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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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色的夕陽，灑落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裏，地板和課桌椅上烙印出光影美麗的對比。

穿著高中制服的男孩，孤零零坐在位置上，等待著摯友回來。

然而男孩心知肚明，那個人永遠不可能再出現。

只是他不死心，偏要等。

反正，是夢嘛。

男孩如此想著。

明智咲睜開眼睛，慵懶得打了一個大呵欠，帶著疲倦依依不捨地離開冬天早晨溫暖的被窩。

這是第幾次夢到這樣的夢境呢？

在摯友芹澤千秋逝世後的這十七年來，不斷地不斷地重複著這個夢境。

伴隨著千秋的離去，明智的內心也因此被硬生生挖空了一塊，似乎是對千秋的情感還來不及整理，下意識不斷想釐清心中未解的感情而產生的夢境。

明智一開始不理解夢境的意義，但年復一年思索的過程中，他漸漸意識到自己對千秋的情感並未發酵完全。

學生時期的明智，目光總是追隨著千秋的身影。

是這個人，告訴他活著的有趣之處，讓原本單調的學校生活變得繽紛。

是這個人，讓他從逃避生活，轉而開始享受變化無窮的日子。

在明智眼裡，芹澤千秋閃閃發光。

「即使世界末日了，只要身邊還有千秋，日子肯定也不無聊。」

學生時期的明智看著身旁的千秋，閃過一瞬這樣的想法，嘴角不禁上揚。

偶爾，他會想獨佔這顆閃爍的星星，即使在千秋這麼多的朋友裏，明智已經是千秋最親密的友人。

當時的明智內心有些納悶，但也沒細想心中竄起的一次次動搖。

或許日漸膨脹的戀慕，因突如其來的離別而無處宣洩，所以夢裏的他才會一直等待千秋吧。

沒有千秋的話，這個課題就不會結束。

這大概也是明智活到目前為止最大的遺憾。

「如果有如果，我們會變得如何呢？」

✤

鈴聲響起，明智結束了一天的課程，手裏拿著學生交上來的一疊作業回到個人辦公室。

趁著時間還早，他想趕緊批改學生的作業，好讓大家能在考前複習。

正當他邊撕開手中的棒棒糖送進嘴裡，邊坐下準備批改時，卻發現平時放在筆筒裏的紅筆不知掉去哪裡。

「奇怪了...」

看似隨興不嚴謹的明智，其實對環境有些微潔癖，因此桌面總是保持一定的清潔，而長年穿著古典文學教師並不需要的白袍，真正主因也是避免粉筆灰沾染到西裝。

明明是這麼努力保持清潔整齊，怎麼最重要的東西卻會突然不見呢，明智如此懊惱著。

就在他忙著翻找各個抽屜，突然聽見開門聲，他用餘光瞥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金髮同學，雙手依舊沒有停止搜尋紅筆。

「春輝嗎？有什麼事嗎？」

明智沒有正眼看向金髮學生，也沒有發現他口中的「春輝」早已畢業多年，根本不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站在門口的金髮學生沒有回答明智的問題，而是默默地靠近明智的辦公桌。

發現學生並沒有出聲，明智才困惑地抬起頭。這時金髮同學僅站在離他一步之外。

「春...咦？！」

明智這才發覺，眼前的人並不是春輝，即便他們外貌相似，春輝長大後長得多麼像他的哥哥千秋，明智也不會認錯眼前這位本來永遠不可能再見到的摯友——

「千秋......？」

明智直愣愣瞪著眼前的人，口中的棒棒糖也差點因驚嚇過度而掉出來。

「喲，好久不見。」

千秋臉上掛起大大的招牌笑容，向明智打招呼。

✤

「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明智反射性摸了摸千秋的身體。

咦，碰得到，也有腳...難道不是我想的那樣？

「喂，幹嘛一副看到鬼的樣子啊。」

千秋撥開明智的手，一臉有些失落又有些賭氣地翹起嘴。

「不......可是你不是已經......不在了……」

最後的三個字「不在了」是用連自己也聽不到的聲音道出，明智搔了搔頭，想著就算是鬼也無所謂，能再見到千秋都好，然而這些話只是堵在嘴裡。

千秋看明智不知所措，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明明一直想見我的，就不能表現得再開心一點嗎，不喜形於色這點還真是沒什麼變呢。

「難得見面不要板著一張臉嘛！」

千秋開心的笑著，一屁股坐上辦公桌，揮了揮手示意明智也坐下來。過了十七年，明智長得比高中時高出許多，而千秋則維持當年高中時的身高體型，兩人相差至少十公分。

明智拉開椅子坐下，雖然看見千秋很開心，但卻覺得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而不真實，反而不知如何開口。

即使明智有很多想對千秋說的話，卻都哽在喉嚨裡。

他是多麼思念千秋，這麼想夢見他，卻一次也沒夢到過。如今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呢？明智只是不斷糾結地思索，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千秋也沒多說什麼，玩味似地盯著明智並觀察他的表情 。片刻後才偷偷趁明智不注意時奪走他口中的棒棒糖。

「哇，新口味耶！」

「？！」

明智被千秋的舉動嚇著，看著千秋把自己含過的棒棒糖塞進嘴中。

「喂，這樣不衛生。」

明智出聲制止。

「你真的這麼想？」

千秋吐出棒棒糖，接著一瞬間彎腰將臉靠近明智並注視著他的雙眼。不同於剛才說笑時的氣氛，千秋的眼神裏帶著像是看透一切、不容明智逃避自己的壓迫感。

「間接接吻...…」

明智口中呢喃著腦內迸出的第一個想法，發現心思被千秋看透，他的臉頰微微發熱，不願承認似地低下頭。

眼見明智的反應，勾起了千秋心中的小惡魔。

過去，千秋一直觀察著這個「得來不易」的友人，明明善於體察他人的心思，卻對愛情以及自己的情感一竅不通。不，正確來說，應該是慣性逃避內心底層的情緒不願面對，就如同他們剛相遇時一樣，明智總是在勉強自己，既倔強又頑固。

至於千秋，很早就發現自己對明智的情感在友情之上。但他的「時間」有限，所以從發現這份情感的那一刻起，千秋便決定將心意埋藏於心底。如果明智沒有直面自己的情感，千秋也不打算勉強他。當時的千秋沒有想去改變兩人的「友人」關係。

不過，現在明智的反應已和當時截然不同。

你已經發現了嗎？

千秋嘴角勾起一抹滿足的微笑。

那麼，我也沒必要隱藏了。

千秋先是惡趣味地將手中的棒棒糖緩緩劃過明智的雙瓣，又將棒棒糖送入他的口中輕輕翻攪著。而明智雖沒想到千秋會這麼做，卻也沒有反抗，淺藏在內心十七年的複雜思緒，那曖昧不明的感情伴隨著挑逗蠢蠢欲動。

這不是一點都不抗拒嘛，千秋想著。

看著明智意外順從棒棒糖在他的嘴裏挑逗玩弄，千秋終於耐不住性子，挪開棒棒糖將其放在一邊，整個人跨坐在明智的大腿上，不客氣地讓自己取代棒棒糖的位置，先是吻上明智帶著果香甜味的唇，又一次次將舌伸入他的嘴中擺弄著，兩人的舌尖彼此交纏。

「嗯...」

受到千秋一次次的誘惑，明智明顯感覺到身體比剛才更加躁熱而敏感，他不自覺地將雙手伸向千秋的背環抱住他，千秋受到邀約，也將手指伸進明智的髮絲，扶著他的頭好讓自己舌頭能更加深入。由於明智難得的主動，使千秋興致大增，將舌深入明智的喉中不斷重壓舔動，卻因為吻得太過熱情忘我，使得眼前的人受不了刺激而繳械投降。

「咳...哈…」

明智踹不過氣而推開千秋，胸腔因方才換氣不足而大力起伏。

「啊，抱歉...」

 千秋發現自己不小心過火了。

「......」

明智沉默不語，只是調整好呼吸，卻因為回想剛剛熾熱的吻而不敢正眼看千秋。

「咲，你變老實了耶。」

聽到千秋下的評語，明智才回過神來，像是刻意回到高中時那樣稍稍反嗆著千秋。「蛤？！什麼跟什麼啊......」

然而眼神一和千秋對上，明智又瞬間失語，因為此時對方正用溫柔而充滿疼惜的眼神看著他。千秋不等明智的反應，便整個人貼上明智將他抱住，讓自己埋進明智變得寬大而穩健的胸膛。

「有什麼想對我說嗎？」

抱著明智的千秋閉上雙眼問道。

「你這不都明白了？」

明智嘆了一口氣，他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春輝給你添麻煩了。」

話題突然提及和他差了十歲但長相極為相似的弟弟，讓明智有些訝異，不過他很快得發現，千秋只是想打破沉默找些話題聊而已。

「都過去了，他現在長得比我高可驕傲著呢。」

「你呢，長高了多少啊？」

「嗯……七、八公分？你倒是都沒變呢。」

「哈哈……說什麼呢。」

千秋輕笑，沒再多說什麼。

兩人之間又再度陷入寂靜，只剩下彼此呼吸的聲音。明智忽然發現十七年的空白原來如此難以用一言一語填滿，不過也好，他並不覺得尷尬，反而認為這樣正好。只要千秋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都好。

明智想著想著，又稍稍把千秋的人再用力抱緊些，像是怕懷中的人隨時會跑走一般。他感受著從千秋身體傳來的熱度，想永遠記得這個溫度。

「……」

不知何時，明智流下了眼淚，他放開千秋想用手擦乾淚水，無奈眼淚卻只是一滴又一滴地掉了下來。

「別擦了。」

千秋見明智都要把眼睛揉紅了，伸手制止又要往眼上擦的手，然而，千秋的手卻突然穿過了明智的手掌，變成半透明狀。明智睜大雙眼，看著千秋的身體從手開始，慢慢延伸向全身，都變得像靈魂一般而不再是實體，他驚慌地想抓住千秋的手，卻只是徒勞。

知道時間所剩不多的千秋，開口問明智。「咲知道我為什麼來見你嗎？」

「咦？」明智啞然。

「為了結束。」千秋直視明智，眼神又再次回到那看透一切的神情。「你的課題結束了，心中已有屬於你的正確答案。」

「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明智流著眼淚，聲音有些沙啞， 他沒餘裕思考千秋的話，只是帶著不安問出心底最想知道的問題。

視線越來越模糊，明智即使想做點什麼，身體卻使不上力。既看不清千秋的樣貌也沒聽見千秋回覆讓明智越來越焦慮，卻也無能為力。

「…………」

千秋依舊沒有回應明智的問題，只是傾身向前。

✤

明智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在流淚，唇上還殘留著溫潤的觸感及溫度。

｢夢嗎......｣

如此真實的夢啊，明智想。指尖緩緩滑過唇瓣，他閉上眼回味著最後的餘溫。淚水不斷地從臉頰滑落，眼淚的閘門就好像潰堤般地停不下來，他順著情緒，讓眼淚宣洩著被壓抑已久的情感。

從此，明智再也沒有夢見千秋。

✤

在辦公室裡，明智發現自己的桌上擺著一杯黑咖啡和一小包砂糖，還附帶一張未屬名的紙條。

紙條上頭只寫著TO 明智老師，還畫著小小的花朵插圖。

是嗎，妳也找到答案，向前邁進了嗎？

明智邊想著，邊將砂糖倒入咖啡裏。

他喝了一口咖啡，那杯咖啡帶點苦味，卻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味道。

-END-

後記：

第一次寫超過2000字篇幅的文章，想好好把從之前春輝的哥哥都還沒有名字時就想到的棒棒糖梗放進去，因此花了蠻多時間重看文章修稿。想把留堂老師PV、小說和僕10的感覺都融合，雖然官方世界線原本就有出入，但希望盡量讓他們彼此之間感情方面是有所關聯。（即使僕10直接忽略老師的心理情感，痛苦變成春輝在詮釋=v=，和留堂老師PV是反的。）

最後的微苦咖啡和砂糖，源自於三專的<小小後悔>這首歌，廣播劇似乎曾說過這首是明智老師前女友視角，因此想做一點連結。

在我的CP設定裡，是前女友→明智老師(沒意識到動情)→←(友情以上)千秋

可能中間因為被慫恿，明智和前女友交往，然而前女友雖然喜歡明智，但和明智並不是這麼合拍，僅僅只是不斷地去配合明智的步調（喝著微苦的咖啡）。明智和千秋是朋友關係，明智卻也無意識地配合千秋，口中含著的是過去不常吃的棒棒糖。

他們都一樣，彼此配合著自己憧憬喜歡的人。

千秋離開後，明智口中總是含著的棒棒糖成了千秋的替代品，算是一種緬懷過去？後來前女友和明智分手，也依舊喝著曾經為了配合明智的微苦咖啡，因為她放不下這段感情。

連結回自己的文章，想透過前女友送來的咖啡代表前女友已經放下了感情。（因為我覺得HW應該會把保健老師舞配給明智老師，前女友可能沒戲了XD）

明智再次喝起微苦咖啡，也代表他終於能夠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

雖然想法很多，但這些暗藏的意思，可能沒辦法透過文字好好表達，所以還是寫在後記裡XD。文筆才剛開始練，但願未來能把心中的畫面寫得更詳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