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侑】Your Soul is Oftentimes a Battlefield 08 上
MIO☀ 此系列為安安和摸糖的合作文,採交替更新。
☀ 哨兵嚮導paro,私設多,還有複雜的糾葛與關係。
☀ 副CP為佐久古,內文略雷但我們喜歡,只適合什麼都可以的人。
☀ 前回:第七章(a)、第七章(b)、第七章(c)、第七章(d)、第七章(e)、第七章(補遺)by 安安。
宮侑說出那句話時,心裡其實沒多少底。
但他仍然強裝鎮定地看著飯綱掌,試圖在這個大他一歲的嚮導臉上看出表情變化。
可惜他們都是善於偽裝的嚮導,況且要是這麼輕易就被摸清內心想法,他們就不會爬到現在的位置了。飯綱表面上仍然平靜,從宮侑的角度,能看見燈光在那雙澄澈的眸中鍍上一層金屬光澤的薄膜,「真的是你?」
「別說的那麼難聽。」宮侑鬆鬆地舉起雙手,電擊槍對他來說不過就是一點皮肉疼,根本不值得一提,不過為了能獲得談話的空間,他假意投降,說道:「我是不曉得古森的感情生活前輩了解多少,不過前輩,如果你遇到這種事情——尤其你看起來還是作為加害者的那個,還能安然無恙、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地在喜歡的人旁打轉嗎?」
飯綱沒有被他忽悠,冷靜道:「所以你協助他逃離塔,是嗎?」
「這就要看你們怎麼解讀了,廣義上來說,元也並沒有要離開塔的意思,是情勢所迫,才造成事情看起來是這個樣子。」宮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的打算,他猜測這地方有監視器或這幾人身上有錄音設備,留下把柄就不好了,只要他沒有明白說是就不算證據。
年長的嚮導自然也知曉這個道理,飯綱舉起手,示意後方兩名哨兵把電擊槍放下,「你們先回去。」
多虧飯綱的位階和能力,兩名看守哨兵沒有多加為難,很快清場。
「好了,我身上沒有錄音器材,你想說什麼?」
「哇喔……所以剛才那兩個傢伙身上有?井闥山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宮侑喃喃抱怨,他猜測飯綱有聽見,因為對方勾了勾嘴角,不知道算是贊同還是覺得好笑,他繼續說下去:「好歹這個行為是叫我背叛我的結合哨兵,我總得要點保證。」
「你要什麼?」飯綱挑起眉。
「緩刑。」宮侑伸出食指,「逃離塔的哨兵會有什麼下場,我很清楚,我想前輩應該也經手過不少這種案例,要求沒有懲處是不可能的,但至少,我們要有為自己辯駁的餘地。」
「這個我不能馬上答應你,不過我可以爭取,為了元也。」
「這樣就夠了,必要時,我也能像井闥山來錄口供時一樣複述下面發生什麼事,仔細的。」
聞言,飯綱愣了愣,儘管他沒有相關經歷,但他也知道要求一個遭受性侵——姑且稱作是意外結合的人重述現場狀況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宮侑並非不在意古森元也,他仍然在意著作為朋友的他的福祉。
「……值得嗎?」飯綱說,陽光從走廊底端的窗戶照進來,穿透亞麻綠色的髮梢,這讓他們看起來像更年幼一點的時候,「侑,我沒有不在乎你的遭遇,你可以有更好的保護自己的方式。」
「比方說假裝不知道元也在哪,利用結合的這層關係去逮人?還可以趁機用功抵過,聽起來真不錯。」宮侑笑了笑,否決飯綱的提議,「真可惜我可不是那種擅長謊言的人。」
「而且我們沒有時間了,再晚一點,恐怕這輩子都找不回元也。」
語音未落,另一道不屬於他們誰的嗓音從走廊轉角出現,然而不論是飯綱還是宮侑都沒有對聲音主人的出現感到吃驚。
佐久早難掩疲勞和焦慮地快步走來,直直在宮侑面前停下,「你那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宮侑說。
距離預定的班機起飛,還有四十八個小時。
古森按熄手機螢幕,刺眼的藍光讓他難受地翻過身,過於粗糙的棉被刮疼他的皮膚,還散發出一股酸敗的霉味。盯著牆面上不知名的汙漬,古森扳著手指算時間,他已經在這間非法的破爛旅社逗留快一周了,若不是因為這個地方位置隱密,出入的人夠混雜導致身分認證格外寬鬆,他才不會跑來這種佈滿菸味、吵雜和潮溼氣的地方。
可惜他別無選擇,只能委屈地把身體蜷縮在一起。
但古森知道自己已經在這裡逗留太久了,久到失去常理的地步。根據宮侑提出的計畫,他得一路往南方逃,在角名倫太郎的協助下變換著各種身分,並適時在監視器底下露面製造混淆。而按照計劃,這個時候他早該逃出國了——沒有準時搭上飛機的原因不為別的,身體不斷湧上的某股焦躁感讓他沒辦法放下牽掛一走了之,因此古森把原先訂好的機票延了又延,最後敲定在後天清晨,天色未明便往遙遠而未知的國度離去。
這段銷聲匿跡的時間裡,他一直在作夢。
有時候是地下室發生的事,偶爾會是過去在井闥山的回憶,極少數的時候,他會夢到還未進塔前的生活,幾乎要把他短暫二十多年的人生全複習過一回。古森猜測這是接受實驗性藥物的後遺症,也可能只是他就快死了,否則怎麼會出現這種走馬燈一般的場景呢?
桌上堆著咬了一半的超商麵包和幾瓶鋁箔包飲料,其中一半被不知何時鑽進來的老鼠叼走了,他沒能阻止,他正忙碌於反覆地作夢和醒來。一次朦朧間,古森忽然有點懂嚮導穿梭在精神圖景裡的感覺,每當睜開眼睛時都得花上好一會兒才能分辨自己是誰、身在何處。
當他又一次懷著強烈的嘔吐慾望和頭昏腦脹從惡夢中清醒,在桌上反覆抓了很久才終於摸到塑膠袋,古森毫不遲疑地將酸水嘔進裡頭,發出細碎的聲響——間接點出了他的胃有多空,最近根本沒好好吃飯的事實。
他盯著破舊棉被和隨時都可能被破壞的簡陋門鎖,四周十分吵鬧,哨兵的聽力快要逼瘋他,但他得保持理智,對,他還得保持理智。
古森摸到手邊的行李袋,袋子裡有角名偷出來給他的宮侑的嚮導素,約有三來瓶,不多,卻得來不易,他想了想,沒有吃,珍惜地將那些小玻璃瓶收好,轉過頭時終於逮到一次前來偷食的老鼠,不過古森終究沒有阻止,只是重新確認了錢包還在,此時他在卡夾中看見一小張紙片。
——是他和佐久早聖臣的合照。
古森感覺心臟跳得用力,彷彿隨時都會缺氧昏厥似地,在恍惚間,過去和佐久早相處的回憶不合時宜地爬進他的大腦,夢境與思考再度交疊。
而他還有四十八個小時。
古森元也很早就認識佐久早聖臣了,這是理所當然的,他們是表兄弟。
佐久早家三名子女都是優秀的哨兵,並且罕見地是由分別為法官和醫生的普通人父母養育,當年他們才五歲,聖臣的兩名兄姊就不止在實戰上有出色的實績,在政治與醫療界也有亮眼的表現,可想而知一家人都相當忙碌;與之相反的古森家除了古森元也之外就沒有其他的哨嚮,無論父母還是姊妹都是平凡人,也不是什麼高社經地位的家庭,但他有個相當有主見的母親,認為小孩子應該在大自然下成長。
因此無人看顧的佐久早聖臣與古森家的三個孩子便被送到位在埼玉鄉下的外婆家。
外婆家是老舊的和式建築,兩個女孩經常躲在房間裡不知道在玩些什麼,古森放棄把他的姊妹拖出來玩,於是把心思打到和他同歲的表弟身上。
「聖臣,我們去外面玩嘛!天氣很好喔。」
「不要,我的拼圖還沒拚完。」
「拼圖晚上再繼續嘛,你看,錯過這麼好的天氣太可惜了!」
「你可以自己去。」
佐久早比他想像的還要冷漠,不過沒關係,多試幾次總會答應一次的吧?
古森很樂觀,現實很骨感,他成天纏在佐久早身邊,但他的小表弟並沒有要一起玩的意思,仍然冷冰冰地拒絕他的邀請。
他沒辦法,只好趁著佐久早在和室擺弄拼圖時,坐在緣側踢著腳哼起最近班上同學間流行的動畫片頭曲;又或者找來外婆學習梅干飯糰的製作方法,試圖用食物去誘惑正在看書的表弟;最後甚至是差點跟著佐久早一起進廁所,誰知道呢?女孩子總喜歡結伴去廁所,他本來以為這對男生同樣適用,下場可想而知——被趕了出來。
不過古森沒氣餒,硬是貼在門外唱完一首歌。
「聖臣,你就沒有玩拼圖以外的興趣嗎?」
彼時是金木樨花開的季節,古森百無聊賴地躺在走廊上,滾了幾圈,表弟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他乾脆直接滾到佐久早面前。
值得慶幸的是,就算屢屢迴避表兄的邀約,但佐久早一向有問必答:「不,有的。」
聞言,古森眼睛亮了起來,「是什麼?」
佐久早猶豫了一下,表情像遇到了什麼麻煩事,片刻後他還是開口:「排球。」
「排球!我會我會!我們去打排球!」古森立刻高舉雙手,收穫表弟兩枚嫌棄的眼神。
「在院子打會打壞玻璃。」
「那我們出去吧?我知道一個好地方喔!!而且騎腳踏車就會到。」
「不要,太遠了。」
「欸?為什麼?聖臣不會騎腳踏車嗎?」
此話一出,佐久早的表情微微鬆動,他總算把手中的小方塊放下,皺著眉反駁:「我會。」
這讓古森彷彿看見曙光,連忙裝作好心地說:「原來聖臣不會騎腳踏車啊,讓哥哥教你也可以喔。」
「說了我會。」
「那我們一起騎?」
「要去就快點。」
語音未落,佐久早露出被擺了一道的表情,古森則是彎著眉笑得一臉人畜無害,絲毫不留給表弟任何反悔空間,飛快地跑去和外婆問腳踏車放在哪。
他們從外婆家的倉庫拖出兩台舊車,輪子鬆垮垮的,坐墊蒙上一層厚厚的灰,佐久早的臉更黑了。
「有打氣筒耶!我們順便把車子擦一下好了。」
但他被古森的話語留下來。
重新整理車子讓他們花費不少時間,出門前佐久早把古森趕去洗臉,不知道怎麼搞的,當古森擦完他那輛車後抬起頭,鼻子上沾著一層髒灰,佐久早還後退好幾步。
兩人帶著排球,騎在長滿枯芒草的鄉間小路,古森一路滑下坡,佐久早在後面慢吞吞地騎著,小聲哼著之前古森唱過的動畫片頭曲。
而如同古森所言,外頭的陽光非常好。
「聖臣,你要不要看電影?」
「你拿了什麼?」
「是《鬼來電》,嘿嘿!我姊和我妹都不敢看,所以只好來找你了。」
「半夜我不會陪你去廁所。」
「我才沒那麼膽小呢!還是聖臣需要哥哥陪你上廁所?」
打從古森發現表弟可愛的小脾氣,總會以這種小聰明來央求對方陪自己做點什麼,像是打排球、騎腳踏車、去偷摘鄰居家的小番茄或逗弄路邊經過的柴犬之類的,他猜測佐久早明明也知道這點,但對方終究會惱怒地對他說:「不用。」
古森笑瞇瞇地把光碟片塞進播放器裡,還特地把電燈關暗,佐久早說這樣對視力不好,而古森堅持這樣才有氣氛,他還準備了抱枕和零食。
佐久早不在晚上吃零食,因此整個客廳只有他製造出來的喀滋喀滋聲,電視機的亮光映照在他們的臉上,古森悄悄地窺視著佐久早的反應,只見他的表弟看得很專注,長長的睫毛半垂著,幾乎要遮蓋半個眸子。
這樣真的看得到電影嗎?古森忍不住這樣想。
佐久早注意到他的目光,「不是你說要看的嗎?」
「聖臣你的睫毛好長喔,這樣看得到前面嗎?」
「廢話。」
「我可以摸摸看嗎?」
「不行,你的手都是洋芋片殘渣,很髒。」
「把手洗乾淨就可以嗎?」
「再說吧。」
古森當時沒有意識到這是某種特殊待遇。
電視機響著詭譎的音樂,他的注意力卻不在上頭,滿腦子都是身旁的佐久早聖臣。
可惜這對於電影的恐怖沒有半分減輕的效果,半夜古森被尿意驚醒,一邊咕噥著睡前喝太多飲料了,古森一邊揉著眼睛從被褥中坐起,四周很安靜,這讓本該被忽略的環靜音無限放大,例如風吹聲、有什麼在拍打窗戶,紙拉門上倒映出細長交錯的樹影,看上去像鬼手。
這讓他當機立斷,立刻選擇搖醒隔壁熟睡的表弟。
佐久早睡得迷迷糊糊,被吵醒時眉頭難看地皺了起來,「……你說你沒那麼膽小。」
「嗚嗚嗚我錯了,聖臣快陪我去廁所,我要尿出來了!」
「你怎麼那麼麻煩?」
通往洗手間的路上,古森緊緊抓著佐久早的衣襬。
「以為見幽靈,原是枯芒草。」佐久早嘗試把衣服救回來,可惜還是無可避免地皺了,他嘆了口氣,「這句話的意思是,本來以為看見了幽靈,結果走近一看才發現是枯芒草。」
「如果覺得是幽靈,我才不會靠近呢。」
「我又不是要說這個。」
「不然你想說什麼?」
「不管是幽靈還是鬼都不存在,真相都是枯芒草。」
「聖臣真不可愛。」
「輪不到你來說,快去上!」
古森打開了廁所的燈,倏地轉過頭,「但如果有聖臣在旁邊的話,或許我也可以靠近幽靈。」
他不記得佐久早當時做了什麼回答,只記得那時候表弟的神情既不是「好麻煩」,也不是「在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而是一種年紀尚幼的古森元也說不出來的柔和表情。
可是古森來不及做出任何評價,在褲子被打濕之前,他不顧佐久早的抗拒,把人拉進廁所裡。
他們在外婆家度過一整個炎熱的夏季,才搬回位在東京的家,即使如此,他和佐久早讀的是同一所小學,因此兩人仍然過著天天見面的生活,常常會一起吃晚飯,生日會會一起過,春天的家族旅遊裡也會有佐久早。
古森為了不讓佐久早覺得自己被排除在外,堅持用「聖臣」喊他。
佐久早沒有拒絕。
對他而言,佐久早就像日常生活,除此之外不具其他含意,古森是這麼認為的……好吧,或許多了一點作為哥哥的保護心態,雖然佐久早總說他們也不過差了幾個月,但古森認為那可是相差甚遠,畢竟他十三歲進塔時,一起進來的佐久早才十二歲而已。
剛進塔的生活很不習慣,怒所是個貫徹鐵血教育的地方,後來的井闥山也好不到哪裡去。
如果要說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差別的話,古森記得。
那天是週五。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