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色組｜IkeShu】遠花火
🌺🌅Inspired by 羅泰柱詩作〈草花‧1〉/〈草花‧2〉
知道了名字就當鄰居
大學最後一個寒假結束後，Ike本打算依循教授的建議向上攻讀碩士，過往四年得重新溫習的理論教科書、學長姊好心提供的考古題一沓一沓往書桌上堆。日程表滿滿當當寫著接下來的備戰計畫。算下來，連迷惘都沒有餘裕。
直到某日清晨他的電子信箱裡捎來這麼一封信。
竭誠地祝賀您，進入出版活動的決選。
關於進一步的說明請見下文。
而昔日同窗，Mysta的來電緊追在後，Ike在電話這頭應著，不知怎地就有橘毛藍眸的小狐狸趴噠趴噠衝到自己跟前的畫面，「Ike，噢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muah！大作家！」
「嗯哼……？」當作家棄文字而不用，正是希望對方能讀懂他沉默的意義。
「Come on, Bro！認識四年，我都沒能為你做什麼，起碼讓我在最後有點貢獻吧，還有Luca跟Vox……你明白我們是多麼支持你，嗚。」Ike險些就要被Mysta惺惺作態的哭腔逗笑，這下他連另外兩個共犯名單都供出來了，倒是收穫頗豐。
老天爺啊。所以這根本是整個寢聯合起來的整人企劃？Ike坐在電腦前思考自己的存稿到底是何時被Mysta一眾人寄出去的，不會是他受邀去朋友單身派對的那一天……好吧，合理，他酒杯都砸了、草皮也滾了，還能有走回宿舍的意識就已經是天大萬幸。
「如果你不知道的話，筆試在三個月之後。」Ike咬了咬唇，挪著游標，通知信離垃圾信箱只有毫釐之差。「抱歉，但我不幹。」
那句抱歉聽起來倒像是對自己說的，Ike腹誹。
「Hey Bro，要不是你電腦早開著那個徵選的頁面，我們也是沒門，還記得你是我們當中唯一的文學院生？」Mysta說，「Ike, give yourself a chance, please。」
當然，你要把那封信丟進垃圾郵件，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們三個也祝你考試順利，你會做得很好的，向來如此。
Mysta那偵探一般的直覺讓Ike的手立刻離開滑鼠，他環視過桌上還沒消化完的那堆書本試卷，壓著嗓子發出糾結的嘆息。「我不確定，Mysta，在那封入選通知的上一封信是學校要我辦離宿的最後通牒，算上找房子得消耗的心力，我真的不確定。」
「……這樣，你等我一分鐘。」Mysta那端放下手機，傳來在木地板上跑步的聲音，途中似乎還踢倒了一個兩個物品，跫音夾雜哀鳴，終止於跑者百米衝刺後的大口喘息，「Ike，房子的問題解決，現在放手追尋你的作家夢吧！」
「解決什麼？」Ike不可置信。
「Shu Yamino，我表哥。」 「也是你的新鄰居。」
/
雙主修日文另一個不知道，大你一屆，去年畢業，職業不明總之work from home。
連張照片也沒有嗎？
沒有，大概是因為我小時候總是鬧他，他也不是特別喜歡拍照，也不在SNS上PO任何照片。
你現在是要我跟一個神秘人士住在一起？確定嗎Mysta？
至少他長得很好看啊，算可愛，臉頰很軟，差我一點點而已。
Mysta！
反正也不是住在一起，是住在隔壁啦！你門窗鎖好他也不會對你怎樣！他是好人！
等到那時候就來不及了！而且會破門而入算什麼好人啊！
是覺得我有不惜命到這種程度嗎？Ike關掉訊息軟體，對於心大的友人他已經不打算再進行無效溝通，倘若和Mysta有親屬關係，那再糟應該不過就是生活習慣上的失控而已。他回想大學時代宿舍整潔抽查前的緊急部署，Vox總是氣急敗壞地胡亂指揮、Luca一邊清一邊掉的無效率整理、被Vox和自己罵得一臉泫然欲泣的始作俑者Mysta。
自己是最後一個要離開這間宿舍的人了。
他倒回床上，側過臉，電腦螢幕上還亮著他時隔幾個月再次打開的文稿。
──遠花火──
Ike被回憶所驅動的手拾起手機，滑到最上方的訊息，或許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輸入「好吧，就相信你一次」的同時，嘴角漾起的微笑。
知道了顏色就當朋友
一人獨力搬家應在酷刑之首。Ike深呼吸六次，再歛起殺意，繞過差點擦到他（教授的）車門的摩托車三寶。
溫和、有禮、謙遜、Ike Eveland。
是會把髒話保留到所有物品都搬入家門之後才大叫出來的男人。
「……來了嗎？」Shu摘下耳機，確定新鄰居的到來，Mysta在訊息裡說的是「舉手投足無一不優雅的偉大名作家」，他那表弟從小就愛浮誇，Shu甩了甩頭，把那虛冠的頭銜從腦海裡移出。自從加入電競戰隊，他會交流的人類就限縮到隊伍成員，尤其隊伍的成員半數以上都是日籍，他說日文的機率大幅增加，也埋頭於學習日本文化，實在不能想像要怎麼跟一位名作家來往，儘管他是表弟的朋友。
那也只不過是表弟的朋友。
Shu原本連同隔壁房一起租下的目的是為了分割工作與生活，畢竟身為職業電競選手，他的起居作息十分無序，他沒有告訴任何人Ike入住之前他花了多少時間重架線路，把自己的生活用品從那裡撤出來，好不容易能擁有更多空間，又因母親不斷地遊說答應了Mysta，這些都讓他感覺疲憊。
Shu，你見到Ike了嗎？
沒有，我剛結束工作。
他應該到了才對。
嗯，我有聽見他搬進來的聲音。
等等，那你們沒碰面？
他忙了一整天，我也有其他工作要做，有機會再說了。
也對，那你忙吧，真的謝謝你，Shu。
Mysta耳朵靈，聽出縫在字句中的無奈與心煩，比往常都乾脆地結束了電話。Shu抽了一個髮圈束起，準備做飯，在Ike來之前他通常在另一邊的房子下廚，他凝視眼前的鍋碗瓢盆，忽然有些手生，他索性套上帽T，帶上了門。
晚餐在鋁箔包果汁跟超商燉飯便當當中度過的Shu再度打開Valorant，加入隊友的練習賽，陸陸續續有人上線下線，但Shu的ID一直都在，有隊友在discord笑他是不是打算過日本時區了，他忖了忖，敲下鍵盤：「很難說，指不定哪天我真的會搬去日本住。」
/
話雖如此，自從第一天聽見Ike的大聲抱怨之後，後續幾乎沒有任何的生活音，一週三次的落鎖聲也只是為了把垃圾丟到各自的分類箱，都說作家需要出外取材，Shu倒是看不出來。又是一個因為練習而直接睡在電腦椅上的清晨，喚醒他的是宅配員的喊聲，他使勁踩著麻掉的腳，一跳一楞地前去應門。
「您好，打擾了，隔壁的門鈴好像壞了。」Shu往下看，對方懷裡是整整兩箱的藍鋁罐能量飲，「我已經按了十分鐘了……再按下去怕會打擾到其他住客……」
所以就找上我了？Shu揉揉眼睛，盡量不讓自己看起來太沒耐心，「隔壁的門鈴是新的，怎麼會壞？」
「原來您認識隔壁的房客嗎？太好了，這個如果能麻煩您簽收就太感謝了！」
「我不、」宅配員眼神如見證救世主降世，Shu在心中再次咒罵自己的退縮，「付款呢？簽收就好？」
「客人是訂購我們家每月兩箱的先付款制，您這邊簽收就可以。」
「再麻煩您了。」
「辛苦了。」
這是一個人一個月喝的份量？這喝下去抽血都會抽出碳酸吧？Shu扶著額角，決定先去洗漱，洗漱完成之後，他盯著那些紙箱思量，如果Ike是無法應門，那情況應該比自己想像的更危險。他滑到Mysta傳過來的手機號碼，人命關天，他默唸完，播出電話。
第一個念頭是，好啞，這個人身體的水分好像被抽乾了。
「咳、您好，我是……Ike Eveland，請問你是？」
「住隔壁的Shu Yamino，你發生什麼事了嗎？宅配員按了你十分鐘門鈴。」
「啊，Yamino先生！我、我，Oh f……我的鬧鐘，我一個都沒聽到。」
「……幸好你還能接我的電話。」
「因為我剛翻身掉下床了。能等我一下子嗎，我整理一下就過去您那邊拿。」
「可以。」其實我拿過去也行，但聽著對方歉疚的語氣，Shu想自己還是別說多餘的話了。
他的鄰居和飲料罐一樣是藍色的。人也仍在熱機狀態的Shu打開家門，看見一個穿深藍色連帽外套的大男孩，一撮灰藍色髮絲頑固地往旁邊翹，眼鏡底下的瞳眸跟自己一樣惺忪無神，「Yamino先生，我是Ike Eveland，叫我Ike就好，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Ike，」他伸手回握示意友好，「叫我Shu就好。」
「你很喜歡喝這個嗎？」畢竟是初次見面，Shu想起對方和自己都還沒吃過早餐，徑直拿了昨夜剩的兩塊披薩放進微波爐，「但早上還是喝點別的吧，早餐茶還是咖啡？」
「那咖啡，謝謝。」
手沖巴拿馬藝伎的香氣瀰漫，Ike低頭啜了一口後，蜜金色的眼睛盯著Shu，正確來說是Shu手上的手沖壺瞧，「啊，原來是這個味道……」
「嗯？」Shu被他看得不明所以。
「我第一天搬進這個家的時候，一直覺得房間裡有個很香的味道。」
「你是下午過來的吧，我原本是住在隔壁的房間，那天早上在那裡喝完咖啡才搬過來的，」Shu解釋，「我的工作需要大量咖啡因，我想你也是。」
被說中心思，Ike垂下頭，不好意思地乾笑兩聲，「我下次一定會注意的，這次真的給你添麻煩了。」
「別一直道歉。」Shu說，「我是電競選手，我能理解，大量耗能之後整個人昏迷過去的感覺，我也有過。」
「Shu，作為賠罪，這週末能不能讓我招待你一頓飯？」Ike一邊替他清洗用過的杯盤一邊問，「我也滿久沒有好好在外面吃過一餐了。」
流理臺的流水聲也沒能稀釋Ike語落之後淺淺的笑聲，Shu望著他藍色的背影，心想不愧是小說家，這種問法要是拒絕也太不給對方情面，但Shu本就沒有拒絕的想法，至少從今天的相處當中他並沒有感受到任何不快，「星期六我沒有行程。」
「那就星期六，有什麼想吃的你隨時可以傳訊息給我。」
再見，藍色男孩。Shu看著他抱著紙箱進門，門鎖上的聲音也是同步的。
Ike Eveland：謝謝你，星期六見。 10:30
Shu Yamino：BTW你喜歡那個咖啡豆口味的話，下次給你一包。 10:32
然後他在隊伍專用的聊天室裡傳了一則問題：「晚餐赴約穿搭建議募集，是跟第二次見面的人，拜託了。」，全隊譁然。
連模樣都知道了就當情人
Ike成為Shu的鄰居已經三個月，薰風轉熱，Shu拎著一袋冰棒，進的不是自己的家門，而是敲敲了隔壁的房門，Ike的決選截止日近在咫尺，Shu能做的除了偶爾陪他打遊戲放鬆，或是像現在拿著點心一類去拜訪枯竭的文豪。
「Ike，先吃這個，還有這個給你，我日本同事把我拜託他買的專輯寄過來，of course包含你的那份，場販限量。」抽走Ike手上印製好的稿子，Shu替他拆掉冰棒包裝遞到他手裡，「好啦，打起精神。」
「我太愛你了……嗚……ミクも……大好き」
「Okay, okay，」Shu笑著揉揉他的頭髮，「你的感謝我也會幫你傳達給我朋友。」
那稱得上是他們之間關係加溫的轉捩點。Shu拿起手機偷偷拍下Ike開箱專輯的模樣傳給Mysta。
See，我就說你們會合得來。
Dude，我又不知道他喜歡的東西跟我喜歡的──
「Shu！Help！我抽到金簽色紙！」
「Oh my god，呼吸，Ike，要呼吸，這是官方說限量一百張的，今天晚餐就別窩在家吃泡麵了。」
「那是當然，我們去吃街角那間西餐。」
「我們……啊，Ike，今天晚上我們要為新賽季特訓，可能沒辦法跟你去。」
「是我太興奮了……抱歉，稿子的事情都還沒搞定，就在想著慶祝的事。」
「慶祝是一定要的，我保證。」
Shu的視線落在桌角邊的那疊稿子上方。
遠花火（とおはなび），在遠方夜空盛放，因而只能見其璀璨之貌，而不得聽得鼎沸之聲。
只看不聽的話是不會知道距離有多遙遠的。
是的，我想寫的正是這樣的故事。
「──Shu。」
「喔、怎麼了？」
他從怔楞當中回神，貼近眼前的是Ike 的手機螢幕。「……花火祭？」
「我想你會有興趣……感覺會很好玩，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可以一起。」
「6月12號，我看看……」Shu翻開紀錄賽程和練習的行事曆，「還是空的！」
那……就一起？
嗯，走路過去吧，這就在兩個街區外而已。
/
只是喜歡相似的東西，並沒有辦法成為走進對方心中的橋樑。Shu回到自己家，在玄關蹭掉鞋子後便繞進浴室裡，鏡子裡映照著他的心悸與膽怯，他閉上雙眼，這幾個月Ike的身影幾乎占滿了他的生活，靠著沙發打盹的Ike、聊到喜歡的音樂而閃閃發光的Ike、因為遊戲輸了而不服氣喊著他名字的Ike，以及每次與他對視總是極盡真誠的Ike。
自己也變得不同了。
喜歡，而他親手扼殺了自己的聲音。
不確定的距離就應該拉遠到不容易受傷的位置。
應驗了他的違心之願，在約定的前半小時，隊長在聊天室裡要他緊急支援缺席的成員，Shu答應下來的時候手指都在發抖。
至少道歉得親自，不能逃跑。他從陽台往下看，有穿浴衣的男女正走過，也有拿著棉花糖的孩子。
人人的眼神都充滿期盼，只有他在一切還沒開始之前就要讓別人失望。
卑劣都不足以形容自己現在的行徑。
「那看起來……你會忙到深夜？」
「恐怕是這樣了，Ike，我真的、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那你沒時間吃晚餐了吧，我去逛逛，幫你帶點吃的。」
「不用了，不用顧慮我，難得的祭典Ike就好好享受吧。」
「……好，那我先走了。」
Shu回到電腦前面，看著紛紛上線的隊友，這才是我的生活，這才是我應該做的事，沒有其他的了。
幾輪表現不如預期，Shu向隊友表明自己要暫時離線休息五分鐘，十點，他從窗台往外看，人潮大量逐漸往河堤移動。大抵是正等待煙火施放。
也許Ike也會在那裡吧。
他打開調整成靜音模式的手機，發現手機裡有三十幾通來自Mysta的未接來電，數量之多使他沒有多想直接回撥，接通的瞬間他的耳膜受到誕生以來最大的傷害。
「Fxxk！Shu Yamino！你沒跟Ike去祭典？老兄啊你到底有什麼問題……」
「……Ike跟你說的？那他一定也跟你說了我在工作吧。」
「工作工作工作！那他有跟你說今天是他生日嗎？需要我再重複一次嗎？Ike Eveland在生日約你出去你卻爽約他，他大可以約我、Luca和Vox或其他朋友，為什麼偏偏要你空出時間陪他？」
你今天如果沒跟他說到生日快樂我真的會八輩子都不理你，呆鵝Shu Yamino。
被堂堂正正地說教了一番還被掛了電話。Shu回到隊友的聊天頻道，表明自己身體突然不舒服得立刻下線。他躲到毛毯裡，一開始是無聲，眼淚開始掉出來就回不去，中途還哭累了睡過去，最後讓他醒來的還是Ike一邊喊他一邊敲門的聲音。
「你嚇壞我了，老天，你眼睛怎麼腫成這樣。」Ike把手裡的紙袋放在中島，捧著Shu的臉問，「你在哭嗎？怎麼了？」
Shu的思緒亂成一團無法思考，半天只擠出兩個字，「餓了」。
「餓了？那過來看看我幫你買的，不要哭。」Shu身上還披著毛毯，Ike輕輕拉著他的右手，章魚燒、醬油炒麵、什錦燒，幾乎能帶得回來的Ike全都外帶了一份，當他執意把食物送到Shu嘴邊的時候，Shu咬咬牙又說不吃了，「……Ike，我，我沒有很餓，沒關係。」
「一分鐘前淚眼汪汪說自己餓了的人是誰啊。」Ike用手指攆去Shu眼角的淚水，「還是不是因為餓了，是因為別的事情想哭，那也得要吃飽了才有力氣哭不是嗎？」
「──對不起。」濃濃的鼻音。
「嘿，我猜Mysta打給你了，我要他別去打擾你工作的。」Ike一下下拍著他的背安撫他，「那沒有什麼，而且，說真的我也要說對不起。」
「為什麼？」Shu問。
「因為在走回來的時候我也有想過，不要來找你，可是你看，我兩手都是買給你的東西。」
「而且，煙火，還是想一起看，只想跟Shu一起看。」
牽著的手一直沒有放開，Ike拉著Shu站在窗台前，從河面之上已經能夠看到細微的火花。
「Ike！」
「開始了，那邊！」
交織著不同色彩的煙花飛上夜空，消逝之後又有新的交錯而上，漫漶景色令人別不開眼，僅僅是遠遠地看著那每一次點亮，也像是羽毛落在手心上的刺痛癢麻。
「安靜下來了，」Ike轉過身，直視著Shu的雙眼，「如果Shu有想說的話，我現在能聽得很清楚。」
「Ike……生日快樂。」語落，他找到對方指間的縫隙之間十指緊扣，「還有，喜歡你（好きだ）。」最喜歡了，傳達到了嗎？
「那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戀人了。」Ike把他摟進懷裡，「不會再有比今天更難忘的生日了，對了，再一次，請多指教，Shu Yamino。」
END.
羅泰柱〈草花‧2〉
知道了名字就當鄰居
知道了顏色就當朋友
連模樣都知道了就當情人
哦，對了，這是秘密。
羅泰柱〈草花‧1〉 是我覺得Ike在Mysta說Shu可愛，實際相處之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