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兒歌

午後微風揚起紗簾，帶入散落的光塵。

安甯坐在沙發上，低頭看著蒂格拉已經忘記在哪旅行時帶回來的手抄書，並未在意被風吹得搖盪的紗簾。

只是風吹起的似乎不只紗簾。

徜徉在文字內的安甯感受到自己腿上重量的重心轉移，將書移開後，看見的是蒂格拉有些茫然的樣子，她藍色的眼眸裡映著房內天花板的模樣。

「妳醒了嗎？蒂格拉。」

「⋯⋯嗯。」

蒂格拉側過身，用手撐起她自己，離開了安甯的大腿，接著只是將頭抵在沙發椅背上，不發一言。

「做夢了嗎？」安甯記得蒂格拉是不做其他夢的，但她現在的模樣就像做了什麼夢一樣般——看起來有著回味品嚐夢的含義的茫然。

蒂格拉只是搖頭，在沙發上留下沙沙響聲，接著繼續靜默。

安甯看了下，確定對方的狀態後便低頭繼續看起書。

蒂格拉想說時就會說，這種時候放著她自己組織一下，會是最好的處置方式。

「我睡得很好呢。」過了半晌，蒂格拉帶著睡熟後會有的沙啞嗓音開口。

「那太好了。」雖然安甯的大腿麻到不行，但聽到蒂格拉這麼說還是替她開心——畢竟她早上才又做惡夢滾下床。

「我睡著跟睡醒前，都聽到你翻書的聲音。」

「妳找到的這本手抄本很有趣唷。」打開後便不自覺地一直看到剛才。

「然後我還聽到其他聲音，有點像海潮？」蒂格拉有點困惑地說著。

「唉，但這裡離海很遠的。」安甯回應著，在兩人認識的歲月裡，她偶爾午睡睡醒後會有這樣的狀態，因此安甯並不擔心。

「那或許不是海潮吧。」蒂格拉漫不經心說著後打了個哈欠。

又有陣風從敞開的窗戶，穿透紗簾吹進房內，吹起蒂格拉與安甯的髮絲。

「或許是風聲。」

「或許唷。」

蒂格拉安靜的，安甯也沈靜的，兩人這樣享受著窗外的樹影搖晃，樹葉與枝椏沙沙作響，人聲鼎沸卻又遙遠，散落的光從窗邊漸移至腳下，爬上沙發與單肩的午後慵懶時光。

蒂格拉突然開口，唱出旋律。

她的聲音微啞著，有些低沈。

安甯將視線從書上移開，轉向身邊的好友。

安甯從她湛藍的眼眸裡看見了自己。

她的眼波流轉，倒映著的樣子模糊不清。

她瞇起的眼眸裡的，粉色的、垂露於頸間的雙辮宛如蛾尾。

蒂格拉唱完後終於坐直身子，轉身面向安甯。

安甯回望著蒂格拉，知道這是唯一一次能聽的歌。

「睡醒時就，想到了。」

「嗯。」

蒂格拉有時會這樣，安甯很清楚。

太清楚了。

這是友人的隨性發揮到極致時的表現，唱完的歌她自己都不會記得的隨性。

每次都是絕響，能做的只有紀錄歌詞。

「剛好也快到了，剛才就唱了一下。」

「⋯⋯嗯。」

安甯知道她的意思。

安甯不過生日，蒂格拉也不會幫他過生日。

但她會這樣用千奇百怪的方式，在接近的日子做些千奇百怪的舉動，代替那句「生日快樂」與任何慶祝儀式。

只是今年用了「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