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陣雨〉
雨子2021/9/17
〈平行鯨落城||沉默〉
賽斯蘭特・阿爾・巴奇達魯、雨菓・瑪歐菈・奇威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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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瑪豐饒的海洋深處,毫無聲息地隨海潮流動,太陽色的髮被浸濕,身體輕輕地如水母般漂浮。
沒有掙扎,沒有反抗的欲望,接受降臨於身上的苦難。靜待一切結束。
一場無止盡的沉眠。
吐出的泡沫冒不出海面,離不開海洋,無人知曉的死亡,就這樣也好。
凌日鎮是個多雨之鎮。
在太陽逐漸西移的時分,天空聚攏烏雲,小水珠團聚,約定好墜落,手牽手一起下落。
突如其來的午後陣雨。雨珠紛紛散落在酒吧的遮雨棚上。
將賽斯蘭特從那一場深海睡眠裡輕輕喚醒。
映入眼簾的是天花板的吊扇。腦袋缺氧般的疼痛,彷彿那場深海溺水不是夢,而他才剛剛上岸。
不知道是第幾次睡在了酒吧。
在太陽升起時甦醒,在月亮發光時入睡。
拖著這身體日復一日執行半覺者該盡的責任,那守護拉瑪大地跟人民的責任。過度疲勞成為常態,睡眠品質始終不是太好,但是在酒吧角落,在這個有他心愛之人氣味的地方,他能睡得比平常安穩。
他不是很喜歡自己待在這裡卻作了那樣的夢。
若是被那人的氣息包圍入睡,若是夢見了那人。
那樣的話,不論發生多麼可怕的事,都會是甜美的夢吧。
賽斯蘭特望見窗外微光,將那纖瘦的人影裹上一層雲霧。
那月光般淺銀白色的短髮,白皙的肌膚,皆如霧氣凝聚。如天空下落的雨絲化成的一個無限透明的側顏。
那是雨。他最喜歡的雨。
雨站在酒吧那一架鋼琴前,側顏毫無情緒,目光卻好似飽含巨大的悲慟。
微風吹過,將總縈繞在那人身邊清新的玫瑰花香吹拂而來。
雖然是那人討厭的雨,卻是賽斯蘭特最喜歡的雨。
「我不喜歡雨天。」
「雨天……曾經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嗎?」
「……我的出生吧。」
即使是你不喜歡的你,我也毫無保留的愛著。
雨迎向了賽斯蘭特的目光。原本毫無情緒的臉,浮現一絲不耐。
「……醒了也不出聲,盯著別人看是想嚇人啊。真是的。」
「我看雨菓看得入迷了嘛。」賽斯蘭特的嗓音帶著撒賴。
「……臭小子,那麼色。」
賽斯蘭特笑著站起身來,走到雨菓身旁,見他拿起小巾,輕輕拭去鋼琴表面的塵埃。
雨天又讓他心情不好了吧……
賽斯蘭特時常疲倦入睡,再獨自醒於無人的酒吧。他沒想到雨菓還在。畢竟同為半覺者的雨菓有他繁忙的事務,此刻還留在酒吧的雨菓實屬罕見。
胸口彷彿還殘留沉在海裡無法呼吸的疼痛。酒吧霧氣瀰漫,眼前雨菓透明得彷彿隨時都會消散一樣。讓賽斯蘭特有些心慌。
……說不定現在也是一場夢。
「雨菓,你彈鋼琴給我聽好不好。」
「就說過我不會了。」
「好嘛,我想聽嘛雨菓……你隨意按一按琴鍵給我聽都好啊。」
賽斯蘭特看見雨菓的眉心皺出了小小的皺摺。很可愛。
雨菓嘆了口氣,彎腰搬出長椅坐下。雲杉木造的鋼琴,典雅透出溫和色調,帶些許天然的陳舊感。
那纖細白皙的雙手,輕柔而謹慎的,將琴蓋掀開。
「先說哦,這首,我只是看我母親彈,記得了幾個音符而已。」
「嗯,是什麼曲子呢?」
「六月,船歌。」雨菓垂眼輕輕地說。
溫柔的六月。
雨菓的指尖緩緩滑過琴鍵,食指在黑白之間摸索,最終停留。按下。
那是雨菓所發出的聲音。比雨聲更靠近,比心跳更遙遠。
縱使僅是一個孤獨的音符。僅需雨菓的一個音符,賽斯蘭特就能在心底奏完一首樂曲。
Re。雨菓輕輕提起指尖,輕移,按下相鄰的白鍵。Mi。指尖再提,隔鄰的黑鍵……四個音符的緩緩上升……再溫柔的下落……
從雨菓美麗的指尖出發,輕撫琴鍵,帶動琴槌,撥動了鋼弦震顫起來,敲擊響板。
當整座鋼琴發出和諧的共鳴,孤寂的聲音,穿梭過霧氣,最終抵達賽斯蘭特的內心深處。
雨菓的指尖落得很慢,彷彿一路撿拾記憶而不確定的步履。思念,滿懷眷戀而繾綣的指尖。
賽斯蘭特站在他身旁,低頭凝望雨菓……好近。這樣近的距離,才得以見得那在銀白髮絲裡,一絲不明顯的淺粉色。髮絲淡影輕輕跳舞。深藍眼瞳投射出無比孤寂,彷彿望向無法觸及的遠方。
瀰漫迴旋在雨菓身旁的,是那總是無比吸引他的孤絕氣息。
是什麼使你如此悲傷。
如果我能為你分擔你的哀愁……
凝望眼前他所眷戀的。賽斯蘭特懷抱滿腔的溫柔與憂傷。無處可去的心疼。心頭熱顫,眼眶泛起霧水。
他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如霧一般極為溫柔的在那憂傷的側顏,讓吻輕輕下落。
……琴聲停止了。
時間在那一瞬間凝結。雨將世界之外的聲音吞沒隱去。
溫暖的鼻息輕吐在雨冰涼的臉龐。
直到賽斯蘭特重新記得呼吸,緩緩移開臉,凝望那指尖依然擱在琴鍵上,動作卻徹底靜止的雨菓。賽斯蘭特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賽斯蘭特大動作的慌亂後退,遠遠地拉開距離,脹紅臉顫抖說不出話。
不可以。
明明就不想觸碰他的。不想驚擾他的。
只要可以遠遠看著就足夠了。
雨菓從鋼琴前緩緩站起身來,看他。臉色陰沉。
「……賽斯蘭特。」
「對不起!雨菓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賽斯蘭特慌亂地大叫。
「上次給你抱完,你就讓我揍一拳對吧。」
「我……」
「那吻完也要哦。」雨菓微笑。
「咦?」
賽斯蘭特愣住了,看雨菓以猛烈之勢瞬間移動到他眼前,拳頭狠狠重擊他的臉,讓賽斯蘭特本能的痛嚎出聲。
雖然他本就沒有要閃躲的意圖……雨菓給他的一切,他都會毫無保留地接受的。
「我先走啦,拉瑪斯爹。」收起拳頭的雨菓顯得很滿意。嗓音似乎帶著雀躍。
賽斯蘭特看著雨菓跑開的背影,被銀白髮絲遮蓋,那小巧的耳朵卻彷彿泛著些許害羞的紅暈。
……不可能吧。應該只是他頭髮本就帶點淺粉色的錯覺吧。
雨菓一定覺得我很噁心……
賽斯蘭特你到底在做什麼……
雨菓離去以後那敞開的酒吧大門,飄來了冷涼的雨絲。
口腔裡泛起了些許甜味。是血吧。……好甜。暈眩感逐漸加重,賽斯蘭特卻不想抵抗,就這樣緩緩地沉落,癱倒在了酒吧的地板。
渾身發熱,他分不清那是瘋狂的心跳造成的血液橫流,或者,不過是一場瘋狂的夢中夢,迎來了尾聲。
如果還能醒來。那會醒在海裡,或是這裡……
……我想醒在有雨菓的地方。
彷彿被睡眠再次造訪,身體逐漸鬆軟,意識模糊,玫瑰花香輕柔的泛開來。
海洋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雨,將賽斯蘭特溫柔地包圍。
……我想這一定是夢吧。
最甜美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