凪誠士郎 (凪潔)

「凪~起床了！再不起床就要遲到了！」

伴隨著熟悉的叫喚，凪誠士郎迷迷糊糊睜開眼，只見記憶中那張臉清晰出現在眼前。

「是潔啊……」似夢囈般呢喃著，凪誠士郎扯過對方輕放在自己肩頭的手，順勢將人摟進懷中，並翻了個身，發出均勻平穩的呼吸。

潔世一對這操作已經見怪不怪，他嘆了口氣，見搬不動將自己抱緊緊的雙臂，便用手肘戳對方臉頰，沒好氣道：「真是的，放開我！」

然而凪誠士郎卻紋風不動，當然，摟住潔世一的手勁也絲毫沒有鬆動。

見牆上時鐘的指針緩緩邁向數字8，潔世一更加奮力掙扎：「凪誠士郎！給我起床！」

「痛。」臉頰遭受一頓狠狠肘擊，凪才終於有所反應。

狼狽從床上爬起，潔世一整理自己皺掉的制服，接著便自然走到衣櫃前替凪誠士郎拿出乾淨制服，邊幫他整理雜亂的床，就等梳洗後能夠盡快讓對方換上制服好出門上學。

他這個習慣已經維持整整六年了，從國小三年級開始一路都是這麼過來的。

他們兩人的家只隔一個街口，因此從小學到高中都是同一所，班級也命運似的都在同一班。

老實說，潔世一早已忘了是怎麼跟凪變熟的。印象中的凪是個特立獨行的孩子，上課除了吃就是睡，平時也不怎麼喜歡與人交流，個性也很懶散，明明不怎麼讀書成績卻很好，好到讓人都懶得嫉妒。

這樣的他和尋常好學生潔世一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原因恐怕只有『緣分』二字才能勉強解釋。

因為凪誠士郎的雙親忙碌，常年待在國外，採放任主義的他們除了定期給凪生活費，也沒做其他事情。因此小小年紀的凪誠士郎很快就必須學著獨立生活，然而……

「潔~~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內褲？」

「你不是穿在身上嗎？」

「咦，但剛剛擠牙膏的時候沾到了一些，想換件新的。」

「知道了，我幫你拿過去。」潔世一嘆了口氣，他覺得自己儼然成了凪的母親，不僅熟知凪的習慣，甚至比他本人更了解房間中的一切。

就像不見的衣服永遠能被媽媽找到般，凪誠士郎與潔世一的關係大抵也是這模樣。

由於凪的身邊有潔世一存在，因此他並沒有習得獨立生活的能力，反而更加依賴他人了。

「給。」將疊得整整齊齊的平口四角褲遞給浴室中的凪，哪怕見到對方過分結實精壯的身軀，潔也能夠做的面如止水。

可他有時仍不禁想著，這麼懶散到凪到底是為什麼有如此健壯的身材？難道這就是天才與凡人間的區別？

「3Q~」

當凪誠士郎終於整理好儀容後，潔世一也已經準備好早餐。當然餐點部分是由他媽媽準備，而自己則是將食物裝盤，再沖兩杯即溶味噌湯搭配。

雖然簡單，不過凪誠士郎總是吃得津津有味。潔世一不解，明明對方就是個時不時將「吃飯好麻煩」這句話掛在嘴邊的人。

或許是在長身體吧？想著凪誠士郎的體檢報告中身高那欄寫著190，與自己有15公分的差距，潔世一也有樣學樣大口吃飯。

「對了，今天社團要加練，放學你就自己先回去吧。」終於把凪拖出家門，潔朝將身體大半重量壓在自己身上的龐然大物說道，還補了句：「我快被你壓垮了，好好走路！」

「又是足球嗎？」凪誠士郎顯得有些不滿，「怎麼最近一直都在練習？」

「縣大會快要到來了。」潔世一的雙眼炯炯發亮，雙手握拳一副鬥志高昂的模樣，他說：「這是我第一次作為先發上場，一定要好好表現！」

「喔~真厲害。」凪誠士郎懶洋洋拍手，看起來有些敷衍。

然而，這卻澆不熄潔世一的熱情。「到時候凪要來看我比賽喔！」

凪誠士郎沒有應聲，只是一手揉亂了潔世一的髮，而後逕自走了。

潔世一不太明白凪誠士郎的行為，可響起的鐘聲也令他無暇深思，連忙加快腳步朝走廊另一方前進。

他們兩個的教室不同，入學成績平平的潔世一被分配到普通班級，至於成績名列前茅的凪誠士郎想當然是進入資優班裡。

教室末排窗邊的位置是凪誠士郎的指定席位，他無視講台上口沫橫飛的老師，專注望向窗外，心思也飄向遠方。

之所以會選擇窗邊，理由很簡單。這個角度望下去即是操場，能夠清楚見到上體育課的學生。每週二上午第三節及週四下午第一節，他總可以捕捉到潔世一的身影。

例如現在，他正享受著潔世一在球場奔馳，揮灑汗水的模樣。

他不明白周遭人追求的青春活力，也不在乎校園生活是否多采多姿。在偌大校園內，凪誠士郎就像離群索居的人，唯有潔世一是他與這個世界的聯繫。

潔世一進球了，握緊雙拳歡呼著，與他同隊的隊友紛紛興奮撲到他身上，摟肩搭背。凪誠士郎不禁皺起眉，這距離太近了。

「喂，凪！上課不要分心！」突然台上講師一陣怒吼，緊接著以書敲了敲講桌，「你來回答這題。」

與此同時，恰巧潔世一回眸，與窗邊的凪誠士郎四目相對。雀躍的他高舉雙手揮舞，露出猶如陽光般炫目的笑容。

凪誠士郎鬆開眉頭，不經意間勾起唇角，柔情盡顯。他微微擺動右手當作回應，絲毫沒注意到講台上的老師臉色越發糟糕。

「凪誠士郎！」隨著大聲呵斥，一段粉筆跟著彈出，精準撞在凪的頭上。

「痛……」凪誠士郎捂著發疼的地方，戀戀不捨收回目光。

「上課給我認真點，不要看窗外。快回答這題，答不出來就去外面罰站。」老師怒不可遏瞪著凪，想著黑板上的題目難度極高，目的就是為了挫挫這小子的銳氣。

殊不知凪誠士郎只是瞥了眼，淡然說出正確答案。於是在一眾同學瞠目結舌及老師的扼腕下，凪誠士郎順利渡過無聊的課間時光。

足球究竟有怎樣的魅力，能夠讓潔世一如此沉迷？

凪誠士郎自認腦筋不差，但怎麼思考都無法得出解答。

放學後，腳步自發來到了操場，足球隊練習的地方。

遠處，便能聽到潔世一的呼喚。

「凪~」潔世一小跑著來到凪誠士郎面前，問：「你怎麼來了？」

或許是方才運動的關係，汗水自額間滾落，滑過眼角，潔世一眨了眨眼，乍看就像流淚般。

凪誠士郎習慣性伸手抹去潔世一眼尾的汗水，輕聲詢問：「你哭了？」

「這是汗水啦。」潔世一笑著，連忙掀起衣擺抹去臉上薄汗。

兒時的潔世一是個愛哭鬼，總是動不動就哭，不論是遠處蚊子還是綻放的煙花，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夠讓他落淚。

凪誠士郎則是從小就對任何事物興致缺缺，就連人們在他面前放鞭炮他也只會冷靜摀住耳朵，連逃跑都嫌麻煩。

因此潔世一的淚水大多都是由凪誠士郎抹去，久而久之，這就成了習慣。

「哈哈，都是高中生了，我才不會動不動就哭。」

凪誠士郎勾起淺笑：「明明還是個愛哭鬼。」

果不其然，左肩窩收到一記捶擊。

凪誠士郎捂著被潔世一攻擊的地方，不，準確來說是更下方，靠近心臟的位置。

裡頭，似乎有難以名狀的情感噴湧而出。

沉默片刻，他說：「潔，我想踢踢看，足球。」

*

有多久不曾拼盡全力奔跑？凪誠士郎早已記不清。

累、好累。這個想法跟著他每一處邁步在腦海盤旋。他為什麼要奔跑，而不是躺在床上耍廢？身旁的人那麼拼命又是為了什麼？一連串質疑不斷湧出，幾乎快佔據了他的思考。

「凪！這裡！」頓時，潔世一從難以預料的位置閃現，他的眼神堅定，閃爍著耀眼光彩，牢牢吸引凪誠士郎的視線。

「傳給我！」

身體就像有意識般，當想要將球傳給潔的念頭產生瞬間，便不由自主動了起來。再晃眼，圓滾滾黑白相間的球已穩穩落在潔世一腳邊。

「Nice！」潔世一露齒一笑，緊接著靈活運球，瞬間就闖入敵陣，接著掐準時機射門。

然而這記攻擊卻被守門員堪堪擋了下來，球飛在半空，潔世一甚至來不及扼腕，只能趕緊想著如何重新組織攻擊。

卻不料此時凪誠士郎騰空而起，以一個極度扭曲的姿勢托起球，緊接著抬腳射門。

球射入門內，網子隨之擺動。眾人都一臉不可置信，直到哨聲響起，才如夢初醒般接受這個現實。

凪誠士郎還在恍惚，當時的動作連自己都搞不清怎麼回事。然而不待深思，一個力量撲向自己，是潔世一。

似乎要將滿腔喜悅發洩出來般，潔世一緊緊摟著凪誠士郎，高興笑著，邊道：「可惡！你這個天才！」

緊接著，與他同隊的其他成員都陸續用上，簇擁在身旁歡呼。

凪誠士郎不曾感受過這種熱情。

「很有趣吧！足球！」深藍色眼眸明亮，真摯望向他。

凪誠士郎頓時感到內心情感翻湧，他垂下頭，搔了搔臉龐。「還不賴。」

「嘿嘿，讓我們一起朝世界第一邁進吧！」

凪誠士郎雖然對世界第一沒甚麼興趣，可如果有潔世一在身邊，那嘗試也無妨。

「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