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月刊》｜西弗吉尼亚州：穷孩子配不上文科和基础学科？

当一个贫穷的州掏空了它的公立大学时会发生什么？西弗吉尼亚的普通家庭的孩子们配得上人文学科和基础学科吗? What happens when a poor state guts its public university, do West Virginia kids of modest means deserve the humanities?

三年前，西弗吉尼亚大学校长戈登·吉（E. Gordon Gee）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一个职业生涯的终结者。在临近退休之际，他将推动公立高等教育的"学术转型"，并精简他的大学。

正如吉对所有愿意倾听的人所说，长期以来，公立大学一直试图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并与精英私立大学保持同步。2020年，当新冠病毒大流行导致美国大学停课时，吉将其视为一份礼物——正如他所说的"黑天鹅时刻"，它迫使教育领导者提出问题，"而不是假装有答案"。当年12月，他开始推出自己的计划，让西弗吉尼亚大学回归古老的农业理想，开设能与州内产业合作的专业，以及能让学生毕业即就业的课程。

今年，西弗吉尼亚大学面临着预算赤字，管理者估计赤字为4500万美元，吉加大了重塑学校的力度。他谈到要投资医学、护理、网络安全和商科学位，为这个人口老龄化、饱受疾病和药物滥用困扰的工薪阶层州服务。他将削减耗费资金的专业，削减增加学生成本的必修课程。他坚持认为，这些孩子才是我们的顾客。在秋季学期开始时，吉终止了二十多个专业，并削减了其他专业的教授，涉及领域包括外语、公共卫生、爵士乐研究和社区规划等。

鉴于他坚持西弗吉尼亚大学有义务加强本州的实力，有些削减确实令人费解。大学决定停办环境健康科学、教育管理和数学等专业的研究生课程。西弗吉尼亚大学的27000名学生中的许多人——吉的顾客——抗议说，这不是他们想要的。教师们对校长投了压倒性的不信任票，但效果为零。140多名教授即将失业。

作为一名年近八旬的富翁，吉将自己塑造成了一名真相揭露者。他告诉我："人们已经对高等教育失去了信心。这是一个生死存亡的时刻"。与十年前相比，大多数州议会在每个学生身上的花费都在减少。在整个高等教育中，学生的总入学率正在下降。吉认为，太多的大学就像蹒跚走向灭亡的恐龙。他对教师们说，战略计划已经够多了："我们需要的是战略行动。

西弗吉尼亚州的民主党州长和共和党议员在西弗吉尼亚大学的悲惨戏剧中扮演了自己的角色，他们明确拒绝向该校投资该州18亿美元盈余中的任何一分钱。然而，这不仅仅是一个让美国再次伟大的道德故事。吉已经放弃了将游说州政府提供更多资金作为大学救命稻草的说法。

西弗吉尼亚大学为许多工薪阶层和中产阶级学生提供服务，该校数十个专业和职业的毁灭提出了公立高等教育的一个根本问题：如果你是一个家境一般的聪明孩子，你应该得到哪些机会？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本州最主要的公立大学仍然是他们打破阶级差异的最大希望。然而，随着大刀的落下，这种理想主义的使命逐渐消失，不平等也在扩大。例如，康奈尔大学的学生有很多选择，包括僧伽罗语、古北欧语、波斯语、高棉语和古希腊语等四十几种语言。相比之下，西弗吉尼亚大学的学生很快将只有四种语言可供选择——中文、阿拉伯语、法语和西班牙语，而且没有足够的教师让学生主修其中任何一种语言。"由语言和文学学者组成的全国性组织现代语言协会的执行董事在今年8月写给吉的一封信中写道："没有任何一所州立大学像西弗吉尼亚大学这样放弃学生的语言教育或削减人文学科。

西弗吉尼亚大学的管理者们在讨论如何利用技术来弥补削减的教学资源。在一次会议上，一位院长向教授们建议，学校可以寻求与语言软件公司罗塞塔石碑签订合同，以取代失去的课程。"也许，"一位教师在离开会场时反驳道，"我们应该雇佣会说话的鹦鹉"。

当我问吉他的大学是否有可能遭受无法弥补的损失时，他的语气并不后悔。他说，此时此刻需要大胆，他对此乐此不疲。他告诉我："我很大胆。"他把西弗吉尼亚大学描绘成他的实验室，而大学目前的麻烦则是对他权力的考验。"几年前，当立法机构不给我我想要的钱时，我说，'好吧，给我自由，让我做出我想要的改变'。'他们相信自由，他们做到了。"

在西弗吉尼亚大学，州内学费、住宿费和伙食费不到23,000美元，甚至还不到一般私立大学平均费用的一半。西弗吉尼亚大学约四分之一的学生是第一代大学生。泰勒·德隆（Taylor DeLong）就是这样一位学生，她在摩根敦市中心的蓝麋鹿咖啡馆（Blue Moose Café）见到了我。她穿着一件涅槃乐队的T恤。她是一名22岁的大四学生，一头金发，说话带有山区南部怀俄明县的甜美口音。她所在的怀俄明县饱受阿片类药物和冰毒成瘾的困扰，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人口持续减少。换句话说，这里是西弗吉尼亚州的一个缩影，在那里，吸毒过量的人数呈直线上升趋势，人均预期寿命为72.8岁，在全国排名倒数第二。

西弗吉尼亚州摩根敦（《大西洋月刊》记者蔡斯·巴恩斯报道）

德隆在高中时成绩优异。她的父母宣扬教育的美德。但她的父亲是一名煤矿工人，要承担私立大学的学费似乎是不可能的。她进入西弗吉尼亚大学，选修了哲学、语言和国际研究等课程，并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在燃烧。她告诉我："在我的家乡，除非成为蓝领工人，否则没有其他任何选择。我知道外面有一个更大的世界。我知道。"她会说几种语言，并计划在几个月后参加外事服务考试。也许有一天，她会成为一名外交官。

但是，让她有这样一个未来的大学自己却病倒了。最近几个月，学校图书馆的预算被削减了80万美元，管理人员解雇了员工，并暂停订购新书。文科院系无力修理复印机。英语系教师捉襟见肘，没有人能开设莎士比亚的课程。德隆说："我们组织起来，举办义演、请愿和演讲，而管理部门却把我们称作'孩子们'，好像我们什么都不懂。他们的等式是'主修课程的收入等于价值'"。

抗议吉的计划的学生们将目光投向了本州的历史，他们戴上了红色的手帕，向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血腥的煤炭罢工中戴着手帕的曾祖父母致敬。"她说："人们一听到'西弗吉尼亚'，就会想到'愚蠢的乡巴佬'。"不，不。没必要这样。哈佛和耶鲁永远都有哲学课程。我们应该为'穷人'仍然可以学习这样的课程而感到自豪。"

"我爱我的州，"德隆继续说，"但感觉我们正在被系统地打得屁滚尿流。"

第二天在蓝麋鹿，我遇到了另一位第一代学生亨特·尼尔（Hunter Neel），他是一个在摩根敦附近长大的害羞的年轻人。他告诉我，他的父母都不在身边。他的祖父母——一位木匠和一位家庭主妇——抚养他长大。语言让他着迷。八月下旬，他报名参加了语言学硕士学位的课程；九月中旬，西弗吉尼亚大学理事会投票决定取消该课程。他最喜欢的教授之一、教授应用语言学的妮可·特拉西·文图拉（Nicole Tracy Ventura）在10月中旬收到了裁员通知。

迫在眉睫的裁员威胁着世界语言系，而从大多数方面来看，这个系是相当成功的。世界语言系实现了盈利——据校方估计，该系每年的学费收入比办学成本高出约80万美元。该系的学生还赢得了极具竞争力的国家奖学金。今年夏天，西弗吉尼亚大学大张旗鼓地宣布，两位语言学教授乔纳·卡茨（Jonah Katz）和塞尔吉奥·普恩特·罗伯斯（Sergio Puente Robles）获得了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25万美元的资助，用于研究发音，以探索语言的起源。但是，学校最近告诉卡茨，他将在春季学期结束时下岗。如果他离开，西弗吉尼亚大学将失去这笔拨款。

管理人员承诺，高年级学生和研究生仍然可以完成专业并毕业，但到那时，任何能找到新工作的教授都将离开。研究生会发现自己的班级规模越来越大，选修课越来越少。尼尔给本科生上课，以推迟学费。他说他有贷款，没有储蓄。如果他转学到州外的研究生项目，他就有失去许多学分的风险。他试图回避恐慌。“我比我想象的更热爱学术。”他停了下来。“我们一直被认为是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乡巴佬的州。大学领导正在参与其中。”我问他家人是否知道他的苦恼。他举起双手；他的学术世界对他们来说是未知的领域。“他们只知道这很糟糕。”

对美国高等教育的批评者，尤其是那些以自己是顽固派而自豪的人，往往会认为某些学位既神秘又不切实际。举例来说，主修语言学在某些人看来可能很无聊，但它与自然语言处理和心理声学——Siri和Alexa的诞生领域——却息息相关。我们只需回顾一下20世纪80年代，当时电话推销员叱咤风云，计算机和数据处理领域的工作岗位在十年间增加了182%，医生和牙医对助手和管理员的聘用几乎翻了一番。人工智能和互联网对所有这些行业都造成了严重破坏，而主修哲学或艺术史的学生则可以在法律、政府或科技初创企业找到一份利润丰厚的工作。

目前，西弗吉尼亚大学是全美两所允许学生主修木偶戏的大学之一。这个笑话是自己写的：木偶戏？通常情况下，每年主修该专业的学生不到12人，但选课的学生人数更多。师生们报告说，在九月份的一次会议上，当学生们走到麦克风前谴责预算削减时，几位董事会成员一提到木偶戏就翻白眼。

西弗吉尼亚大学大四学生泰勒·德隆（《大西洋月刊》记者切斯·巴恩斯报道）

然而，这个项目的开销却少得可怜，其实际厂房只有一间12×20英尺的房间，里面摆满了木偶和提线木偶——简直就是吉姆·亨森的发烧梦。教授服装设计的玛丽·麦克朗（Mary McClung）是唯一的教授。她是土生土长的西弗吉尼亚人，诙谐幽默，曾是一名陶瓷艺术家和雕塑家，直到她决定要让自己的作品睁开眼睛、张开嘴巴，栩栩如生。她在西弗吉尼亚大学开了一家店，像吹笛人一样吸引学生。"你们正在设计环境、新皮肤、眼球和角色。这对学生来说是很丰富的，并有望在格子间之外找到一份工作"。她以前的学生已经在幼儿教室、CGI实验室和好莱坞工作室找到了工作。

多年来，麦克朗一直在讲述鼓舞人心的故事。这一招一直奏效，直到失灵。今年，管理者告诉她，木偶戏本科专业有可能以缩水的形式存活下来，但前提是麦克朗必须填写大量的文件，并游说教职工代表大会和管理部门。而且她还有自己的设计课和美术课要上。

她叹了口气。不，谢谢。"现在在西弗吉尼亚大学有这样一种意识：教育应该是纯粹功利性的。就像职业学校一样。谁会不想去一个有木偶专业的学校呢？"

数十年来，约翰·戈德瓦瑟一直教授研究生数学，但这门课程可能很快就会消失。他告诉我，他已经快退休了，而且对吉的裁员感到绝望。但当我问及吉尔本人时，他勉强笑了笑。这位校长身材矮小，言谈举止热情洋溢，是一位销售和筹款高手，也是一位具有强烈个人品牌意识的活跃分子。对于21世纪的许多大学董事会来说，这就是领导者的柏拉图式理想。"戈德瓦瑟说："我听过他与高中生家长和孩子们的谈话，他让我想成为一名学生。"他最大的诀窍就是让有钱人绊倒自己，打开支票簿"。

吉是在犹他州弗纳尔市（当时是一个只有3000人的尘土飞扬的城市）长大的摩门教徒，曾就读于犹他大学，后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获得法学学位和教育学博士学位——在1998年对高中生的一次采访中，他将纽约形容为"哈德逊河畔的巴格达"。他对时尚的品味是蝴蝶结领带，他现在拥有2000条蝴蝶结领带，对音乐的品味是戴夫·布鲁贝克和西蒙与加芬克尔。当时和现在一样，他塑造了一个目光炯炯、惹人喜爱的方正形象。

同时，他也有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在担任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沃伦·伯格（Warren Burger）的司法研究员之后，吉转而投身学术界，1981年，36岁的他成为西弗吉尼亚大学校长。在担任科罗拉多大学校长和俄亥俄州立大学校长之前，他花了四年时间大力开展筹资和建设工作。1998年，他去了布朗大学。他在家乡犹他州的一次演讲中抨击道德相对主义和网络文化，令这所最自由的学校的教授和学生们大为光火。没有人觉得好笑的是，他削减了对该大学深受喜爱的查尔斯顿弦乐四重奏的资助。

2000年，他突然从布朗大学辞职，转任范德堡大学校长。(布朗大学前校长瓦尔坦·格雷戈里安（Vartan Gregorian）对《纽约时报》说："我惊呆了，非常失望和沮丧。七年后，他再次回到俄亥俄州立大学担任校长。一路走来，他成为了像对待企业首席执行官一样对待四处奔波的大学校长的运动的缩影。到2004年，范德比尔特给吉支付了130万美元，使他成为全美薪酬第二高的大学领导。在俄亥俄州立大学，他的年薪和报酬接近200万美元。为了向他的标志性颈饰致敬，学校花费数千美元购买促销领结和领结饼干。

俄亥俄州立大学的官员最终厌倦了吉和他的机智。他在哥伦布对听众说，协调俄亥俄州立大学的众多部门"就像波兰军队什么的"。一年后，在与俄亥俄州立大学体育委员会谈话时，他从宗教角度出发，反对圣母大学加入十大联盟。他说："在我的第一个任期内，我与他们进行了谈判，""教父们在周日是神圣的，而在一周的其他时间里则是神圣的地狱。你不能在周四或周五相信那些该死的天主教徒"。随后，他深表歉意，校方建议他接受文化敏感性培训。相反，他突然宣布退休。他现在开玩笑说，自己就要被赶出这个城市了。"吉告诉我："我是西弗吉尼亚大学的无心校长。"我在俄亥俄州立大学退休时，刚好比警长先退休"。

亨特·尼尔的肖像和西弗吉尼亚大学入口的双连画。语言学研究生亨特·尼尔（Chase Barnes for The Atlantic）

2013年，当吉再次以西弗吉尼亚大学临时校长的身份出现时，董事会向所有人保证，他不是全职校长的候选人。三个月后，董事会向他提供了这份工作。

吉的崇拜者指出，他坚定地捍卫言论自由，在课堂和报告厅中坚持观点的多样性。七年前，西弗吉尼亚大学凭借其广泛的研究和研究生教育，被评为R1研究型大学。在过去的几年里，西弗吉尼亚大学的毕业率和保留率都有所上升，尽管这些比率都落后于邻州的大学。吉的年薪为80万美元，相对来说并不高。

尽管如此，香槟酒的味道依然存在。从摩根敦开车到州府查尔斯顿大约需要两个小时。吉和他的高级助手们乘坐包机，飞行时间为35分钟。在过去的9年中，该大学总共花费了1170万美元购买包机飞往不同的目的地，其中大部分都在西弗吉尼亚州。该校发言人通过电子邮件告诉我："使用包机是有效开展R1土地赠与旗舰大学业务的一部分。"

吉对赠地大学进行了深入思考，2018年与人合著了《未来的赠地大学》一书，并撰写了相关论文。亚伯拉罕·林肯总统于1862年发起了赠地大学制度，西弗吉尼亚大学是其中之一，该制度向各州提供联邦土地，用于建立学校，这些学校在不排斥古典研究的同时，侧重于农业、科学和工程等更加实用的学科。

吉提议回归这一理想。他主张赠地大学应大力开展根据当地市场需求调整学术内容的项目。但这引出了一个更大的问题：一所大学为本州服务意味着什么？它应该帮助西弗吉尼亚州的雇主寻找工人和招募新公司吗？还是应该更加注重帮助本州的年轻人实现自己的抱负，即使他们的梦想碰巧与医疗保健或商学院无关？

不管是好是坏，西弗吉尼亚大学董事会都授权其首席执行官按照自己的意愿推进工作。四年前，他选择了一位教务长——该校的首席学术官，这是一个非常令人羡慕的职位——既没有经过求职，也没有征求教职员工的意见。她曾是西弗吉尼亚大学的院长，没有博士学位，2022年的工资为435,561美元。(她最近自愿减薪10%）。吉给出了一个令人沮丧的反驳。"他说："听着，我已经75岁了，没有时间去做大量的调查。"我没有征求你们的意见，我知道。"

吉显示出了对大承诺和大姿态的喜爱。2014年，他在西弗吉尼亚大学发表大学咨文时宣称："我有一种大厦情结。"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他建造了许多闪闪发光的先进建筑。就像俄亥俄州立大学和范德比尔特大学一样，在他执掌西弗吉尼亚大学期间，该校的债务也急剧增加。2014年，他承诺到2020年，西弗吉尼亚大学的入学人数将从2.9万人升至4万人。结果却有所下降。由于吉受聘的部分原因是他的管理才能，这可能会让人感到失望。当我提出这个问题时，吉发出了迷人的笑声。他的愿景既能容纳巨大的失败，也能容纳巨大的成功。他对我说："我承认我曾有过一个理想的40,000人的目标。这个宏伟目标没有实现"。不过，西弗吉尼亚大学理事会还是很放心；今年7月，理事会将吉的合同延长至2025年6月，其中包括退休时总计至少100万美元的奖金。

玛丽·麦克朗（Mary McClung）在西弗吉尼亚大学办公室

玛丽·麦克朗在木偶实验室（《大西洋月刊》记者Chase Barnes报道）

西弗吉尼亚大学木偶实验室图片Chase Barnes for The Atlantic

吉的故事还有另一个转折，进一步揭示了他与许多学生之间的距离。吉与企业大佬们相处融洽，有几年还从企业董事会获得了50万美元或更多的额外收入和股票期权。2000年，在范德比尔特大学任职期间，他加入了梅西能源公司（Massey Energy）的董事会。该公司当时是全美最大的采矿企业之一，为吉提供了丰厚的报酬：他最终获得了19.2万至23.5万美元的年薪，外加股票期权。但董事会的监督却非常无效。吉在董事会任职期间，有23名工人死于梅西公司的矿井。联邦政府以环境恶化为由对梅西公司处以巨额罚款。吉曾一度担任董事会的安全和环境主席，他向俄亥俄州立大学的一份学生报纸坚称，梅西公司"拥有全国最好的环境记录之一"。后来，一场灾难降临了：2010年，吉从董事会辞职后不到一年，梅西公司位于西弗吉尼亚州的上大布兰奇矿发生爆炸，造成29名矿工死亡。联邦和州调查发现，该公司"鲁莽"、"公然"无视安全。这些报告发现了谎言、恐吓行为和两套账本。

事故发生四年后，西弗吉尼亚大学董事会一致投票任命吉为校长，董事会成员中有几人与化石燃料行业有关联。西弗吉尼亚大学的一份官方杂志列出了"我们为吉狂"的五个理由。

在摩根敦报道时，我不断遇到一些人，他们的生活因西弗吉尼亚大学而改变。其中一位是大卫·梅尔辛（David Mersing），他在特拉阿尔塔（Terra Alta）长大，这是一个工人阶级小镇，大约有1400人，位于摩根敦东南部的蓝绿色丘陵地带。他在高中时学习成绩平平，后来参了军，当过卡车司机，成为西弗吉尼亚大学众多第一代学生中的一员。他在这里获得了化学学士学位和博士学位。这位说话温和的50岁老人有一位妻子和三个孩子，在大学任教，指导那些在他的故事中听到自己故事的学生。

他几乎每天都有办公时间，以前的学生也经常通过电子邮件询问是否可以向他寻求辅导帮助。他对我说："我就是为了这些孩子而来的。"然后他停顿了一下，盯着墙壁。"如果他们让我走，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碰巧的是，他还能再呆一年，因为他所在系的年长同事选择了退休，以保住年轻教师的饭碗。

吉告诉我，他并非不知道这些担忧。但他坚持认为，无论是否存在资金问题，西弗吉尼亚大学都必须做出改变。他指出了全国黯淡的前景。事实上，北达科他州迪金森州立大学校长最近提议削减数学、政治学、信息分析和音乐等专业。纽约州立大学波茨坦分校最近宣布，由于入学率急剧下降，不得不大幅削减预算，削减幅度肯定比吉正在考虑的要大。在宣布削减化学、物理、公共卫生和戏剧专业时，波茨坦大学校长泪流满面。

不管学生、教职员工甚至一些大学校长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公立大学的困境已经成为那些为陷入困境的校长们提供建议的顾问们的丰厚收入来源。几年前，吉和西弗吉尼亚大学向华盛顿特区的一家公司EAB（前身为教育咨询委员会）支付了100万美元，用于收集大学项目的数据，研究如何招收和留住更多的学生，并考察他们在大学各专业中的表现。今年4月，该大学将一份价值高达87.5万美元的有效合同交给了RPK集团，由其负责分析这些数据。这家总部位于马里兰州的咨询公司曾与美国州立大学协会、堪萨斯州摄政委员会、纽约市立大学、弗吉尼亚大学和密苏里大学等多家机构签订合同，为高等教育客户提供"使命市场和利润率®"战略，以"优化"其商业模式，"使学术课程与学生和劳动力需求相匹配"。(西弗吉尼亚大学拒绝透露RPK提出的任何建议或其他工作成果）。

然而，关于末日的黑暗主张值得质疑。肯塔基州位于西弗吉尼亚州西部边境，家庭收入中位数和贫困率仅略高一些。然而，其旗舰公立大学的入学人数却创历史新高，更不用说充满活力的外语系和数学博士项目了。

戈登·吉校长在他的办公室（Chase Barnes for The Atlantic）

阿肯色州的社会指标与西弗吉尼亚州相似。但阿肯色大学扩大了办学规模，并积极招收其他州的学生。阿肯色大学的传播学教授丽莎·科里根（Lisa Corrigan）研究了西弗吉尼亚大学的做法。她告诉我："人口悬崖是咨询工业综合体的产物。这是一场人为制造的危机。在阿肯色州，我们正被学生淹没。"尽管人们都在谈论精简，但许多旗舰公立大学对各种课程的需求似乎都很旺盛。

与此同时，在西弗吉尼亚大学，管理者正在进行削减，即使从纯粹功利的角度来看，这些削减也显得令人费解。尽管西弗吉尼亚州的官员们都在谈论建立在户外运动和修复水道与森林基础上的经济，但行政部门还是削减了娱乐专业和一个资源管理博士学位。该州公立学校数学教师严重短缺，但大学却削减了该州唯一的数学博士项目。

吉没有被吓倒。他说，西弗吉尼亚大学仍有数百个专业和研究生项目。他问我："如果全国有30个优秀的数学博士项目，为什么西弗吉尼亚州也需要一个呢？"在谈到对他管理西弗吉尼亚大学的攻击时，他补充道："我不会接受关于我管理不善的说法。我将在2025年离职。这让我非常勇敢"。

吉的言论与他所推行的计划之间存在差距，让人难以判断他的话是否有意义。吉所瞄准的许多项目都为学生提供了通往有利可图的职业生涯的道路，或以州政府迫切需要的方式加强州政府的实力。有些甚至是他过去称赞为必不可少的项目。我提醒吉，仅在七年前，他曾发表演讲，认为世界语言和语言学在现代世界中越来越重要。但他现在坚持认为，如果许多专业不要求语言，大多数学生就不会选修这些课程。他说："我们取消世界语言是因为我们的学生想取消它。我们的学生已经厌倦了我们告诉他们选修什么课程"。他讲述了自己与西弗吉尼亚大学一名学生的对话，这名学生告诉他："我学了四个学期的西班牙语，到了马德里却连出租车都打不到。"吉像把王牌扔到桌子上一样问我："这说明了什么？"

我脑海中浮现的是我与泰勒·德隆（Taylor DeLong）的谈话，那位来自山洼的高年级学生。她谈到了她的课程如何提供了梦寐以求的安慰。她在法国留学。一天晚上，她遇到了一对来自阿根廷的夫妇。她告诉我，"我和他们用西班牙语聊了两个小时"。她容光焕发。"成为一个全面发展的人，对这个世界有感知，这就是教育给我的"。

泰勒·德隆的愿望可能无法说服保守的州议员为西弗吉尼亚大学敞开钱包。也许这个乡村州也无法说服像她这样一心想着有朝一日在大使馆工作的年轻女性在这里度过她的职业生涯。不过，我们也可以想象另一种景象，怀俄明州的一位有文字成就的妇女回到西弗吉尼亚大学任教或发表演讲，从而丰富了她的母校。

一个存在主义问题——借用吉最喜欢的形容词之一——悬在对一所拥有 27,000 名学生的州立大学的解构和重建之上。一旦你拉动这里的一根线，那里的一个接缝，项目解开，职业生涯结束，教授和研究生被送走，你能轻松地缝合剩下的东西吗？吉可以尝试围绕西弗吉尼亚大学的医学院、神经科学中心和商学院重新定位，但这些学校的吸引力可能取决于是否能被编织进一所更宏伟的大学的结构中。

在削减了艺术和数学博士项目之后，一个有抱负的神经科学家还会选择来摩根敦吗？用著名的阿巴拉契亚小说家和散文家安·潘凯克（Ann Pancake）的话说，机会越来越少，西弗吉尼亚州的年轻人是否会感到"社会化的离开"？(潘凯克说，由于削减经费，她本人决定今年离开西弗吉尼亚大学）。

我不得不怀疑：如果吉强调为工薪阶层和中产阶级学生提供更多选择的道德紧迫性，结果会怎样？如果他直接向西弗吉尼亚人提出建设一流大学的理由，结果会怎样？相反，他给人留下的不可回避的印象是：一位经验丰富、精力充沛、意志坚定的大学校长，却屈从于功利的愿景和狭隘的选择。

作者简介：迈克尔·鲍威尔是《大西洋月刊》的特约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