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韓國是世界上最多情人節的國家？

　　誰會在滅亡的世界裡過情人節？

﹡

　　「……這些是什麼？」金獨子問。

　　你的眼睛是裝飾嗎？被問的人沒好氣地回。不，我當然不是那個意思，只是……

　　玫瑰。近乎塞滿整室的玫瑰，與其說是花海，更貼近迎面而來的浪潮這種形容。各種顏色，五彩繽紛，香味卻適中，意外不刺鼻。金獨子站在工業園區某條走廊上的某個小房間門口，直視這超乎現實的一幕。

　　他身邊的嬌小女性喀地咬碎剩下不多的檸檬棒棒糖。

　　「商品。」韓秀英簡短回應。

　　金獨子短暫思考了一會兒那個詞彙的涵義，「我以為星雲的資金還算充足。」

　　「誰說這是星雲資金了？這些都是準備入我口袋的零用錢。」她彎身拿起其中一朵，「如果改名成『韓秀英的公司』的話倒是可以考慮。」

　　金獨子接下遞到自己面前的那朵玫瑰，藍色的，「實際上呢？」

　　「一朵514Coin。」
　　「……什麼？」
　　「我為什麼要免費送你？」

　　那也沒錯。金獨子的視線在手上的玫瑰和韓秀英之間來回，不可聞地嘆氣。

　　[星座「救贖的魔王」贊助化身「韓秀英」514Coin]

　　那道訊息使韓秀英轉過身來，露出她象徵性的潔白虎牙，「某個笨蛋不在的那三年，有時候會辦一些活動，嗯，試著讓大家轉移一下注意力或放鬆。」

　　——救贖的魔王，你認為你消失的故事會被迅速閱讀，抑或緩慢讀完？金獨子突地想起隱秘的謀略家的話，以及某位主角留下的那些破碎訊息。認識的人們的行動因他的缺席而逐漸失序，離開軌道。金獨子曾經認為，這條世界線有主角，有作家，有在末世也閃閃發光的存在，走向總歸不會比那邊更壞。

　　[金犭蜀子金昔了]

　　無法否認第四面牆的低語。

　　而韓秀英不管他的沉默，只是繼續說道，「那時候呢，我們也還不是韓秀英的公司，雖然有某個遇神殺神見鬼殺鬼的瘋子在，但該死的資本主義……」

　　其中的困境並不難推測想像。金獨子聽著韓秀英話裡故意的口誤，轉了轉手中的玫瑰，沒刺，藍色的花瓣在從走廊窗戶灑進的陽光下有些透明。韓秀英抬起頭，那雙眼尾上揚的眼睛對上金獨子的視線。

　　「反正就是這樣。」
　　「這是妳的主意嗎？」
　　「買賣的部分是。」她說，「發起者是那個濫好心的女人。」

　　所指顯然易見，於是金獨子笑了一下，「我會去謝謝尚雅小姐的，也謝謝妳。」

　　韓秀英輕哼一聲，聽不出來是接受還是不接受。

　　「但妳這些玫瑰是怎麼來的？」
　　「商業機密。」

　　她幾個字就堵住金獨子的問題，雙手環胸，咬著棒棒糖的棍子，儼然準備發號施令的女王。

　　「好了，進入正題吧，不是把你叫來只買一朵玫瑰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的。」

﹡

　　結果金獨子是商品的一環。

　　韓秀英讓他從玫瑰花海裡挑出8支玫瑰，將那8支玫瑰放上鬼怪拍賣——9158親自為您挑選的玫瑰——金獨子瞪大眼睛目睹她為那8朵玫瑰加上簡介。售價514,000Coin。暴利。我沒騙人，你確實把它們挑出來了，不是嗎。韓秀英聳聳肩。這些都是你情我願的交易。

　　就算如此，一朵玫瑰五十幾萬？誰會買？

　　韓秀英聞言只是嗤笑，指指視窗。已經銷售一空，在根本不到幾秒的時間之內。假如你現在打開累積的訊息來看，搞不好會有不少哀號買不到的留言。她過於輕巧地補充。

　　金獨子無言以對。偶爾他會想知道那些買家到底是哪些存在，又覺得深究並不是個好主意。

　　無論如何，這些交易最終的受益流向都將是他們星雲。韓秀英是那樣的人。金獨子深知這點。

　　好，沒你的事了，滾吧，我要專心我的玫瑰事業。

　　工業園區的代表之一在韓秀英的逐客令下離開房間。

﹡

　　出乎金獨子意外的是，他收到許多玫瑰。

﹡

　　當孩子們各捧著一大束白玫瑰到金獨子面前時，他心情複雜，些微的黑色情緒混進升起的溫暖。你們為了我花了這麼多Coin嗎？他收下玫瑰，在良心的譴責之下艱困詢問。不？申有勝歪了歪頭：我們說要給，可秀英姊不收……。她要我們將來用雙倍還她。李吉永鼓起臉。

　　赤裸裸的差別待遇。金獨子回想自己付出的514Coin。但放下了心，穩穩抱起兩束玫瑰。孩子們見狀都笑了，紅著臉用力稱讚白玫瑰多麼適合金獨子。我就說吧！男孩驕傲地挺起胸膛，下一秒被女孩用手肘撞了一下。明明是我先說的！

　　金獨子只有一朵藍玫瑰，無法公平回贈，他思索一下，摘下兩片花瓣。

　　孩子們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捧著自己收到的那片藍色玫瑰花瓣。

﹡

　　那之後他當然也送了棉花般的鬼怪一片花瓣。

　　李賢誠和鄭熙媛一人帶著一朵紅玫瑰一塊到來。陛下啊，親愛的王啊，請您收下我們的玫瑰吧。這是多以前的梗啊……。金獨子忍不住吐槽，送出兩朵花瓣。李智慧蹦蹦跳跳地跑來，李雪花面帶微笑來了，張夏英也帶著稍微不一樣的粉色玫瑰來了。

　　金獨子不斷送出藍色花瓣，最後一片花瓣回贈給了劉尚雅的黃色玫瑰。

　　雖然是黃色玫瑰，但並不是忌妒的意思……
　　我知道的，尚雅小姐不是那樣的人，一直以來謝謝妳。

　　夕陽餘暉打進走廊，劉尚雅的笑容被照得更加柔和。

﹡

　　直至夜晚降臨，該死的星辰高掛，金獨子才遇見他要找的主角。

　　筆直的走廊上，一身黑的人手上空空如也，這就怪了。

　　「沒和劉米雅碰上嗎？」

　　據金獨子所知，那孩子等了劉衆赫一整天，就為了送出手上的玫瑰。

　　劉衆赫只投來一個眼神。金獨子覺得自己讀懂了，那是不關你的事的眼神。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混帳。即使如此，金獨子也有關於下一個任務的詳細內容要和劉衆赫談，他大步走向回歸者，而後者開口，卻是意料外的話題。

　　「我不像某人那樣愛炫耀。」

　　炫耀？誰？金獨子過了幾秒才發覺劉衆赫是拐著彎說他。一個剛回來的人說些什麼呢？金獨子歪頭，清晰回想起今天也有一個人那樣說過。醜大叔，抱著那麼多玫瑰很像炫耀。真是，兄妹倆一個樣。

　　「這活動挺好的，大家都很開心。」

　　「瘋女人的活動怎麼會好。」他的語氣冷冷的，「你倒是收得很開心。」

　　兩人份的腳步聲不重不輕地響於走廊之間，喀喀地迴盪。金獨子光是假設般去想像韓秀英要求劉衆赫買玫瑰的畫面，幾乎就快要笑出聲來。那促使他用玩笑口吻問了那個問題。

　　「身為星雲代表之一，響應活動，你也能送朵玫瑰給我？」

　　劉衆赫身形一頓，停下腳步，害得金獨子的臉差點直直撞上他的肩膀。那張如同雕刻般的臉皺起眉頭望了過來，似乎他習慣金獨子的厚臉皮是習慣，但還是會為此動怒。

　　不過，也只是怒視，沒有回音，理所當然，這在金獨子的預料內，這純粹是個順勢之下的問句，不是真心想要從劉衆赫那邊得到玫瑰。回應也不外乎會是那幾個。不要。不送。滾開。

　　「那你呢？」

　　……嗯？

　　金獨子抬起頭，確認四下的確無人，走廊上只有他和劉衆赫，說話的只可能是……

　　「難道不該公平？」

　　只可能是劉衆赫。

　　但是，喂？這小子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金獨子不曉得自己該從哪塊開始吐槽，主角跟他談公平？還是——

　　「你在跟我要玫瑰？」

　　劉衆赫扭過頭，緊閉的嘴唇沒再吐出任何音節。那副面無表情彷彿說話的人不是他。

　　金獨子只好說，「我沒有玫瑰了，連花瓣都不剩。」

　　劉衆赫理都不理。

　　這臭脾氣。

　　……只不過起頭的確實是自己，好吧。

　　[星座「救贖的魔王」祝化身「劉衆赫」玫瑰日快樂]
　　[星座「救贖的魔王」贊助化身「劉衆赫」514Coin]

　　劉衆赫面露怒色，「金獨子。」

　　「我沒有玫瑰。」金獨子只好重申。他給了等值的Coin，也算是朵玫瑰不是？

　　可這套對劉衆赫似乎不管用，「誰要你的Coin？」

　　真是難搞的孩子。金獨子在心底嘆氣，伸出手，「那你還我吧。」

　　只不過等了好幾秒，也等不來劉衆赫的任何動作。他只垂下眼睛，盯著金獨子伸出的手指，神情被半卷的瀏海覆蓋，讀不出在想些什麼。金獨子只得出聲催促。

　　「你不還我嗎？514Coin？」
　　「給了就是我的。」
　　「……那你是不是也該給我玫瑰或Coin？」
　　「我為什麼要給你？」
　　「剛剛是誰在提倡公平？」

　　劉衆赫充耳不聞，轉頭就走。

　　哇、這混帳小子，對自己不利的就裝做聽不見。金獨子不知該氣該笑，他大步追上那個黑色背影，白色風衣因為邁開的步伐飄動，「劉衆赫，你欠我一朵玫瑰。」那語氣更像是你欠我一拳。

　　他們沒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太久，下一個主線任務近在眼前，沒營養的吵嘴很快就切換成關於正事的討論。那裡不該那樣做。劉衆赫對計畫的指責毫不留情。那你有更好的辦法？金獨子也不甘示弱。

　　聲音隨著他們的腳步越來越遠，一黑一白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又過了幾分鐘，某個身影從反方向的轉角探出身來。

　　韓秀英拿著她的手機，畫面停在打開的記事本上。

　　不是故意要偷聽，實在是兩個白癡聲音太大，遠遠就能聽見左一句金獨子右一聲劉衆赫，生怕別人不知道打情罵俏的是哪兩個人似的。她凝視早就空無一人的走廊盡頭好半晌，才低下頭敲打螢幕上的文字。

　　「那麼專注，在寫些什麼？」

　　韓秀英被那個聲音嚇了好一大跳，像貓一樣跳開，而劉尚雅笑盈盈地站在那邊。

　　「妳可不可以發出一點聲音？」

　　抱歉。劉尚雅點頭，露出略帶歉意的笑容，隨即望向走廊另一端的盡頭。

　　「他們能為作家帶來許多靈感，是嗎？」

　　「……我永遠都不會寫像他們那樣俗濫的故事。」

　　她放棄去猜想劉尚雅看進了多少，也不承認自己會是螳螂。只是輕吐口氣，把手機收回褲子口袋。那份文件只打了幾個字。或許不會再增加，也或許很久很久以後才會重新動筆。像帶刺的黑玫瑰，像一再枯萎的白玫瑰。

完
20210522

此篇花語來自此

主要採用以下

藍玫瑰：奇蹟
白玫瑰：崇拜
紅玫瑰：熱望
粉玫瑰：感謝
黃玫瑰：友情
黑玫瑰：你永遠屬於我
（枯萎的）白玫瑰：與你約定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