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外第五期回顾:“我们终将在没有恐惧的地方相见” - 好青年茶话会 (@enlightenedy)
matters.news世界如常运作,历史也悄然翻开新的一页,在四通桥事件发生十天之后,“新时代”再次来临。
这几天,我们目睹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我们又该如何自处?这可能会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需要去面对的问题。
是去是留,向前或是向后,世界并不一定会因为我们的选择而改变,但我们却必然因为自身的选择导向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你绝不可放弃!一旦你放弃,你就和其他人一样了。”
这一期,我们一起直面自身的怯懦与恐惧,或许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更坚定地走下去,在没有恐惧的地方相见。
使命——那些也曾想象过的场景
对于这次事件,我有很多话想说。因为我也想过这些。
我想象过有一天我会不会在北京的街头举着牌子,喊着口号集会示威。为什么呢,我也说不清,19年香港反送中时,我在国外读大学感触不是很深,身边没香港人,也没和别人讨论过香港的事。但是我一直有关注,事件发生后我了解了香港近十年的大事,抗议历史,抗议者诉求,我开始看一些香港媒体,有了自己的判断。所在国也有留学生和香港留学生发生冲突,我第一次觉得游行示威和我那么近。我对香港抗议的立场很稳定,我不完全站他们,但是我也肯定不会支持港府。我试图保持中立。
后来2020年回国了,对香港关注少了,对国内关注更多,我发现原来祖国街头有那么多政治标语(党宣),有那么多警察,可能是在外待久了。然后疫情发生了,短短几个月,我对中共的不满上升到了平生以来最高,也是这个时候我关注了文宣中国的频道,我又开始打开油管打开tg推特,想逃避国内的环境,追求思想独立,去了解不同的声音, 再形成自己的观点,不奢求影响别人,只保持清醒。于是我就产生了一个想法,去北京,去抗议,这可能很幼稚也很愚蠢,虽然如此,但是我就是克制不住去这样想,特别是看到一些社会新闻。我开始想如果我是抗议活动的策划者,我需要做什么,我需要建立网络群组吗,我需要招一些人吗,对,我不可能一个人完成吧,我会被抓吗,会的,但是我也不愿被关个几年吧。
我想起我小时去过一次北京,去陌生的城市做这样的事是不是太疯狂了。我开始想,我需要抗议什么,20年年中以后,疫情已经告一段落,但是别的社会领域出现了我过去从未想过的问题:996与劳动保障,离婚冷静期,女性保护,性少数的问题,文化审查,互联网审查……一个个话题接踵而至。回到今天的主题,四通桥勇士的抗议主题是反对防疫政策,这个的确是现在中国最重要的头等大事也是最热门的政治话题,同时也是“民怨”的重大来源之一。但是光有反对防疫也不够,我以前经常想象自己去北京某部委举个牌子高音喇叭也放起“管你开放几胎老子一个都不生” ,去放一个“去你妈的调休”,我甚至想象自己会去某互联网大厂的总部去抗议他们在网络审查中充当帮凶,去字节跳动抗议“去你妈的敏感词”——众所周知,平台的层层加码让普通用户叫苦不迭。
当然现在想想,我真是病得不轻,这样的事怎么会发生,纵然是有人有胆子去,我又有几个分身去完成这些呢,有时候我也觉得略微无奈,一种颓然涌上心头,片刻后拿起手机又开始玩游戏刷微博,一天又过去了啊。
青黄瓜不加蒜——“不让他人的勇气变得孤独”
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是从室友嘴里,带着猎奇和不赞同的语气,我甚至不敢接着听下去ta们的评论,只好默默调大了耳机里音乐的声音。之后就缩回自己的床上,抱着电脑一边刷毛象一边哭,悲伤于这片土地上总有人奋不顾身飞蛾扑火,悲伤于想要改变这烂透了的国家居然要抱着必死的心燃烧自己,悲伤于明明已经有了那么多公民的牺牲可我们仍然生活在一片地狱里。
痛苦那么多,可我却更害怕自己会变得麻木。四通桥事件像一记闷雷打在我心上,振聋发聩,撕开了平时靠沉默编织出的平静假象。那一刻我想起了六四,想起了去年在深圳罗湖举起布条的人,想起了那些我本应该说出口却为了不让自己置于险境而吞回去的话。我心底很清楚这一切都不正常,一个正常的社会不可能让自己的公民因言获罪,而在这个不正常的国家里,皇帝权力滔天,没有几个人有足够的勇气站出来做那个说真话的小孩。在我沉默了太久已经不相信真的有人会站出来的时候,四通桥义士用喇叭大声说出了那些我从未敢在人前说出口的话。
行动本身是非常有力量的,我感受到了这种力量,被鼓舞到又重新开始对这片土地的未来有了一些信心。看到后续有那么多人支持这位义士,传播他的文字图片,复制标语四处粘贴,甚至只是传播他的事迹,我开始觉得,虽然行动空间很小,但并不是什么都不能做。当他人行动时,我可以给予回应,不让他人的勇气变得孤独;而如果有机会摆在我面前,希望那个时候我也可以有豁出命去的勇气成全自己。
Pigeon——“只想让自己安心”
最近的几天都很迷茫。我是一个胆小鬼,我是一个卑鄙怯弱的人。我希求着一些改变,我在等风来,但我却什么也不敢去做。
身边有勇敢的朋友在学校各处贴了一些海报,但很快又会被撕下。倘若是三年前的香港,或许更能将声音传递出去。然而如今,曾经铺天盖地的文宣基本消失得无隐无踪,民主墙也早已被拆。
怎样才能把我们的声音传递出去?绝望的想,为此事而回响的,仿佛只有一些清醒的中国留学生。local和international,或许ta们大多也对这对岸人民的苦难漠不关心,无法共鸣。这遥远北方孤注一掷的绝望呼号,似乎还是太过微弱。
尽管什么也做不到,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想去加入到声援的行列中。不为多么崇高的目标,不抱多么沉重的期望,只想让自己安心。
Hubery——
单从勇敢无畏的角度讲,彭英雄的壮举也许超过了刘晓波先生(我并无贬低刘晓波先生之意,他仍然是这片黑暗土地上最伟大的呐喊者之一,只是那时的社会政治环境确实相对宽松,《零八宪章》也得到了数百上千名海内外精英和知识分子的响应和号召),而这次,在这个“历史性会议”的敏感时期,彭英雄独自一人矗立在那座充满往事与悲伤意义的桥上,大胆说出了无数向往光明的国人的心声,我相信,他是经历了长期准备才下定决心做出如此壮举。单枪匹马面对刽子手,怎能不让人泪流满面,我想起了“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谭嗣同,也感慨我们其他人的怯懦。
那一天,应该是有史以来网络监管部门和平台审核员最忙的一天,我不知道这些人看到这件事有怎样的看法,也许,和大部分国人一样,冷漠,讥讽,乃至谩骂诅咒。各种平台上百万的炸号删帖也表明,这里仍然有许多充满愤怒和勇气的同路人,哪怕我们的勇气比起彭英雄来小得可怜,但是,历史经验也表明,一旦有向往光明的引路人,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跟随者,也许是直面的斗争,也许是运用“弱者的武器”。
一个也许更坏的时代即将到来,但我心中一直铭记那句林肯的名言“你可以暂时欺骗所有的人,你甚至可以永远欺骗一部分人,但你不能永远欺骗所有的人”。
即使在最黑暗的时代,我们也有权去期待一种启明。
历史的天空——
图片不能转发,我就做了张图,纯黑色长方形色块上,画了两个细长的白色长方形色块,代表两条横幅,下面居中写着日期。整张图片像一张脸,两个白色色块像一双眼,审视、凝视、怒视、逼视、蔑视或者监视……这个世界……即便如此隐晦,微博还是炸号了,朋友问我是不是又发反动言论了,似乎长久以来我已被贴上这种标签,但我确实只是尽了知识分子的本分。不知道这一点点的累积,最终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疫情期间,发生了太多反人性的事件,都说有党性没人性,我不禁有要问,党性缘何会跟人性对立,当党性和人性对立的时候,这个党还值得去拥护吗?
刚刚举行的联合国大会,以压倒性多数通过决意,143个国家谴责俄罗斯进行行动,支持乌克兰领土完整,只有四个国家站在了俄罗斯一边,中国投了弃权票。真是国家之耻,民族之耻,中国已站在全世界的对立面,成为全民公敌。
新一
柏林墙终会倒塌!或许一切终将灰飞烟灭,但总要用行动去迎接!风雨中抱紧自由!
Isolato
不要著急,時間會幫我們醞釀。
初心
以后可能还会出现类似的事情,希望大家保持理智,不要在墙内讨论,尤其是微信。轻则封号,重则喝茶。用了好几年的微信号一下就没了,真的很可惜很不方便,很影响生活。而且要讨论的时候尽量点对点私聊,一定要是信得过的对方,而且由于审查手段不断增强,目前还是发语音,不保证以后语音也会监听,微信唯一可以讨论的就是语音电话
小王
拉横幅固然勇气可嘉,但这个人除了“勇气”就一无所有了。“不要文革要改革”,能把当下社会看作是所谓文革式的“极左”社会,足见他既不懂历史,更不懂现实。什么时候官僚垄断资本主义都能成“极左”了?写标语的人的立场是有多么右呢?
其实像这样的人,建国前就存在了,政治立场大致是国民党左派,他们反对蒋的一党专政,同时对社会主义既反感又惧怕,担心有一天革命革到自己头上。在一化三改时期,有人保持“怯懦”,有的人则站出来公然反对,变成了被专政的对象。文革时期,共产党内的右派自身难保,于是他们就拿曾经的国民党左派开刀,对他们进行残酷的迫害。这也是各位最“熟知”、最痛恨的一段历史。改革开放时期,共产党右派通过政变夺权,他们向党外的民主人士授意:你们可以出来发言了。于是他们对共产党的私有化政策,也就是所谓的“改革”大加赞赏,但同时又希望能“更进一步”,还说“改革得还不够”、“开放得还不够”,最终演变成了89年的政治风波。“不怯懦”的人在之后选择到国外定居,“怯懦”的人则选择和政府合作。90年代的工人大下岗、21世纪初的加入WTO,想必他们也是赚的盆满钵满。到了2022年,他们这些人的后代也继承了父辈的思想,高呼什么“自由”、“选票”、“吃饭”了。
如果是一场梦,怎么会有人做几十年的梦呢?既然是现实,那就要认清。89年的风波又一次证明了自由竞争式的资产阶级民主在面对官僚垄断资本的法西斯专政下是无力的,要么合作,要么灭亡。假如法西斯专政轰然倒塌,自由派们有能力拯救一个一盘散沙的中国吗?怕不是比现在的特色官僚们更加卖国吧!自由派们口中的同胞,有既得利益者的官僚,见风使舵的媒体,“创造财富”的资本家,体制内吃香喝辣享福的公务员,屁股挂在树上的知识分子,却唯独少了工人和农民。中国有近三亿的第二、三产业工人,近六亿的农民(一般是农民工),谁和你们是同胞呢?自由派嘴里的人民根本只有大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联合的精英阶层,工人农民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支”性难改的乌合之众。一元一票的“自由民主”是体现不了无产阶级民主的。
尽管怯懦去吧,出于阶级立场,本就是软弱妥协的。“修正主义上台,就是资本主义上台,而且是最坏的资本主义,是法西斯主义;如果这样的共产党不是为人民服务,而是挂着羊头卖狗肉,那么人民就要自发组织起来,以武装的革命坚决打倒假共产党,推翻其在中国的罪恶统治,并全部、干净、彻底地消灭一切附着在奸伪集团上的官僚买办汉奸势力!”中国社会将会迎来更加残酷的法西斯专政。参加茶话会的各位,想必还能有上升渠道,还能有机会争当人上人。假如有“不幸”沦落为无产阶级的话,也希望你能抛弃怯懦。调查就像“十月怀胎”,解决问题就像“一朝分娩”。这意味着并不是明天就上街拉横幅、发传单、贴标语,而是先从调查研究开始。连冷静分析现实的能力都没有,又谈什么激情的革命呢?否则只能是像这次事件的主角一样,一个莽夫而已。
木头
想到格雷伯写的:
【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并不喜欢过多地思考暴力。那些住在城市中,生活相对舒适、安全的幸运儿们,要么倾向于认为暴力并不存在,要么在别人提醒他们暴力确实存在时,迅速把“外面”的世界定义为危险、野蛮之地,他们对此无能为力。即使我们自身的日常存在是由暴力或至少是暴力威胁所定义的,但上面的两种想法使我们不用去思考这一事实的严重程度(我经常说,设想一下,如果你没有有效的身份证件,却坚持要进大学的图书馆,这种情况下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用去思考我们对战争、恐怖主义和暴力犯罪的重要性严重性(或者至少是发生频率)进行怎样的夸大。在为人际关系建立框架的过程中,暴力所扮演的角色比在所谓的“传统社会”中所扮演的角色更加直接——即使在许多“传统社会”中,一个人对其他人实际进行的肢体伤害,也要比在我们自己的社会中少得多。】
堡底相见
我已经跑了,身边的朋友也在陆陆续续准备跑路。
今年从墙外看中国,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像是一台庞大的机器正沉默地走向深渊,大部分人都知道会发生什么,有些人意识到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一刻的到来。这半年来我已经没有关注,甚至在刻意回避中国的新闻。
直到那个人在四通桥上挂起了横幅。
看到条幅和地点的那一瞬间心里五味杂陈,有激动、有不安、有惭愧。
激动不言自明,终于有人光明正大地发出了反对的声音。不安是因为突然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惭愧是因为那个人站出来了,而我已经落荒而逃。
我因为反对审查逃出了这个国家,让自己做一个堂堂正正的自由的人,但看到新闻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懦夫,他才是挺直了胸膛站在阳光下的那一位。
Ruuuunawaaaay
我敬他是一个真的英雄,真心的尊敬,希望他一切都好。
这个新闻的第二天我所住的小区因为有阳性又封控了。本来是一个7天的工作周,终于要到周末了结果又出不去了,我非常的痛苦。看到标语里那句”不要封控要自由”,真是说到了切肤之痛上了。
早就感受到自己没有任何的力气了,长大的过程就是在接受自己的平庸,能活着已经很费劲了。如今的疫情防控如同走在地雷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就踩上炸弹。
这几天又有重大新闻,似乎到处都喜气盈盈,可我只能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看到城市的川流不息,却又和它相隔十万八千里。
文末有话说:
好青年们久等了,今日天气或许不好,但一定适合读这一期的茶话会。 这段时间经常会想到海明威和《老人与海》。连续八十多天的失败后,圣地亚哥终于捕到了那条大鱼;但回到岸上的时候,他只剩下一副鱼骨头。海明威就此写出那句,“人并不是为失败而生的,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 我们何尝不是呢,正在追逐一个理想社会的人(哪怕对此的想象各不相同),到最后自己也未必真能看到它的到来。但这并非是我们自己的失败,每一次微小的抗争都在塑造一个真实的自我,无数个真实的自我连接在一起,已经难能可贵,这也是我们证实自己存在的方式。所以,我们要各自努力,也一定记得抱团取暖。 (本期鸡汤含量过高,大家酌情服用) 另外,提醒一下使用qq邮箱或163邮箱等国内邮箱进行订阅的朋友,为了彼此信息的安全,最好是可以选择一些安全邮箱进行订阅(也可以避免邮件被丢进垃圾箱)。 这期回顾就到这里啦,一起加油吧好青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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