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向】不會再讓妳為我哭泣

距離萊登傷重、被克瓦爾送至教會軍隊在地上的基地已經過了一週。

赫芬嘆了口氣，原先洛耶要她去尋找失去聯繫的克瓦爾，但她以想照顧萊登為由留在了方舟，而洛耶點頭同意。

「早知道就該讓赫芬妹妹和萊登一起去找克瓦爾，才不會因為萊登太笨誤事啊……」洛耶試圖緩解凝重的氣氛，赫芬輕輕頷首。

她試圖揚起嘴角，「對不起，洛耶隊長。」

「沒關係的，我也沒想到萊登會被打成這樣，他可是萊登耶。」

「武力笨蛋……」

「沒錯，武力笨蛋。」洛耶拍了拍赫芬的頭，「傻人有傻福，萊登不會有事的。」

月影斜照在慘白的病床上，赫芬只是靜靜看著萊登昏睡的模樣，她在心底咒罵著沒有和萊登一同前去地上的自己，只因自己當時有事耽擱了。

「米賽里科德大人，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嗯──我想看看赫芬幸福不幸福啊。」

「謝謝大人的關心，神聖的天子大人在上，能受天子大人庇佑的我很幸福。」

「呵呵，幸福啊……」米賽里科德高聲感嘆，「是因為幸福而無知，還是因為無知而幸福呢？」

「……」赫芬抿唇，她向來就對這邪惡頭頭沒什麼好感，「若大人沒什麼事的話，請容我先告退。」

快步走出教會，赫芬進入教會軍隊的辦公室裡，恰巧看見無所事事的夏歐。

「夏歐，你知道萊登大人在哪裡嗎？」

「隊長要他去地上一趟。」

赫芬有些訝異，「洛耶隊長？為了什麼？」

「這點事無所謂吧。」夏歐漫不經心地回覆，「啊，回來了。」

「哦，我以為赫芬妹妹會花上更多時間。」洛耶微笑，「我讓萊登去找克瓦爾了。」

「只有他？」

「和十個部下，怎麼了嗎？」

「……沒什麼。」

再次見到萊登，便是在教會軍隊的醫務室裡。

聽到消息的赫芬匆匆趕到，映入眼簾的是萊登身上無數的傷口和血跡。

「這是怎麼回事！」赫芬咆哮，抓著一旁士兵的肩膀晃啊晃的。

「報告，小的也不知道……」

赫芬一路奔向辦公室，找到洛耶便連珠炮似地問問題。

「萊登大人怎麼會這樣？到底是誰做的？誰把他送到這裡來的？為什麼這麼晚才告訴我？」

「冷靜，赫芬。」

赫芬深吸一口氣，「我很冷靜。」

「不，妳一點都不冷靜。」洛耶有些無奈，「我也不確定詳細的情況，克瓦爾也沒有傳達……」

「克瓦爾？克瓦爾有回來嗎？」

「別想去逼問他，赫芬，他只把萊登送到地上的基地而已，之後就消失蹤影了。」

赫芬強忍著的淚水在得不到任何回應時潰堤，這令洛耶有些尷尬。

「我說赫芬啊，萊登又不是死了，等他醒來再問他不就好了嗎？」

咦，對耶。

赫芬擦乾眼淚，抱歉地望向長官。

「妳真的有夠不冷靜的，虧妳還是萊登的副手。」

「……對不起。」

在軍醫處理完較大的傷口之後，赫芬決定親手替萊登包紮、換藥，這樣的日子過了好幾天，漫長得讓赫芬一度以為是永無止境的夢魘。

每當她滿面愁容地趴在小桌上睡去，洛耶或夏歐總會拿條毯子替她蓋上，不安穩的夢境則使赫芬時常驚醒過來，眼角還掛著些許淚滴。

她總會想起眼前昏迷不醒的大笨蛋為自己做過的一切，在回憶漫溢胸口的時候取下頭上的髮夾，緊握著它的同時祈禱著奇蹟的發生。

赫芬做了無數個夢，夢裡的萊登大人掛著傻里傻氣的笑容，笑容之下是染上血液腥紅的軍服。

彼岸花開，她的腦袋裡嗡嗡作響，萊登大人開口說了句話，自己卻什麼也沒聽見。

無盡的惡夢之中，赫芬終於解讀出對方想說的話。

──對不起。

赫芬睜開眼，正巧對上了她朝思暮想的那雙瞳。

她張嘴欲說些什麼，話語卻哽在喉頭。

「……！」

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她分不清。

萊登見狀，露出了笑容，而後伸出手。

「赫芬要不要吃蘋果？」

她無法阻止自己擁抱對方的衝動。

似是沒聽見洛耶調侃的語句般，赫芬緊緊擁著萊登，直到後者拍了拍她的背。

「很痛啦！」

「……抱歉。」

赫芬破涕而笑，伸手抹去淚水。

「赫芬好像兔子。」萊登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喏，蘋果，隊長帶來的，還是兔子的造型。」

「沒禮貌，我才不是兔子。」

「可是妳眼睛紅紅的。」萊登肯定地說著。

「這只是過敏，再說我是兔子就把你揍成肉餅。」

「別別別，」一旁的洛耶打斷了赫芬威脅的話語，「我的手下愛將好不容易要康復了，赫芬妹妹就別再把他打殘了。」

「就是說嘛，赫芬沒良心。」萊登咬了口蘋果。

啪嚓一聲，隨著蘋果斷裂的還有赫芬的理智。

「你有種再說一次？」赫芬徹底怒了，「也不想想你這身衣服是誰換的、藥是誰上的、又是誰不分日夜顧著你那渺小到機器根本感應不出來的心跳？你還有膽說我沒、良、心！」

「……醫生啊。」

萊登的理所當然讓赫芬開始暴走。

「不要攔著我，我現在就一槍斃了這混帳！」

洛耶將赫芬按在座位上並奪走她的手槍，「赫芬妹妹啊，就和妳說要冷靜一點了。然後萊登，不會說話就閉嘴。」

「哦、哦！」萊登後知後覺地服從了命令。

距離洛耶帶著手槍離開病房已經有三個小時了，萊登看著赫芬氣呼呼坐著的背影有些茫然。

他怎麼又惹赫芬生氣了？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好無辜啊。

萊登眨眨眼睛，張口呼喚道：「赫──」

一聲氣憤的鼻息自赫芬的方向傳出，萊登想起洛耶的教訓，默默閉上嘴巴。

良久，他才斗膽再一次開口，「……對不起。」

沒有憤怒的鼻息，萊登抱著渺茫的希望看向赫芬。

但赫芬也沒有回應，唯一證明時間正流逝著的只有自她臉頰滴落的淚珠。

萊登突然有點想哭，他伸出還能活動的那隻手，望著赫芬背對著自己、微微顫抖的身子。

「赫、」

「……大笨蛋。」

自赫芬緊緊咬著的牙關吐露出的是哀傷，萊登默默垂下頭，「我真的不知道是赫芬照顧──」

「明明只是去地上找克瓦爾，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回來！」

赫芬的咆哮使萊登愣了愣，他不曉得現在該不該開口，而洛耶隊長告訴他，不會說話就閉上嘴。

於是他選擇沉默，並靜靜聆聽著赫芬說的話。

「萊登大人不知道吧？不知道我聽到你只帶十個部下出去時的慌張，不知道我完全聯絡不到你的焦慮，更不知道當我接獲你回來的消息、打開醫務室大門時，看見你身上覆蓋著無數的傷口與血跡！」

「赫芬……」

女子無暇顧及臉上遍布的淚痕，她轉過身，顫抖著開口：「答應我，不要再自己一個人單打獨鬥。」

「……」

「算我求你了，萊登。」

被直呼其名的男人愣了愣，「……嗯。」

聽見萊登的回覆，赫芬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那我們一言為定，畢竟沒有主將身亡、副官卻苟活於世的道理嘛。」

赫芬之言，萊登其實有半句以上聽不懂，但洛耶隊長常說赫芬很聰明，所以自己要好好聽赫芬說的話，不再讓她哭泣。

「好。」

萊登答應得爽快。

赫芬再也沒有為自己流下淚水，萊登想，他一直好好守著那日的約定。

看著墓碑上的笑靨，直至夕陽西下，萊登都沒有移開視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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