茶,上好的茶葉在黝黑的壺底慵懶地舒展,發出清雅的香氣。
「夫人,這鳳鳴樓可不像是您會來的地方啊。」突然地,他開口說道。
兩個侍女領著袁郡君走進來。她神色雖仍堅毅硬朗,但步伐卻隱約透露了疲倦與老邁。總是陪在身邊的李昭卻不在,面對姚端的,僅有她一人。
「若非有要事,我也絕不會踏進這裡,」袁郡君冷道,「更不願見到你這個小人。」
「哦?」姚端笑了笑,「我們這麼多年交情了,自從共事東宮以來,您張羅御香,我佈置宴飲,也算合作愉快,怎地我變成小人了?」
袁郡君鐵青著臉,嘴唇緊抿,姚端卻從容地替袁郡君斟了盞茶。「還是說......袁郡君是為了失蹤的香魁而來?」
「......當時你明明答應我,會好好照顧他們母子。」憤怒與悔恨鎔鑄在袁郡君眉間深刻的紋路中,她顫顫地說道,「我原以為阿翡的死是你無能為力、孩子的失蹤是一場意外,沒想到都是你一手促成的!」
「啊......」姚端放下茶壺,捋了捋長鬚,「真是令人懷念,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呢。我記得她,南妍翡,一個平凡甚至可說是低賤的浣衣女,卻生得恍若天人、又是天生的製香奇才,才能入得夫人的眼,成了您的義女。」
袁郡君的雙唇巍巍地發起抖來。
「但這南妍翡的美貌與技藝也成了她的不幸。她的性格太過剛烈,無論是求娶她,還是求她的香譜,她都嚴詞拒絕。但,低賤的人啊,哪有剛烈的本錢。」姚端感到很可惜似地嘆了口氣,「她被人陷害入了獄,當時的寧朔將軍還只是個小小的百夫長,夫人您就算再焦急,也沒辦法把她弄出來。於是只能拜託當時正好擔任典獄長的我好好照顧她,和她在牢裡生下的小賤種--啊,你當時以為南妍翡背著你與人苟且才生下的孩子,其實還得算我的功勞呢。」
「你、你......!」袁郡君聞言,忽然想通了什麼,瞪著雙眼幾乎喘不上氣,痛苦地緊緊揪著胸口。
「你能請託我,別人當然也能出更好的價碼請我做別的事情。」姚端笑道,「你託我照顧她,她自然不愁吃穿;別人託我讓她生孩子,我也能讓她生孩子,畢竟牢裡最不缺的就是男人。」
「你這個禽獸!」袁郡君被番話刺激得不小,拿起滾燙的茶水就要往姚端擲去,卻被姚端用力按住手。
「過了幾年南妍翡被判了斬刑,您又求我保下這個孩子,」姚端靠近袁郡君,像是要把字字句句都剜進她心裡似的,「可惜方家出價更高,我只好『不慎』丟了孩子的行蹤。更何況,這賤種繼承了南妍翡的天賦和容貌,若不讓我姚當家親自握在手中好好調教,那豈不可惜了?如您所見,他在大殿上表現得多好,袁郡君,您得稱我為恩人啊!」
「啪!」地一聲,被袁郡君緊緊捏在手中的瓷杯破了,扎了她一手的血。姚端放開她的手,再次回到位子上。
「我這些年,拚了命找這個孩子,壓根沒想到罪魁禍首會是你。」袁郡君流下悔恨的老淚,「我當真是瞎了眼!你把孩子交出來,馬上給我交出來!」
「夫人,您說......如果我也拿到進奉御香的大權,我姚當家是不是就成了皇子們跟前最搶手的紅人了?」
「進奉御香的權力我可以給你,」袁郡君的怒意轉為卑微的哀求,「要上貢的那副香方也可以給你,東宮那兒的職務我也不要了,把孩子還給我,我通通都可以給你。」
「這麼多年了,您還是一樣的沒有眼力。」姚端嗤笑,「東宮太子早已如明日黃花,追隨他還有何用?」
「你......」
「永王殿下會很喜歡我替他張羅的美人,而皇上也會滿意我進奉的御香,」姚端拱了拱手,「就像從前一樣,在下會把一切都安排妥當,夫人您就不用費心了。」
外頭激烈的叫喊謾罵漸漸平息,老者顫抖的哭泣被一個年輕的女聲勉力安撫著,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遠,最後消失無蹤。南容玉在一片黑暗中被扯了起來,他感覺到自己被拉到另一個房間,接著被推到地上。在方家宅院裡被家丁們捉住後,他便被打暈失去知覺,再醒來時,聽到的便是袁郡君與姚端的對質。
套在他頭上的麻布袋被除下了,刺眼的光線照亮他臉上的淚痕,以及木然的雙眼。年前,他才在這華美的大殿上為貴人們演示香道,如今卻被五花大綁、堵著嘴巴跪在這兒。聽到自己身世的真相,他本應徹底崩塌,但他卻沒有感到痛楚,只覺得自己的心被徹底毀絕、變成一爐沈默的死灰。
死灰是不會感覺到痛的。
上席的瓷杯碎片已被清理乾淨,換上了一套更加精緻的銀器,擺上瓜果、斟滿美酒。除了姚端、方衍以外,還有一個衣著驚人地華貴的男子坐在那兒,似乎很有興趣地看著南容玉。
「早已聽聞姚當家詭計多端,若非方才親耳聽見袁郡君與你的對話,本王還真不相信。」男子讚道,他的語氣有種慵懶的傲慢。
「永王殿下過獎了。」姚端呵呵笑道。「若不是在下有這點小聰明,怎敢替您在太子手下臥底呢?」
永王緩緩站起、走下台階,伸出戴著玉板指的手,輕輕抬起南容玉的臉。「嗯,一個男子有如此長相,確實當得起美人二字。方衍,」他轉頭,「據說他還是你的義弟,獻給我捨得嗎?」
「這天下的所有事物,自然都是都是屬於殿下的,在下不敢有私情。」方衍畢恭畢敬地說。
「但我聽說你已經睡過他了?」永王哼笑,「怎麼,你用過了的髒東西,還要轉手送給本王嗎?」
方衍聞言惶恐地跪下磕頭,「在、在下不敢!」
永王看他這副窩囊相,忍不住放聲大笑,而姚端連眉毛都沒動一下,依然泰然自若。「方衍啊,你果然還是不如姚當家了解我。」
侍女端來一個略深的盆兒,注滿清水,擺在南容玉面前。
「把臉放進去。」永王冷冷的命令道。南容玉不為所動,甚至沒有看他一眼。「知道你是硬骨頭,但你恐怕還沒搞清楚,本王如要置袁府於死地,不過是彈指間的事。所以不管我說什麼,你都最好乖乖照做。」
南容玉已然空洞的雙眼因為這句話微微閃爍了一下,終於深深吸了一口氣,把臉放進那盆冰冷的水中。永王冷不防擭住他的頸子,將他壓到水底,南容玉猛烈地掙扎了起來,發出難受的嗚咽聲,濺起的水花濕了永王繡樣精美的衣襬,他卻絲毫不在意,直到南容玉踢蹬的幅度越來越微弱,才抓著頭髮把他提出水面。
「咳、咳呃......」嘴裡堵著布團,南容玉即便離了水也沒辦法順暢呼吸,鼻腔被水灌滿、嗆得他滿面通紅。
「方才你也聽到了,」永王憐惜地用袖子揩去南容玉臉上的水滴,「你是個罪犯生下的賤種,命裡就帶著罪孽,連郡君夫人都不想容你。本王親自替你消除業障,是你的榮幸才是。」
南容玉紅著眼眶吃力地呼吸,永王卻不待他緩過來,又狠狠把他壓進水盆中,來回往復數次,南容玉再被提起來時已奄奄一息得像隻溺水的貓崽,一頭銀髮濕漉漉地貼在臉上。永王把他扔到地上,慢條斯理地開始撕他身上的薄衣,彷彿在檢查一件壞掉的禮物。他的手輕輕撫過南容玉佈滿傷痕的身軀,最後狠狠掐住柔弱的玉莖。
「能在李亨那傢伙的地盤玩弄他手下的人,真是快哉。」永王臉上露出殘酷的笑容,對東宮大位求而不得的屈辱和憤怒,他今日要通通發洩在眼前這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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