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愛的你 ¦

§

......

冷。

靈幻將眼睛撐開一條縫隙。室內昏暗，只有淡而薄弱的光線，從窗簾縫隙透進來。

應該還是半夜吧，他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哆嗦了一下。三月的夜仍寒涼，躡手躡腳地沾濕了他暴露在空氣中的肩頸和上臂。厚實而柔軟的羊毛被掀開了一角，他身邊沒有人，只剩下被睡皺的床單和殘留的體溫。靈幻眨了眨眼，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他把自己原本一半埋在枕頭裡的臉拔出來，仰頭往上看。

啊，找到了。

他小小的——好吧，現在或許已經稱不上小了，他擁有超能力的戀人漂浮了起來，像一顆從地平線上安靜升起的星星一樣，在房間的半空中蜷縮著身體，安穩地睡著。靈幻新隆緩緩地把身上的被子挪開，從床上站起身來看著漂浮的弟子，嘆了口氣。

「你啊，這樣會感冒的吧。」

不過，真是久違啊。他有些訝異地想。

龍套已經很久沒有在睡覺時不自覺地發動超能力了，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嗎?

影山雙手抱著自己的膝蓋，縮得像某種小動物，像護著果實的囓齒類吧。他笑了一下，真可愛啊。將手掌輕輕覆上對方的肩膀，影山發出了一點模糊的聲音，靈幻便歪頭去看他。

「師父......」

影山閉著眼睛，超能力讓他的額前的細髮揚起，他眉頭微微皺著，夢囈般輕聲地說:

「師父。」

靈幻挑了挑眉。伸手將對方的瀏海撩起，雙手拇指貼上青年眉間擠出淺淺凹陷，輕輕將皺摺往兩邊撫平。

「小孩子不需要露出這種表情啊。」

他語氣微微帶笑，聲音像薄霧落在春天的夜裡一樣輕。

「需要煩惱的事情交給大人也可以，做夢的時候，想點快樂的事情吧。」

他摟著影山，輕輕將對方放回床上，自己也躺回對方身邊，用被子將兩人裹住。

「師父......」

影山又小小地嘟噥了一聲。靈幻撐著臉看他。

他靜靜地看了影山一會兒，突然靈機一動，將棉被掀起一小角，然後將影山整個人摟進懷中。下巴貼著對方細軟的髮頂，想想又覺得不夠，乾脆將腳也跨上對方的腰，整個人像無尾熊一樣環抱住對方。

「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靈幻新隆臉上帶著沾沾自喜的笑容，為自己的機智感到驕傲。他往後挪了一點，低頭看懷中的青年，他可愛的好孩子，伸手將影山的額髮撥開一點，在眉心親了一下。

「我在，我在呢。」他摟緊了影山的後背，說:

「我哪裡也不會去的。你啊，好好睡吧。」

然後將棉被拉好，柔軟而暖的棉子包裹在身上，皮膚貼著另一個有溫度的軀體，可以隱隱感受到脈搏，安穩而有力的敲擊著，像催人入眠的鼓點。

全身都暖洋洋的。

靈幻閉上眼睛，三月的夜重新平靜地、柔軟地落了下來。

§

......

好重。

影山在早晨的陽光中緩緩睜開眼睛時，感覺自己的腰側似乎壓著什麼。

他迷迷濛濛地眨了眨眼睛，睫毛掃過了某樣物體。似乎是另一個人的皮膚表面，對方因感受到了細微的癢意而微微挪動了身體，影山才發現自己正將臉埋在靈幻的頸窩裡。

他試著移動手臂，發現有些動不了，靈幻手腳並用地抱緊了他，腰上的重量也是來自於此。影山吸了口氣，此刻周身全是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氣味，和春日繾綣的暖意一起將他包裹。感覺自己像一隻被溫柔梳理過毛髮的獸，可以舒適而安穩地蜷在這裡。

影山感覺到自己逐漸清醒，心臟也跟著急促地跳動了起來。他的臉貼著靈幻的頸側。雖然在交往前靈幻時不時會和他做出搭肩等肢體接觸，但在交往後卻完全相反過來。屬於情侶間的親密接觸總是由影山主動，年長者很少向他撒嬌。就連影山上次離家出差幾天，靈幻在他回家後想要一個擁抱，都彆扭地用冗長的言語和閃爍的眼神包裝許久，最後還是影山忍不住直接過去給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

像這樣被對方八爪章魚式地抱緊更是幾乎沒有過的體驗，影山覺得很新鮮，又忍不住覺得對方可愛。

影山小心翼翼地伸手環過靈幻的腰，微微往後仰頭去看對方的睡臉。

靈幻的下巴冒出了一些青色的鬍渣——影山自己大概也是。他睡得安穩，嘴巴微微張開，發出細小的鼾聲。

「師父......像小孩子一樣呢。」

影山垂著眼睛輕聲說，發現自己似乎不自覺地勾起了唇角。

覺得靈幻可愛這件事，被本人聽到的話大概又會被對方一臉汗顏地說一些:「為什麼會覺得一個快要四十歲的大叔可愛啊，你這樣真的沒問題嗎龍套君?!」，之類的話吧。

說實話，為什麼會覺得你可愛呢?這個問題還真的不知道答案呀。但我確實這麼覺得。

就好像不管長到幾歲，靈幻永遠都覺得影山是那個需要被保護和照顧的孩子一樣，他也覺得不管到了幾歲的靈幻都有可愛的地方。彆扭的部分也好、逞強的部分也好、怕寂寞的部分也好，這些好的或壞的地方溫柔地藏進了他眼角的摺痕裡、臉頰上的細小絨毛裡，和所有一吐一息之間，最後匯集成了影山喜歡的樣子。

影山又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直到他放在床邊的鬧鐘響了起來。影山眼疾手快地在第一時間用超能力把鬧鐘給關了，然後才摩摩蹭蹭地把自己從靈幻的懷抱中掙出來。他用超能力儘量輕巧地將靈幻的手腳挪開，然後重新用棉被包裹。今天輪到他做早餐，靈幻還可以再睡一會兒。

影山站在床邊彎下身子，他想:

雖然也曾經去思考過，為什麼會覺得你可愛這件事情......但這也許並不需要什麼理由。

僅僅是因為我愛你。

並且，覺得你值得被愛。

只是這樣而已。

影山的鼻尖和唇輕輕蹭過了靈幻泛著鬍渣的下巴，往上滑過有一些乾的臉頰，最後停在額上親吻了一下。

「再多睡一會兒吧，師父。」他輕聲說。

「好好睡吧。」

然後影山轉身走去盥洗，小聲闔上了門。

三月的早晨重新透過窗簾，平靜地、柔軟地落了下來。曬著揉碎的細小日子，曬著可愛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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