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而復返

　　比起難測的人心，諾亞寧願待在不靠近深處就沒事的森林。數十日前父母為了他們犧牲的場面還歷歷在目，現在諾亞唯一能相信、也必須保護好的家人只剩下他的妹妹蕾亞。

　　淺藍的髮絲在一片綠的叢林中格外惹眼，在夕陽的餘暉下，趁奇克外出時從小鎮偷溜出來的諾亞牽著蕾亞走在林間，左顧右盼地尋找能過夜的山洞。他明白那些商隊成員的眼光，他們並不歡迎自己跟蕾亞，正好，他也不相信他們，森林中一定有足夠的資源供他們生存，不需要寄人籬下。諾亞堅定地在森林中走著，最後終於被他尋到一處還算乾淨的洞穴，檢查周圍和裡頭沒有野獸留下的痕跡後，兩兄妹緊挨著彼此窩了進去。

　　簡單地吃了野果當作晚餐，諾亞和蕾亞抱著彼此抵禦夜晚的冷意，蕾亞其實不完全明白諾亞的心思，但她會無條件跟著哥哥走，絕對不會和諾亞分開。

　　「哥哥……奇克是壞人嗎？」

　　怯生生地把心裡的疑惑問出口，被奇克收留的這些日子裡，蕾亞總能感受諾亞的時刻緊繃，並且一有空隙便帶著她往森林去，彷彿連一秒都不想多待。

　　「小蕾……要不要聽故事？」

　　對於單純的妹妹，諾亞的想法有些複雜，既不想讓她失去單純善良的性子，又怕因此出什麼意外。他沒有直接地告訴蕾亞奇克的好壞，而是決定說一個故事。

　　「嗯，好呀。」

　　自從皇權被推翻後，蕾亞已經有段時間沒在睡前聽故事了。她和諾亞並肩躺下，洞穴外的深藍夜空綴著星子，諾亞講故事的聲音起初有點結巴，但隨著劇情展開，他也慢慢抓到該如何平穩講述的節奏。

　　諾亞所說的故事是關於一對兄妹因為家裡食物不足，而被後母和生父拋棄到森林中，意外迷路到魔女的糖果屋並被邀請作客，但表面上好心的魔女其實是想吃了兩個孩子，不只把哥哥關起來，還強迫妹妹打掃家裡做雜事，最後靠著哥哥的聰敏機靈兩人才得以逃出，回到後悔不已的生父懷抱裡。

　　「小蕾，所以說妳不能太相信別人，知道嗎？」

　　講完故事後語重心長地對著蕾亞叮囑，失了父母的庇護後，諾亞不得不考慮最差的情況，倘若有天連他也沒辦法保護蕾亞，那麼蕾亞還是得有自己生存下去的能力才行。想到這裡，諾亞日注視著蕾亞的目光不由得摻入幾絲苦澀，沒能給蕾亞一個安穩的成長環境是他一個難解的心結。

　　「哥哥，你看！」

　　與諾亞的認真相反，蕾亞的注意力早在還沒聽完故事時便被洞穴外忽然出現的光點所吸引，她在諾亞說話時不只一次偷偷地轉著眼珠偷看，直到哥哥好像說完了，她才翻身往洞外看去。

　　洞穴之外原是隱於黑夜的高聳樹木和眾多灌木，如今都被點綴上閃爍的螢光，被夜色襯托得格外亮眼，螢火蟲們迎著夜風飛翔，光芒軌跡不時劃過空中，一時之間幾乎要以為是天上的星群墜落了。

　　「小蕾喜歡嗎？」

　　也被眼前的美景震懾數秒，諾亞轉頭看向興致勃勃彷彿立刻要起身投向螢火蟲群的蕾亞，她臉上的笑容近乎是諾亞從那日起便未曾再見過的燦爛。

　　他決定了，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要活著保護蕾亞，不會輕易就死的，諾亞想。

　　「喜歡！」

　　沒看出諾亞剛剛做了個大決定，蕾亞的雙眼還是盡黏在外面的星光點點上。見狀諾亞無奈又好笑地揚起微笑，站起身對蕾亞伸出手。

　　「我們去外面晃晃？覺得冷了就回來。」

　　「好！」

　　兩人自然地牽起手，一起漫步在月光下，螢火蟲伴著他們，好似在他們不幸的過去上點燃希望的光芒，並對未來施以祝願。

　　「諾亞！蕾亞！」

　　男人渾厚的呼喚伴隨橘黃火光亮起，商人隻身一人闖入危險的夜晚森林裡，只因為有小鎮居民說看著兩個孩子進了森林。奇克焦心地尋找在漆黑的林中尋找，所幸兩人正好站在戶外，被他發現並領了回去。

　　「哥哥，奇克是壞女巫嗎？」

　　走在回鎮子的路上，蕾亞悄聲向諾亞問道。

　　「嗯……可能是，但也可能不是。」

　　藉由火光看見奇克額上因焦急和在森林裡奔走沁出的汗水，也許可以更信任他一點？諾亞牽緊妹妹，對奇克的印象稍微好了一些些。

　　大概是因為螢光和星夜太美麗了，所以連帶著對奇克的印象也好多了，諾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