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盟嚮往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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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寫字了



他曾聽聞南方的浪漫情懷似酒漿般紅艷醉人。


鮮果的香氣撲鼻而來,澀味漫過舌尖,濃郁的行跡順著喉間滑落。如冬日羊絨裹住身軀,捎來不同於北地的熱情。

這般熱切的情思還未吹化克魯森嶺,寒冬便已到來。焰火般熾熱的旗幟傾倒於塵土,拂了一身枯萎朵瓣。


迴響於騎士之嚎的不甘與憤恨,如今亦在他處凝聚為亡靈,幽幽地低附於旅人耳際獻唱含恨的詩句。

戰士的披風歪斜披掛在碎石間,彷彿被惡意刮破並潑上劣質酒的畫布,散發著不屬於生者的氣息。


克魯森嶺向來不怎麼樂於接納他人,卻是通往鷹谷與愛波頓的必經之路。欲通往綠洲勢必經過曠野,吊死軀殼雙目空洞的窟窿仍然直視日光。


「丹尼克大人這次選擇了一條不安全的路徑。」暗紅髮色的隨從向來直言不諱。

「因為我想散步嘛。富饒角的路段已經走膩了,換條有新鮮感的路也挺好的。」貴族男子笑了笑,輕拉韁繩繞過失去擁有者的馬鞍。


騎士之嚎以南的疆域中,克魯森嶺相較愛波頓或者接近舊帝國統治盛況的鷹谷,缺乏引人入勝的山間風光與盛產資源。到了冬天除了積雪與乾枯的軀幹,再無其他事物。

也許這裡也是由於戰爭荒廢農耕的地方,周圍還能見得幾處村莊,代表也並非寸草不生之地。


同盟軍近期戰況不甚樂觀,在隘口戰役期間環繞中部偏北區域的慈善活動路程便可見一斑,光是行走於不同路段即可知曉當地發展狀態與傾向。

暫時被雪覆蓋的路至今仍是不怎麼平整,可現在看來,這條路未來可能會被帝國的馬蹄踏平,成為一條便於通行的大道。


「您明明曉得這條路有可能碰上帝國的軍隊,卻將自己置於險境,是為了什麼?」

「為了一睹為理想拼搏之人所付出的代價。作為不必作戰的貴族,見證未來可能被傳唱的歷史也不為過吧。」


南方的太陽能帶來暖意,卻融化不了長年凝結的冰雪。年輕貴族唇邊那抹笑意,竟與北地冬日陽光有幾分相似。

與氣候溫和的愛波頓相比,長橋的冬天更為冷冽,風勢相較於偏南地帶亦更為強勁。雖不至於見不到白日,可看得見摸不著,難以辨明其中溫度。


「這一年冬天已足夠漫長,即便您親眼目睹這些事,也無法明白他們真正追求的事物。」隨從說。


飄雪與揚起的塵土令馬蹄裹上了灰白色,白雪總將一切平等地抱擁在懷,直到春日來臨萬物又重歸原貌。在愛波頓被風照拂過的草原,很快就變得翠綠如茵。

而名為丹尼克的貴族,他的眸色就如長橋入冬後冰凍的湖面,能映照亮晃晃的朝陽,亦無法輕易因暖風消融。


「是嗎?那陪我聊個故事打發打發時間。」


回到愛波頓還有段路,他便點了點頭,答應聽聽在這段無趣旅程中貴族男子打算說的話。


「爐窯中有塊麵包快烤好了,石頭底下的柴火燒得正盛,旁邊立著鏟子與另一塊麵糰,以及水桶。」

年輕的貴族話說得輕快,就如平日在城裡的說話語調。


「你觀察許久,發覺柴火越燒越旺,若不撲滅可能會釀成災禍。可是你不曉得水桶水位,亦不曉得店主去向。」他稍微停頓了一下,旋即轉過目光看向隨從。

「這時你會怎麼做呢?」丹尼克開口問道。


「先用鏟子取出麵包,接著再拿起水桶看看有沒有水,沒有就趕快去裝或跟鄰人借水。」隨從平靜地開口。

這位大人不會因為聽到一個答案就滿足,看見那雙目光閃過一絲狡黠,果不其然又聽到尚未結束的話語。


「很不幸地,這個故事發生在克魯森嶺,你的鄰居都不怎麼樂於提供幫助。」

「那就拿起衣物或者外面的砂土,拼命往火爐中放。」


他是連慌張都懶得裝的人,也不打算同貴族虛與委蛇,盡到告知務實答案的義務。即使是騎馬的步調,也不會與僱主並行——然而即便刻意劃開距離,依然還有可趁之機。

丹尼克瞟了眼中規中矩的隨從,馬上搖了搖頭,像是對這樣的回答感到相當乏味。隨後他想了些讓一來一往會有趣點的走向。


「真是熱心機警的隨從,博愛共和的代表。明明也能視而不見啊?」

「我不希望傷及無辜。」

「那是店主的責任吧?不過這麼做回來後的店主肯定會感謝你,其他民眾也可能會對你的見義勇為有印象。」


如丹尼克所期待的,這個性格直接卻恪守本分的隨從顯而易見地愣住了。向來習慣筆直應對的隨從,從來沒有想過盡了義務以外的可能。


「……也可能會被認為多管閒事。」隨從只是嘆口氣,好似剛才真的去插手某家麵包坊的事務。

「哈哈,總需要有人做這些嘛。即使不一定會被感謝,可是被幫助的店主確實能因此受益,至少救下一塊麵包之後還能烤新的。」


寒風掃過地表,覆蓋冰霜的草地依舊匍匐於地面。天空中的藍色不若以往蔚藍,由於冬季染上了冷色調,雲朵以更緩的速度徐行。


「主動出手相助的行動,在追求共和的同盟與集權保守的帝國,都是少見的作為——何況昏王不知去向,將來維護傳統的人或許會越來越少。」丹尼克再次揚起嘴角,伸手撫過馬匹的鬃毛。

「同盟的土地就像是塊柔軟的白麵包,昏王則是不知所蹤的店主,而誰都能進去這家麵包坊做任何事——搶救麵包與試圖滅火的人,無論哪個陣營都會對此留下好印象吧。」


年輕的貴族微微側過臉瞧向隨從,語氣貌似蘊含讚賞之情,唇邊勾勒的弧度亦像是在印證此時所想。而暗紅髮色的隨從當下什麼也沒說,冷不防拋出問句。


「丹尼克大人難道不打算這樣做嗎?」他直視著貴族的臉孔,以毫不掩飾的態度質問。


貴族與平民皆有其應盡的義務,身為隨從雖然需要為僱主盡其所職,卻不等於要掩藏所有的想法。

身為獅牙堡出身的人,他對同盟並未有任何歧見,甚至尊敬願意期盼昏王回歸與遵守傳統的同盟份子。


可是他總覺得身旁這位身處同盟的貴族眼中所見,似乎與自己不同。


「嗯,不會呢。說不定店主的期望即是毀掉這家店,重新蓋起另一座烤爐啊。」


為什麼這時候還可以笑著說這種話?因為是上位者,才有權利這樣說嗎?

他本想出聲反問,但眼前的景象令他微微愣住——出身北方的貴族男子那張帶著笑的臉,莫名多了些其他難以言明的情緒。


「可是現在……我大概會先試著叫你踏進去拿水桶。」隨著這句話說完,他方才看見的事物很快便消失無蹤。「畢竟我可是愛波頓的貴族呢。」


風吹到臉上,連帶幾絲頭髮也跟著隨風飄揚。刮過肌膚的溫度依然那般冰冷,往南的旅途尚有段路程。


而方才所見如雪花般一閃即逝,隨著疲憊感增加,很快便被隨從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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