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向】沉溺於妳所在的惡夢

──我恨你。

卡內里亞張開雙眼，瞪著暗紫色的天花板。

許久，他才意識到方才聽見的話語只是場夢，一場糾纏了自己三個多月的惡夢。

在意識到自己正在流淚的事實前，卡內里亞只是將手背輕放在額上。

一切彷彿回歸原點，自己依然軟弱無助，如同當年父王訓斥的那般。

隨著對父王的記憶勾起，卡內里亞有了看見幼年時的她的錯覺。

那次跌倒，紫晶雖然隱忍著，淚水卻依然溢出眼眶。

即使受了傷，還是抹去淚水並起身，亦步亦趨地跟上自己。

他從未嘗試理解她的心理，只覺得她很煩人，想走得更快一些，好甩掉對方。

他不曾為紫晶拭去眼淚，但她曾。

那時的自己，在鋼琴的表現上被老師嫌棄，父王也為此震怒。

原先想著躲起來好好哭一場，紫晶卻拿出手帕輕輕拭過自己的眼角，儘管後來兩人一同被訓了一頓，但一向愛哭的她，在那日並沒有哭。

每當自己想做點什麼，紫晶絕對是第一個舉手支持的人。

不論後果如何，她一直以來的笑容都沒有動搖。

但她卻消失了。

連同她的笑容一起。

卡內里亞閉上眼睛，即便不願回想，紫晶的面容仍清晰地浮現於腦海。

在登上王座後，一直到三個月前的不告而別，隨著時間過去，那雙純粹的眼漸漸失去光彩。

他不只一次地傳召紫晶──雖然次數不多──但他其實記得，從第一次的羞赧與驚喜，過渡到面無表情，乃至於不願再直視自己，紫晶的愛逐漸消逝，而自己未曾察覺。

到了最後，紫晶對自己僅存的一點愛化為利刃，深深地刺入了自己的心臟。

也許自己真的動心了吧。

也許不是從現在，應該是從很久很久以前，在習慣紫晶的存在之前。

然而懊悔一向無用，即使當初有所覺察，自己的態度或許也不會改變分毫。

因為曾經相信著、相信她會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因被背叛而痛苦不已的自己，卻說不出任何責備的話語。

紫晶不是會隨意背棄他人的人，是自己的言語，抑或是往日的漠然，使她不得不離開？

他不曉得，也再無機會曉得。

卡內里亞不由自主地碰了下臉頰，發現無法抑止淚水後，便側躺面向大床的另一側，讓被單盡數將心中的酸楚帶走。

苦笑了下，他看著空蕩得孤寂的床鋪上頭，擺著一枝紫玫瑰。

是自己近乎偏執的要求，命令侍從在王宮各處擺上玫瑰。

嗅著花香使他感到心安，但一睜開眼便什麼都不是。

從自己的辦公處離開後左轉，經過幾間房間後便能抵達栽種著玫瑰的溫室。

對於前往溫室的路，自己也是近期才比較熟稔的。

論起以前，紫晶在跟隨自己辦公之餘，定會在溫室悉心栽培花朵，連帶著裙子都會染上花香。

偶爾被棘刺劃破的指尖上頭纏著白色的繃帶，但紫晶卻會將手藏到背後，不讓自己發現。

好似決定藏起不小心湧現而出的愛一般。

「對不起……」

如果一句「我愛你」是奢求，那「我恨你」便是祈求。

從被自己親手塞入布團的嘴裡，還能妄想聽見任何聲音嗎？

──我愛妳。

卡內里亞懼怕惡夢，但他仍沉溺於其中。

沉溺於名為後悔的愛之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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