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管局员工阵线最终章︰二万会员变七百,组织新工会的残酷与美好 - 端传媒 - 最新

医管局员工阵线最终章︰二万会员变七百,组织新工会的残酷与美好 - 端传媒 - 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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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乐雯再不是当初那个“普通护士”,“能够参与在不同人的生命当中,即使未必能改变结局,但至少可以陪伴到别人的最后一程。”」

特约撰稿人 王瀚梁 发自香港

刚解散的医管局员工阵线理事雷乐雯,是工会剩下的最后两名理事之一。摄:林振东/端传媒

2022年6月24日晚上,酒店的会议厅正在进行医管局员工阵线(HAEA)特别会员大会。受防疫条例所限,参加大会的数十名会众只能分散地坐在各自的椅子上,在倘大的会议厅中尤其显得疏落。会众默不作声,静静聆听台上的工会理事解释议程,寂静得偶尔有电话发出讯息铃声,也份外响亮。

会议厅屏幕打出一行大字:“动议通过于2022年6月30日解散医管局员工阵线”。讲台上有一名工会理事,向会众解释接下来的投票程序。这名外型清瘦、右手满布纹身的工会理事是雷乐雯,部分台下会众对她的名字感陌生。他们都知道,本来负责主持会议的人,现在已经不可能在场——那些前主席、前理事,有人在监狱中,有人移居海外。

投票程序匆匆完成,动议以57票赞成,3票反对通过。雷乐雯走到讲台中间,略带尴尬地向会众说,她有一些说话想分享。“我在工会认识过一名面临审讯的医护朋友,我问他在坐牢前最想做甚么。他的答案不是游山玩水、吃喝玩乐。他说,他希望把勇气和希望带给身边的人。我也希望,HAEA这个地方也曾经带给大家勇气和希望......”

她的声线开始哽咽。她身后的屏幕,写着“未来见”。

一、群众运动

雷乐雯没有想过,在医管局员工阵线结束前的最后一次会员大会,是要由她来作总结。一般人认识这个工会,都会想起前主席余慧明、前副主席罗卓尧,雷乐雯是一个不算起眼的理事。但她身旁的人都因各种原因离开了,留到最后的,便是她。

她形容自己原本是一个“好普通嘅姑娘仔(很普通的护士)”,初入行时,还会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放工后在家哭泣。社运、政治,她参与不多,唯一一次是2014年的雨伞运动,但也只是和同学到金钟“参观”。那场运动结束后,她的生活便回归日常。2018年毕业后入职成为外科护士,上班、下班,和一般人无异。

2019年爆发的反修例运动,改变她生命的轨迹。“出现了‘齐上齐落’、‘共同体’这些概念,觉得有一种责任,是要大家一起去完成的。”

当时同样是医护的妹妹,邀请她加入一个Telegram群组,里面有很多素未谋面的医护同事。他们负责不同工作,雷乐雯喜欢画画,于是帮忙设计文宣。

“有警察到医院拘捕伤者,令伤者不敢到医院。这对医护界有很大冲击,令我们觉得作为医护守护不到医患关系。”于是他们筹办了一次医护集会,有近万人参与。集会后,在大学实习时认识的师兄罗卓尧联络她,问她“有没有兴趣组织工会”。

那是2019年11月的事,发生过“大三罢”罢工、罢课、罢市行动,和中大、理大冲突。就在理大冲突后,她去纹了手上的第一个纹身——“He was you, and me, and all of us”,这是每次她看见受伤、被捕的人,都会想起的一句话,“他可以是我们任何一个人”。

那时候,她开始相信群体的力量,“是由个体牵动个体,才会成为群众,然后才会产生运动。群众运动,最根本的一定是群众,直到工会完结这一天,我都在说同一番说话。我觉得这件事,是不能失信的。”

2019年理大冲突后,雷乐雯纹了手上的第一个纹身——“He was you, and me, and all of us”,这是每次她看见受伤、被捕的人,都会想起的一句话,“他可以是我们任何一个人”。 摄:林振东/端传媒

有这种信念,是因为她曾经被一个在运动现场中受伤的人拥抱过。她形容,那个来自陌生人的拥抱胜过千言万语,令她以后都觉得,他们经历过的所有事都与自己有关。

“他们的牺牲会影响到身边的人,是他们的牺牲影响了我。”

于是她答应一起筹组工会。她对工会这东西,没有太多具体的想像,觉得工会就是一个载体,一个能令人聚合的地方。只要人能聚在一起,便能做到原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二、罢工

在最初的职工会表格上,医管局员工阵线只有8个会员,雷乐雯是其中之一。对她而言,这个新成立的工会“不是那些搞工人权益的工会”。她当时只有一个目标:“罢工”,透过“工会战线”延续理念。

筹组工会

在香港筹组工会,需要最少7名受雇于相同行业、职业或企业的人士,订立工会的宗旨、目标,落实工会招募会员的对象(包括同一行业、工种或企业),并草拟工会会章,向职工会登记局提交申请。完成程序后,政府宪报公告工会予以登记,工会便正式成立。

筹组工会的第一次会面,有一个穿行政装束的女子坐在雷乐雯对面。她对着电脑默默地撰写会议纪录,感觉十分认真,她叫Winnie,余慧明。他们在会议上讨论工会职位,大家都不太愿意担任主席,而令雷乐雯意想不到的是,她眼前这个一言不发的女子,最后竟然愿意担此重任。“我想连她自己也想像不到。”

罢工的出现,比雷乐雯当初想像的来得更快。

2020年1月21日,Covid-19患者搭乘高铁由武汉抵港,出现首宗确诊个案。两日后,第二宗“高度怀疑”个案出现。医管局员工阵线当晚召开记者会,当时工会的会员人数有二、三千人,但这个记者会,只得一名来自《苹果日报》的记者到场。

“我们都清楚这个工会是想做甚么的。”这一晚的记者会没有令他们泄气,工会内部随即开会讨论罢工计划。社会对封关的诉求逼切,他们甚至没有讨论过罢工的可行性,便匆匆订立了一个时间表,决定要进行罢工。

工会在1月25日公布罢工计划后,短短两三日之间,网上填表申请入会的人数过万。他们在位于旺角的学联会址举办的“会员招募日”,加入工会的人龙由大厦9楼沿着楼梯一直排到旺角道街头。当时工会还未开设银行户口,会费都只能由人手点算。“那时我身边每一个人都付出自己的所有,去发动这一场罢工。”

2020年2月1日,“医管局员工阵线”召开特别会员大会,就是否罢工进行表决。最终在晚上近9时宣布大比数通过下周的罢工计划。摄:林振东/端传媒

罢工在2月3日正式展开,工会提出“五大诉求”,包括要求政府“全面封关”、向医护人员提供足够口罩、配套等。参与罢工的医护纷纷到各间医院门前排队签到。拿着“罢工救港”标语牌的医护坐满医管局大楼大堂。工会宣布参与罢工人数逾8000人。

这一刻,群众的力量似乎可以带来希望。

但是,一连五日的罢工,医管局和政府没有答应工会任何诉求,更指医护罢工会影响紧急服务;而罢工的参与人数也逐渐减少至5500人。罢工最后一日,他们曾冲上医管局大楼其他楼层,要求与管理层对话。最后,工会需要会员投票决定罢工是否延续下去,结果是过半数人否决。

投票结束,很多人在会议室中泣不成声。雷乐雯也不禁落泪,“那一刻会想,我们有没有做到甚么呢。我们好像用尽所有力气去尝试,但突然就结束。那时候差不多社会上所有焦点都在我们身上,本身以为这时会有其他东西出现,有其他人‘接棒’,但最终没有。罢工令我看清楚现实,原来这件事是这么难。”

更艰难的是行动后如何继续组织工作。“罢工完结后,有很多人再也没有出现。”

三、“揼石仔”

经历过罢工,医管局员工阵线拥有逾二万会员。他们曾多番开会,讨论如何将会员数量转化为更实在的组织力量。他们计划参考外国工会,在每间医院建立工会分部,每间医院都有工会的核心成员担任分部联络人,从而建立一个有系统的组织。

但真正愿意参与工会运作的人,只有极少数。

“罢工之后想过很多方法联系会员,最后找到一些人成为工会的核心成员,但比自己当初想像的相差很远。”雷乐雯正正是负责会员联系工作。“好像人的热情一下子退却了。”

为了令会员更投入参与工会,他们尝试引入会员福利,花很多时间联络不同小店提供折扣,同时工会也会处理会员求助,替会员向局方争取权益及改善工作待遇。但这些,都不是雷乐雯当初想像做工会的方式。

2020年2月4日,医管局员工阵线宣布进入第二阶段罢工,多个工会到医管局大楼发起请愿活动, 以“一人一信”方式要求医管局向港府施压全面封关。 摄:林振东/端传媒

轰烈的工潮过后,雷乐雯发现工会的日常,原来是这种细微而苦闷、难以量度成效的工作。“每张会员证都是我手写出来的,一晚可能写到几十张拿去寄。当我尝试去令自己做得舒服点时,会去想,可能这种细微的工作,即使是带来一点细微的转变,可能最终都会累积,达到一些目标。好像是揼石仔(一步步积少成多),为了铺一条路出来。”

她几乎付出所有工作以外的时间在工会上,放工后到工会开会,放假便到医院摆街站。护士需要轮班工作,有时同一天上午下班后,晚上又要再上班,中间的时间她就会去处理工会事务。

但现实是,仍有会员向工会抱怨,为何迟迟收不到会员证、为何没有某些店铺的优惠、为何工会没能争取更好待遇,诸如此类。

“我们从小到大都不是做这些工作,原本只是一个‘姑娘仔(护士)’,懂得打针派药做手术,但对这些(工会)工作一窍不通。会员可能看不到这些东西,看不到其实我们和你一样,原本是你的同事。”

四、战友

医护罢工结束不足一年,2021年2月28日,工会主席余慧明因参与民主派初选被捕,与其他民主派参选人一同被控“串谋颠覆国家政权”,即时还押。直至同年7月才获批保释。

雷乐雯说,在余慧明入狱之前,其实对她不算很认识。

“对她的认识就只是透过开会,只有(工会)工作上的关系。知道她是一个很执着的人,对身边的人十分严厉,也有很多人受不住她的脾气。她有自己的原则,当别人达不到她的期望,会拍枱说‘我唔系要呢啲呀(我不是要这些呀)’。”

工会内部,几乎每一个人也曾经被余慧明拍枱大骂,有些人受不住她的脾气,退出理事会。工会理事间的关系,称不上融洽。曾有不同记者访问过他们,报导形容他们是“一家人”。雷乐雯笑说,“我们这班人,在梳化坐在一起也觉得尴尬。理事之间各自都有工作,工作的时间又各有不同,聚首的时间就只有开会,没有太多时间认识、相处。”她补充,“如果是Winnie的话,会用‘战友’来形容我们”。

而她对余慧明这个战友,是100%信任。

“她是付出自己的所有给这个工会。工会收到每个电邮她都会看,事无大小也会亲身处理。她做的所有事、想的所有事,都是以工会为首要。”

2020年2月5日,医管局员工阵线等数百人由金钟海富中心天桥游行至政府总部外,要求与行政长官林郑月娥公开对话。摄:林振东/端传媒

余慧明所付出,不只是她的心力、时间、情绪,还有自由。

就在余慧明正式被落案起诉、须即时还押的同一天,工会仍在旺角街头摆设街站,呼吁市民关注安心出行及疫苗等议题。最终街站被多名警察包围及警告下中断。

五、“唔忿气”

纵使工会失去主席,其他人并不想就此放弃。

在限聚令下,他们仍然去摆街站,被警察检控罚款;经常就政府防疫政策发表评论,被政府指责“误导公众”;尝试举办六四放映会,被电检处人员上门警告。在国安法下,医管局员工阵线是仅有仍然积极表态的工会。

但政治形势急转直下。2021年7月,香港言语治疗师总工会5名理事因出版《羊村十二勇士》等绘本,被控“串谋刊印、发布、分发、展示或复制煽动刊物罪”。曾是香港最大单一行业工会教协,于8月宣布解散。而民主派中最大型的工会组织职工盟,亦于9月启动解散程序,称成员受到安全威胁。

9月,医管局员工阵线收到职工会登记局的调查信件,指工会经费涉嫌用于政治用途,就多项工会活动,要求提交资料进行调查。同时他们亦不断收到四方八面传来的“消息”,指工会“不会过到十一(10月1日)”,甚至理事有可能被捕。

这时,雷乐雯身边最亲近的战友、邀请她筹组工会的副主席罗卓尧,因人身安全考虑决定离开香港。其他工会理事,有人移居海外,有人退出理事会。决定留下来的理事,只有3个,仅仅乎合会章规定理事会人数的下限。

雷乐雯是其中之一,她留下来的原因,是“唔忿气(不忿气)”,她不想工会就这样结束。

但现实的政治环境,已不容许工会继续积极发声,他们将工会“转型”,为会员举办各种不同的兴趣班、活动,由手作蜡烛、西洋书法,到拳击班等等。在宣传文字中,工会写上希望“我们能够看见彼此”。

但活动的反应,一直未如理想,参加工会活动的人数寥寥可数,有时10多人,有时只有几人。工会很快从大众的目光中消失。会员人数急促下滑。

“当时也有想过这种转型,算不算是一种揼石仔的过程,我也期望过活动能令工会再次聚人。但最后发现,工会能够凝聚人的,是它的价值和理念。透过活动凝聚到的人,就只是来参加活动。”

“第五波疫情发生时,作为一个医护工会,应该是要讲得更多,争取得更多,但当时我们是Do nothing(没有做什么)。”有话而不敢说,是因为国安法,更是因为恐惧。有工会理事声称被跟踪,由下班到回家都被监视。“理事之间的矛盾,(就第五波疫情)有人想讲,有人不想讲,令我们无法走下去。我觉得我们是有能力做得更多的。就算我们不能再号召行动,但至少可以做一点事让人们看见。”

2020年2月4日,医管局员工阵线宣布进入第二阶段罢工,多个工会到医管局大楼发起请愿活动, 以“一人一信”方式要求医管局向港府施压全面封关。摄:林振东/端传媒

六、世界是残酷,但也美好的

2022年3月,再有一名工会理事在压力下辞职。理事会人数剩下两人,不足工会会章规定。同月,一度获准保释的工会前主席余慧明因“违反保释条件”,再被国安处拘捕,再度还押。

5月,工会再次收到职工会登记局的调查信件。

和雷乐雯一起留下来的工会理事,只剩下当初邀请她加入Telegram群组的妹妹。她们决定展开工会解散程序。传媒报导,工会解散是因为“政治压力”。

但她说,她从来不是因害怕被捕而想解散工会,对她而言,工会无法走下去的真正原因只有一个:“佢已经唔再聚人喇(它已经不再聚人了)。”

当初因工会发动罢工,雄心壮志下加入工会的逾二万名会员;但在工会解散的一刻,只剩下约700人。

雷乐雯回想当初,他们一班素未谋面、对工运毫无认识的人一起建立这个工会,所有事都是由这几个人亲力亲为,由零开始做起。当中经历过8000人众志成城罢工,经历过和一众同事到不同医院摆街站,经历过主席被捕但其他理事仍想坚持下去。

来到最后解散的时刻,又回到所有事情都只能亲力亲为的状态。身边曾经站在一起的战友,都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

“我是自己选择走到这一步,我见证了这一个现实,见证这一个工会失去它原本的价值。”

她记得,有一晚她妹妹工作至深夜,突然伏在电脑前痛哭,说为甚么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为甚么其他人可以就这样离开。

甚至在工会解散需要变卖资产时,因为雷乐雯姐妹二人一些疏忽,有一个会员便指责她们“呃钱(骗钱)”。“想不到走过这两年,仍然有人不相信你。”这种失望和打击,比政治压力更大。

但来到最后这一刻,雷乐雯说,她感恩身边仍然有人陪她留下来,走这段路。

令她能够走到最后的,是在工会认识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一名因反修例运动身负刑责的医护朋友。他在工会成立初期便成为工会的义工,后来他写了一篇感言给工会,“他说好多谢工会,当他处于一个困境、一段绝望的时间里,工会让他看到希望,令他觉得自己仍然可以做一点事。”

当时这番说话,令雷乐雯相信,工会是代表一种希望。

“我原本以为,当一个人面对数年刑期,也会感到很绝望,未必想做任何事。但他让我感受到,他无论如何都想战斗下去。在这段时间,拥有希望是一件好难的事,但工会可以带到希望给别人。”

她在会员大会中的最后感言提到这位朋友,“他在最后的时刻,仍然想把勇气和希望带给身边的人。”

“如果没有这份勇气,我应该不会坚持下去。”

另外一个人,是余慧明。在余慧明被捕之前,雷乐雯原本只认识她工作、强硬的一面。但自从她被捕后,雷乐雯开始认识到她软弱、感性的一面。

“Winnie保释出来后,曾经跟我讲过一件好有趣的事。”

她和余慧明都有看日本动漫《进击的巨人》,当中有一幕场景,对白是“这个世界是残酷的”。于是她用上这句对白做口头禅,常常抱怨“世界是残酷的”。

有一次余慧明听到她又在抱怨,突然对她说,要记得那一幕场景中,“世界是残酷的”下一句,是“但也美好的”。

2021年3月4日,初选47人案于西九法院提堂经过连续4天提堂处理保释程序后,众被告由囚南押离法院,期间声援市民看见由法院驶出的救护车经过,立刻亮起手机灯送行。摄:林振东/端传媒

“Winnie叫我去感受一下身边的人,你会发现有一些很美好的人在自己身边。”雷乐雯说余慧明在保释出来这段期间,有时重遇一些写信给自己的笔友、工会会员等等,见面时会抱在一起哭泣。

“我没有想过是由Winnie叫我去相信‘但也美好的’,她叫我要用心去感受。”

雷乐雯也不是很明白这句的意义,直到最后一个会员大会,她忍泪说完最后一段感言后,一个又一个原本她不认识的会员,忽然走上前来拥抱她。

“这可能就是Winnie想我感受的事,之前我感受不到。”

这个曾经代表希望的工会,最后还是以解散告终。雷乐雯也回归日常,每天如常到医院工作。医院内再不会看见连侬墙,也不会再有人提起当日的罢工。雷乐雯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姑娘仔”,比起当初她已习惯了生离死别。“作为医护,能够参与在不同人的生命当中。即使未必能改变结局,但至少可以陪伴到别人的最后一程。”

不用上班的时间,她会一个人去法庭旁听,即使她不认识坐在犯人栏内的人。“我常常说,2019年的事仍在继续发生。”苦难并没有随时间褪色,正如她当天在手上刺上的那句“He was you, and me, and all of us”纹身。

两年间,她的手臂上多了不同纹身。其中一个是一群哈比人拿着1664啤酒,庆祝战胜了邪恶生物。1664,是雷乐雯在工会的会员编号。

“如果自己的心态一样可以回归日常,其实就不会难受,难受的是很多事都无法放得低。”她心里无时无刻都有一种不忿气,这感觉最令人难受。她回想自己过去种种执着,“我就好像是放弃了,但想坚持的心仍然存在。”

“工会这个载体消失了,不代表不能继续去相信人的力量。我依然相信人的力量可以做到好多事,但现实上我是看不到希望。可能有一日,人的力量又会令希望重新出现。”

“在工会的历程中,我看到人性的光辉和丑恶。因为工会,我认识到很多好人。”

那么,现在的世界,是残酷,还是美好?

“我仍然觉得是残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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