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20_烹飪法III

聖經與邪典不過是市場競爭下求同存異的書頁。我的精裝食譜書冊已經開始掉禎，是時候修補缺漏，在我難得記憶猶新時記錄過往的瑣碎。

倖存之人的口錄與我的一致，缺因倒果，紊亂不堪，毫無頭緒地如同被王族穿鑿附會進血脈中的傳說。它散落滿地，不知其頭；不明其尾；無分善惡；無有對錯；只是一片既鮮紅又潔淨的純粹。

誰人不是向死而生？

我曾窺見祂鮮活的降生。

極其巨大的恩惠從祈願的天聽之上塌落下來，淹沒過所有脆弱的靈魂。人體一旦碎裂便再也無法拼湊，體驗過絕妙超然世界的精神亦同。

那時的我被綁上石刻，漫過血液的冰涼硌著我的背脊，飯來張口的大魚大肉是倒數的晚餐，神錯置易位的餅在嘴裡化開，數不盡的罪愆滴進葡萄釀成的陳年酒品裡。人世即是鐐銬著我們的負罪的鎖，唯有長滿荊棘的路途才能被稱作初衷——像是深暗膚色的異國奴隸，紅色頭髮的女孩，還有綠色眼睛的我。

祂的君臨如無數蛆蟲爬行，長滿利齒的口器緩慢咀嚼我的手腳，腥臭的體液灌滿了我的身體和嘴；我被腐蝕，被支配，被穿透而出，祂的恩澤和罰難互為表裡，徹底瘋狂的感覺沒那麼糟，但那彷彿要拖曳出一切的刺透讓我直犯噁心。痛苦與快樂的兩面都被精準算計，那些爬滿乳突的觸枝撐漲我的肚腹，祂們穿越幻象，朝現實輾壓。

祈禱之人搞錯了順序，也弄反了先後。

應當獻祭而出的祀者成為被祝願的那方，反咬的詛咒扯開恐懼的靈魂。乘載著血肉的容器在扭曲的臨界被搗得粉碎，我在舌尖嚐到至親的腦屑、村人的骨片和其餘飛散的絞肉渣滓。

被穿透的喜悅和地獄的斷片交織成錯綜的景色。那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極樂，無可描述的樣貌，巨大的、從海裡升起的黑暗不過是祂眼球裡的一點閃光。

在其他人尚無意識間，虛無便大片大片地籠罩下來。他們的皮囊被吸吮成乾癟的殼，再無任何意義的魂魄被磨成粉齋，混進黏滑惡臭的汁水，只餘吐出臟器的忘卻。

我在販賣部前神遊，禮讓了幾個同樣前來散財的鳥嘴醫生，直到部員不耐煩地搖鈴才揮散那些帶著血味的過去。

那些貪戀化為虔誠的食慾，已經是我剩下的全部。

我無意回想起所有，我需要的只是一點療養身心的細小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