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置1

前置1

泰娜中


  黑市那塊區域總是與貧民街區混雜在一起。


  這座城市發展至今已有完整的執法機構、教會、甚至機械與魔法都在如旭日朝陽般發展中。但總得有地方來承接那些不容於法治社會的、陰溝裡流竄的老鼠,以及光鮮亮麗的教堂還有上流貴族中不能被搬上檯面的各種生意,這就有了黑市這種地方的存在空間。


  一名棕髮的青年帶著討好人的微笑,他隨意地站在路邊,倒使他看上去像是這種區域裡常見的、容易受騙的過路客。


  「不好意思想問問,這裡是不是有間老闆是女人的機械維修店?」


  當地居民將青年帶著笑容送過來的一枚金幣送進口袋,這才打量了他幾眼開口:「你是說那個開在巷弄深處的那家店吧,喏,從哪裡進去,左轉之後再一直往前走,就開在那條巷子的角落。」居民指了指某條小巷。


  語畢,那居民挪近了點,視線左右撇了幾眼,用像要八卦的語氣小聲繼續道。


  「哎,小哥你合我眼緣,這才和你多說,可別說給其他人聽,那娘們要發瘋的。」居民攏了攏剛剛放了錢的內袋,繼續道,「那娘們修理機械那是真有一手,不輸上城區那什麼機械公會的,品質那是沒話說,但你不知道的是,她還兼作另一份工,那這可就精彩囉。」


  「洗耳恭聽。」那青年繼續帶著讓人放下方便的微笑道。


  「她還兼做仿造業,你知道吧,就是那些官方書信,場所出入證明的仿造。本來也沒什麼,這裡太多人都做黑了的,執政官根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根本不稀奇。但那娘們的評價在這行同業裡可爛透了,知道為什麼嗎?」


  「那是因為據說她——」



  *



  柏淞推開這不大間的機械維修店的店門。


  泰娜羅凡坐在工作檯的桌前,沒有在書寫或研究,難得看她發著呆,像是在想什麼事情。


  棕髮的青年兀自地晃過去,在女性店主招呼他之前,反倒是一顆金色的金屬球體先朝他搭話。


  「啊,柏淞,你又來了,但泰娜現在心情不好……」


  「嗨,拉普拉斯。沒事,反正她看到我也沒什麼心情好的時候。」柏淞依舊是笑瞇瞇地回。


  「知道就好。」泰娜羅凡起身,她轉過頭從堆滿物品的櫃子上拿出一個金屬懷錶,拋給柏淞,「修好了,還有事嗎,沒事快滾。」


  被稱為柏淞的那個男人拋了拋手上的金屬懷錶,狀似漫不經心地開口:「嗯,既然我們都看出來我拿這塊錶來修只是個藉口,可以繼續談談我想談的正事嗎?關於政府對於你的研究結果很有興趣的事。」


  說到這個話題,今日從見面起就一直心情看起來不是很愉悅的泰娜羅凡更是肉眼可見地更加煩躁,又或是沉悶了點,但接下來的話卻也沒有對柏淞更加刻薄。


  「你要的東西,下次的滿月後一天再來,就能拿到……」


  不料在這時,柏淞停止拋動手中那塊懷錶,忽然提起另一個話題。


  「話說回來,妳真是有名呢,從街首走來,只是稍微打聽了下妳,街頭巷尾的居民都聽說過關於妳的事——」


  ——說著妳害死師父的那個傳言。


  空氣在這瞬間凝固。


  泰娜羅凡金色的眼睛緊盯著柏淞,面無表情。


  這間店本就昏暗的光線好像又更加暗沉,讓人感到無形的壓力,在這樣的光線底下泰娜羅凡本就蒼白的臉色好像又更加慘白。


  泰娜羅凡用好似自言自語的語氣緩緩開口。


  「我錯了……該把你也歸到『那一邊』的嗎。」


  柏淞聞言,哈哈笑了聲,這時外頭的陽光好似才願意施捨,又斜斜照進來了點。


  「什麼話,只是碰巧聽到罷了,沒有這回事嗎?原來是謠言啊。」


  柏淞搖了搖頭,像在說自己被騙了。


  「為我的無禮向你致歉。」男子浮誇地彎了腰。


  「那就這樣,謝謝妳修的懷錶。至於其他的,沒問題,我會下次滿月的後一天再來的。」


  柏淞揮揮手掛著笑容再次推門離去。



  *



  泰娜羅凡用衣袖擦了擦金屬球體上的污垢。


  從杳無人煙的地方醒來、發現懷裡拉普拉斯空有完好的機械體卻無法喚醒、發現自己來到的地方叫做地獄以後,已經過了一個星期。


  考區事務官、地獄七王、七個國度什麼的,其實現在的她通通都不在意。


  她只知道她死去後,又在某處甦醒,而拉普拉斯現在損毀了。


  她只知道她必須要修復拉普拉斯,她不願意飲下那杯前塵之淚,因為她必定不能忘記修復拉普拉斯的辦法。在四處打聽以後,最可能取得修復拉普拉斯的工具跟材料的地方就是憤怒之國。


  於是她現在站在惡魔島的鬥技場門口。


  她抱著懷中的金色金屬球體,手上拿著票根,舉步走了進去,身影消融在門後的黑暗中。



  *



  陳舊木門關上的聲音響起。


  柏淞離開後,泰娜羅凡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打消了使用追蹤型機械的念頭。


  「……算了,不必管他,應該沒有關連,只是沒事找事,我還需要他在下次滿月後來這裡。」泰娜羅凡目視鑲嵌半透明玻璃的木窗,窗外柔和的微光完全無法與室內的灰暗融和在一起,「……反正,也快結束了。」到下次滿月的時候……


  「泰娜,妳心情不好嗎,但妳一直在研究的器物跟論文不是快完成了嗎?」拉普拉斯在一旁說道。


  見泰娜羅凡沒有回應,拉普拉斯又靠的更近,再次說道:「泰娜,你累了嗎?吃點東西,打起精神來。」


  「……嗯,謝謝你。」



  *



  鬥技場的熱戰進入白熱化階段,最終戰鬥結果由其中一人砍下了另一人的頭作結。勝者雙手高舉接受現場觀眾高呼的喊聲,而被鋒利的斧頭砍下的頭顱連著血線有一瞬飛的很高,最終又重重落到鬥技場內圍的牆角,變為牆邊的灰塵或是污垢一樣的垃圾,再沒有人會關注。


  泰娜羅凡直到頭顱落地的咚咚聲砸在耳畔她才從恍神中回過神來。


  看到比賽結束,她望向滾到角落、圓型的被血和灰塵沾滿的曾被稱作頭顱的東西。她十指攢抱著拉普拉斯渾圓的金屬球體,無端地感到一股徬徨無措。


  伴隨著指尖皮膚從金屬上染到的涼意,泰娜羅凡緩緩地將頭埋進臂彎,輕輕靠在拉普拉斯冰涼的金屬表面上,幾縷髮絲掠過她的臉龐,又包裹住金色的金屬球體。


  拉普拉斯……


  「……打起精神來啊。」低低地,她兀自喃道,不知道是說與誰聽。





Report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