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指揮站

X月O日，上午七點零一分。

飯店大堂不時有人進出，万福 久安坐在沙發裡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腳邊放著黑色旅行袋。他今天換了身適合「郊遊」的服裝，黑色的高領無袖背心，為防曬傷套了一件薄長袖，合身的黃棕色長褲以及靴子。

万福 久安對著手機看得入神，絲毫沒有分給一旁三人座沙發一角的少年一個眼神。明明比亞洲人更加白皙，但潘並沒有將自己渾身上下包得密不透風，而是只有一件和眼珠子顏色一樣淺的長袍，腳上踩著涼鞋，露出格外纖細的小腿和腳踝。

潘沒有手機。於是他抱著腿，下巴抵著膝蓋，清澈的藍眼睛掃視路過的眾人，直到一高一矮兩個女人出現在大廳，徑直往門口走去，即將離開酒店時，潘才「啊」了一聲。

「幹嘛？還不走？」高挑的女性扶著太陽眼鏡，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一邊把行李箱丟給保鏢。單海珈和米切爾一馬當先地上了等候在外的吉普車。

他們一行五個人，沒有多得位置給司機，單海珈選擇自行駕車，由米切爾坐在副駕駛座，讓三個男的去後座擠一擠。個子最小的潘坐中間，像是兩座山之間的低谷。

葉忒羅一上車就把兜帽蓋過眼睛，似乎是不打算交流。万福 久安轉而將目光放在一上車好像被戳中開關一樣，有些昏昏欲睡又強撐著的嚮導少年身上。

一雙如同天空般蔚藍的雙眼半睜半閉，最後仍是不敵行駛於沙海間，緩緩搖晃的頻率，徹底宣告入眠。万福 久安並不睏，在潘因車身搖晃而倒到他身上時，他能聞到一絲淡淡的甜味。隨後葉忒羅便伸手攬過潘的肩膀，把人帶到身側。潘縮成一團，精緻的小鼻子動了動，將臉埋在葉忒羅的罩袍之下。

万福 久安看著前排兩人低聲說話，後排的另外兩人窩在一起，有種不是滋味的感覺。放下手機，窗外滾滾黃沙，一望無際都是的相同景色。

細小的沙粒隨風飄動，落在窪地重新累成一座沙丘。高低錯綜的沙丘鍍著一層金光，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暗潮湧動。

「別一直盯著看，注意眼睛。」

米切爾冷不丁來了一句，万福 久安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可他還是舉雙手作投降狀，收回視線，雙手抱胸。比起盯著前座的頸枕發呆，他寧願閉著眼睛假寐。

不知不覺，吉普車駛入封鎖區。万福 久安再睜眼時，一排小黑點由遠而近，由貨櫃屋組成的基地就在眼前，還有一排排帳篷，一根寫著OMSI的旗幟斜插進營區前的沙地。

單海珈將允許通行的工作證發給眾人。米切爾將之別在領口下方，万福 久安順手把卡片塞進胸前左邊口袋，其餘人則掛在脖子上。幾人被OMSI的成員帶領著前往指揮站。比起其他勘探隊，他們晚來一步，但這並不重要。留在基地的人大多數和他們一樣，是下一批的探勘者。

基地裡，成員正講解著注意事項及細則，万福 久安的目光已經被另一名身穿防風外套的OMSI成員吸引，看了看自己的雇主以及其他僱傭兵在這裡應當安全，不需要他。万福 久安便心安理得地默默晃至那名成員附近，研究攤開來的衛星成像地圖。

「這是哪裡？」万福 久安看到一個沒有說明的標記，伸手指向那處，向那人詢問。

「還未探明之處，初步判斷有人為活動的痕跡。」

點頭表示了解，万福 久安瞥見放置在一旁、對Ｚ世代來說堪比古董遺物的一卷陳舊錄影帶，他很懷疑像潘那個年紀的人會知道這是什麼。不過錄影帶倒是十分符合許多影視作品裡，這種探勘考古團會有的物品形象。万福 久安直接把錄影帶放進放映機裡，手機鏡頭正對著螢幕，錄下所有內容。

那是一段訪談的影片 ，受訪者是一個鬚鬢皆白的中年男子，穿著和葉潘兩人同樣的罩袍，只是更為破舊，看得出縫補的痕跡。男子如老人一般佝僂著脊背。一隻眼睛黃白混濁，完好的棕色瞳仁裡卻是潛藏不住的……瘋狂。

「他們來了！從沙子最底部、不，從比那更深的地方……」

「在那些風沙從不停歇的地方……低語著、低語著……」

男子的聲音逐漸放低，隨著訪問者一聲聲呼喚，男子才回過神來回應的下一個問題。

「不，那不是神……神……神不足以形容……偉大、深不見底、並無窮盡，他們是ʿYh'zaq-Sereth……」

影片戛然而止。

一行人聽完注意事項後終於能自由行動，立刻注意到少了一個人。單海珈一邊往回走，一邊打探消息，與万福 久安會合時，兩人眼神對視，相互點了點頭。

他們拿著行李到了帳篷區，他們分到了三個帳篷，僱傭兵一個帳篷，兩個女生一個帳篷，万福 久安就這樣幸運地自己獨享一個帳篷。五人在中間的帳篷交換情報，万福 久安將錄下的影片傳至群組。單海珈則秀出了一張地圖，看上去年代久遠，與現如今的地圖進行對照後，那處標記的地點早在古地圖上就已經存在。

「那裡是黑市。」

葉忒羅觀察一番，比對兩張地圖的差異，沒有參詳太久，逕自說出了他的推測。

「值得去探一探嗎？」

手繪古地圖的所有者表示是祖輩流傳下來的古代遺蹟，單海珈一挑眉，決定聽當地人提些意見。於他而言，完成任務為首要目標，危險程度他自會評估，只是這些商品是否值得冒險，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葉忒羅搖頭，張了張嘴，像是想到什麼又把話嚥了回去，轉而將潘推到前方。潘看看葉忒羅，又看看單海珈，吞了吞口水，猶猶豫豫地開口：「很亂。騙子多，假貨也多。不能當面戳穿他們。」

「那裡不好出手，也不能、穿這樣進去……」

潘的目光瞟向兩名女性，小臉有些紅。沙漠天熱，兩人都是吊帶上衣，雙手、腰和腿的肌膚都有不同程度的裸露，葉忒羅斜睨他一眼，依舊沒有開口。

「要穿罩袍，用兜帽或是頭巾遮住臉，比較保險。」

單海珈點點頭。服裝問題好解決，只是沒料到連當地人的葉忒羅跟潘都不好在那種地方出手，反而有些棘手。

「外出的隊伍還未回來，我想趁這機會去瞧瞧。沒人會不歡迎一個大方的客人。若非必要，我不想惹事。」

米切爾拍拍手，宣布散會。「行吧，那就這樣定了。我去照會OMSI外出跟補給事宜，大家今天好好休息。」

万福 久安伸了個懶腰，捶了捶坐了一天的後腰，回到自己的帳篷。他和僱傭兵的帳篷分別在單海珈左右，環境簡陋，但勝在物品一應俱全，基本上人來即可。放好行李，万福 久安外出找了些吃食，順利得到當地研究員的熱情招待，手上堆滿了當地特產，還有來自各地的零食。

來不及藉由禮尚往來的名義討到研究員們通訊方式的万福久安，外頭刮起了一陣席捲一人高的煙塵，黃沙拍打發出類似敲打門扉的聲響。他只能在當地人的提醒下盡快回了帳篷。

巨大的沙塵暴一刮，就是七個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