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歸》

磅礡大雨自暗沉的天空傾瀉而下，溼透的斗篷早已失去遮蔽的功能。雨水打在頭上、肩上，在晚歸的哨兵耳邊恣意喧嘩。隨後滲入斗篷內的襯衫，與皮膚相貼。

好冷。

這是陳皓俞覺醒成哨兵後第一次淋雨。放大的五感受到綿密的衝擊，即使四肢已經凍得麻木，他仍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落在身上的每一滴雨。壟罩在夜幕中的雨連聽覺也一併佔據，震得他腦中轟轟作響。

宿舍一樓的燈光彷若朦朧的火，而他是精疲力竭的蛾，本能似的朝著光亮前進。直到走入騎樓，被過多環境信息塞滿的精神通道才終於得以喘息。

陳皓俞脫下斗篷的連帽，用遲鈍的手指擰了擰衣服，在地面留下一灘水。他拖著步伐走向右側走廊的倒數第三間房，握住門把，推開貼著厚厚隔音材的門。

好溫暖。

「皓！你回來啦，等你好久……哇啊，好濕！」

輕快的嗓音與暖氣一同迎面而來，陳皓俞沐浴在房內的日光燈下，愣愣地站在門口。這時間黑鬱應該已經睡了才是。

「皓？你在發呆嗎？」黑髮少年從沙發椅背上探出一顆頭，睜大雙眼朝陳皓俞望過來。一旁的浣熊也和主人同步動作，用圓滾滾的黑眼珠盯著哨兵。

一頭北極狼自哨兵胸口現形。與發楞的主人不同，雪白的精神體快步朝著嚮導走去，用鼻吻蹭著黑鬱的手心和小腿，難得地發出哼聲撒嬌。

黑鬱摸摸北極狼的頭，累壞了的北極狼晃了晃尾巴，跳上沙發湊到浣熊身邊趴下。浣熊似乎看出朋友比平時更加疲憊，毫不吝嗇地張開毛茸茸的前腳，像平時抱著蘋果一般，圈住北極狼的頸部。北極狼枕在浣熊軟綿綿的肚皮上，舒服地閉上眼假寐。

黑鬱抬起頭，發現陳皓俞居然還佇在原地。或許是平時太習慣對方成熟又游刃有餘的模樣，現在哨兵這樣呆呆地看著自己，讓他覺得有些新鮮又好笑。

「沒想到皓也有忘記帶傘的時候。」黑鬱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從抽屜裡拿出乾淨的大毛巾，往哨兵的頭上蓋了上去。

鬆軟的毛巾在還滴著水的髮絲上輕輕磨擦，陳皓俞垂眼看著黑鬱難得專注又溫柔的臉龐，鼻尖嗅到了洗衣精的芬芳。

好溫暖。

「看來是凍傻了。」黑鬱的語氣彷彿說出診斷結果的醫師，故作正經地點點頭，又笑了出來，隔著毛巾揉了揉陳皓俞的臉。

陳皓俞這才緩緩回過神來，在毛巾掠過唇角時跟著彎起一道弧度，低下頭把臉埋進少年的頸脖。

明明是每天都能感受到的體溫，但此刻卻莫名地令人眷戀，屬於黑鬱的體香如同嚮導張開的精神領域將他團團包圍。嚮導素隨著操控溫柔貼向哨兵的意識，將最後一點躁動不安的精神因子穩定下來。

陳皓俞閉著眼，偏過頭吻了吻黑鬱的頸側。

「好溫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