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霜融解之時

諾國兄弟

親情向cp向來看都可以

含有生日劇情相關描寫

ooc致歉

「哥哥，冰霜融解的時候，會發生什麼？」

「……我不知道。」賽特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冰霜溶解，除了變成水，還能發生什麼？年幼的弟弟雖然聰明，有時卻會問一些奇怪的問題。

「這樣啊。」凪放開了賽特的手，停下了腳步。賽特回頭，看到凪目不轉睛的看著葉子上凝結的，有些厚重的冰霜。

「原來如此，」賽特露出微笑，摸了摸凪的頭。「因為很漂亮，你不希望它融化吧？」

「不是。」凪抬頭。那一刻，凪看上去似乎莫名比實際上大了幾歲，雖然嘴裡說著讓人無法明白的話。「我只是想知道，開始融化的那一瞬間會是什麼樣子。它融化的瞬間一定更漂亮。」

「啊哈哈，那麼你等等看吧。冰很快就會融化了。」對於小孩子奇妙的執著，賽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溫柔的陪他看著。

冰霜融解的瞬間，會發生什麼？

***

記憶總是模糊的。對小孩子而言，擁有的只有當下。小小的眼睛在當下也能將世界納進眼底，只是過不久後，回憶就會只剩下邊邊角角，破碎雜亂。

或許在很久後的某一天，會有光從縫隙中滲透進來，照亮某一處的回憶。

不過大部分的回憶，都會被遺留在黑暗裡。

跟母親有關的記憶早已不再完整。因此凪他，只能使勁抓住當下。而他的當下，他的世界，就是這個名為哥哥的存在。

撒著謊，撒著嬌，說什麼都要緊緊抓住的存在。

孤獨的小王子，他的世界僅僅只有一朵玫瑰。

不，或許是孤獨的玫瑰，在這世界上，擁有的只有一個愛他的王子。

凪來回的翻著賽特為他讀過的書。彷彿反覆看這些書的時間即是與哥哥相處的延長一般。哥哥在為他讀故事的時候，他總是在心裡先讀出了句子，而哥哥就會像他的回音一般，將他內心的聲音一字一句的說出來。光是那樣，就好像被哥哥了解了內心一樣。

心與心的相通，難道不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嗎？

少年只是渴望愛而已。

「啊。」一本書不小心落在自己的腳上。他慌忙的撿起來，像對待寶貝一樣輕拍著邊角，深怕出現一點瑕疵。

那是賽特為他挑的書，是上次唸到了一半的書。原文與譯文並列，其實他都能看得懂，但他理所當然的什麼都沒有說。迫不及待的翻開上次停留的地方，他自言自語的開始讀了起來，想像著哥哥的聲音，想像著下一次哥哥會用什麼樣的表情對他講述這個故事。

他也沒有發現此時就在門外的哥哥。

賽特聽見了熟悉的聲音，便停下了腳步。然而熟悉的聲音發出的，卻不是他熟悉的語言。

那是法語。賽特過很久才反應過來。

賽特愣在原地。對於這個熟悉卻又不熟悉的聲音，心中浮上的卻只有憤怒。

憤怒，羞愧，自卑，以致嫉妒。因為那是陌生的語言，因此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本書的內容。

那只是一本關於愛的故事，但賽特再也沒有讀完它。

***

凪與賽特一如既往的在宮廷裡散步，但是今天的賽特似乎幾乎沒有看向自己。

「今年真的特別冷呢，湖一下就結冰了！」

「……」

「哥哥？」

「……」

「哥哥！」

「嗯？。」這時賽特才像從恍神中恢復般轉向凪。

「看來今年冬天真的特別冷呢。」凪露出笑容。「哥哥您的瞳孔看起來也像結冰了一般。跟這個結冰的湖一模一樣呢。」

「……我的眼睛一直都是這個顏色。」對於凪天真爛漫的話語，賽特第一次有了莫名的煩躁感。

「哥哥眼睛的顏色，是世界上最漂亮，我最喜歡的顏色哦！不過湖能夠融化就好了。」

「這麼喜歡的話，為什麼希望湖能融化？」

「因為，這樣才能看見自己的倒影！」

「……」賽特越來越不了解自己的弟弟在說些什麼了。他一直都是那麼難理解的人嗎？

「哥哥，結冰的湖要多久才能融化呢？」

「……？春天來了就會融化了吧。」

「這樣啊。那麼，希望春天趕快來呢。」

賽特沒有再回答。寒風吹進了身體裡，在那一刻，賽特似乎感覺自己有個什麼地方開始凍結了。

瞳孔凍結了的話，眼裡的世界也會改變嗎？

然而薄弱的冰，是很易碎的。突出的尖刺，更是如此。

賽特也依舊是個孩子。因此他珍視的記憶，也開始出現了缺角。漸漸的，就連那本書的結局，他也想不起來了。

***

「哥哥，你覺得結冰的湖要多久才會融化？」

賽特愣住，隨即皺緊了眉頭。「凪，你都十九歲了，怎麼還問這個問題？」

「沒什麼，突然想起以前問過的這個問題而已。」凪又下了一步棋。

「……」

「……凪啊。」

「怎麼了，哥哥？」

「其實，我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聽懂這個問題的意思。」賽特猶豫了很久，才又下了一步棋。凪很想跟他說，您這一步必輸無疑的。「那麼，對你來說，結冰的湖要多久才會融化呢？」

賽特盯著棋盤。久久不見凪伸手走下一步，也沒聽見他的回答，才回過神來抬頭看向對面的人。

一抬頭，便撞進了凪的視線。凪正一言不發的注視著他。

視線對上之時，時間彷彿凍結了一瞬間，他們就那樣面面相覷。凪就那樣靜默不語，只是一直盯著他的雙眼看。

不知過了多久，賽特眨了眨眼，彆扭感忽然竄了上來。正要移開視線的時候，凪笑了，他笑了。笑得像個五歲的孩子一樣天真單純。

「七年吧。七年了，湖終於融化了。」凪笑著，依舊沒有移開視線，就那樣直直的望進賽特的眼睛。「有點慢了，哥哥。對我來說，春天都已經走了。」

春天都已經走了。

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賽特才似乎明白了什麼。為何一直盯著他的雙眼，為何說春天已經走了。賽特內心微微一緊。

所謂的湖……

「凪。」賽特再次迎上對面視線。對方的注視是多麼的溫暖，像夏天流動的海。那海能夠擁納百川，表面上卻是如此的平靜，僅僅是在陽光底下，閃爍著粼粼的波光。

而自己的雙眼，不過是個狹小的，冰冷的，不知多久以前就已然凍結的，小小的湖。凝結了時間，凝結了自己，在那冰霜般的瞳孔裡，沒有人的溫度，最多只有無止境的風暴。

對上那平靜溫暖的雙眼，賽特帶著苦澀與些微的悲傷回答。「你看到的，不過是自己的倒影而已。」

如果你在我眼裡，看到緩緩流動的深藍，那也是你自己而已。我依然……

「我就是那個意思，哥哥。我終於再次能夠從您的眼裡看見自己的倒影了。」

我很想你。很想念那個，在小的時候，能夠安心玩耍的，有些冰冷卻又熟悉的湖。那個湖曾經，總是映著自己的模樣。

「七年了，我終於回到您的眼裡了。」

「……這樣啊。太晚了嗎？」許久的沉默之後，賽特虛弱的口氣卻是吐出這麼一句話。小王子最後回到了玫瑰的身邊，可那獨自哭泣的玫瑰，能在風暴中等候多久呢？

凪愣了一秒，然後微微搖了搖頭。「不。一點也不晚。」

「因為哥哥也等了我七年了不是嗎。」

或許是凪的笑容太過有感染力，就連賽特也淺淺笑了一下，忽然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還有弟弟為什麼會短暫的回來看自己。「是啊，等了你七年，你終於趕來了這個世界。生日快樂，凪。」

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這一秒就好了呢。可惜下一秒，氣氛卻瞬間凝結至冰點。

兩人低頭瞪著棋盤。賽特輸了。

「……你再等七年吧。我不想跟你說話了。」

「No！」

「回你的日本去。」賽特起身就要走人。

「有人這樣招待壽星的嗎，哥哥！」

「我可是諾斯米亞第一王子，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來來回回的吵鬧聲中，可憐的壽星就這麼被轟了出去。雖說是被轟出去的，但是事實上凪本來也沒有多少的時間，慌亂中也是很快就被送去搭上回日本的班機，賽特最後還是替他送去一些東西，卻也沒來得及好好道別。

賽特獨自回到先前還在下棋，如今已經變得安靜無聲的房間。

凪在他的茶几上，留了一朵帶刺的玫瑰。玫瑰下面，墊著一張紙，上面只有幾個字。字跡雖然好看，卻帶著幾分生硬，不像凪平時寫諾斯米亞文般流利優雅。

不管紙上留了什麼，讓賽特驚訝的，是凪用日文給自己留了字條，而非兩人都熟悉的語言。彷彿凪已經確信，也毫不懷疑，自己已經為了他學習了足夠的日文。

一瞬間，恐懼向他席捲而來。害怕失敗，害怕讓人失望，害怕拿起紙張的瞬間，會再次感受到自己不及弟弟的十分之一，也害怕過了這麼久，卻連回應弟弟的期待都做不到。

但讓他更驚訝的，是在拿起紙張的那一瞬間，他發現自己讀懂了那句話。

那句話，是獨自存在風暴中央，被遺落卻不願意凋謝的，唯一一朵玫瑰花。

我喜歡您，哥哥。

一直都很喜歡您。

冰霜融化的瞬間，會有一滴邊緣而生的露水，落在那玫瑰的花瓣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