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05_紅酒嫩煎骰子肉

：紅酒嫩煎骰子肉：

【材料】

肉

越多越好。

除了安索格那些外來的灰敗口感，在艾肯的幫助下，我也取得了一些迪爾泰的當地風味。

新鮮肉源的口味高貴，油水豐富，嚼起來滑而不膩，與它生前一樣，是有著極品享受的奢侈。可惜了飢餓的冬季迪爾泰沒有豐富的物產，我也吃不習慣那些用以佐配的大魚大肉和素果鮮花。

可惜了。

酒

適量。

無人看管的酒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但是酒精誤事，容易引火燒身。飢餓感只會被失控的理智無限放大，踉蹌的同時，我也無法完全排除乾涸農地的石塊帶來的意外傷害。

我不懂那些刻在木桶之上的數字意義，那些發霉的木板被敲碎，裡頭的酒液滴淌成黏黏稠稠的凍狀液體，只是啜一口就讓人舌尖發麻，分不清那究竟是由酸葡萄或者酸檸檬釀的。

——或者是陳年的麥子在腐壞之前，攪碎了農人們辛勤的血汗和豬玀們發黑的心肝一起磨碎後泡成的成品。

若不是那酒倒出來後，在黑晶間閃有彩虹的斑斕，我也不會添進料理之中。

奶油

一塊。

我只在糧倉裡找著了用萱紙堪堪保存著的一小塊。負責看守的僕奴們油光滿面地告訴我，他們前幾天才被發狂的饑民們洗劫一空，他們比手畫腳地重演情景，卻忘了擦是他們嘴角留存的油。

好的吧，好的吧。

他們還試圖用手上發潮的糧草與我交換歐比的天堂之花，扯著謊說那起碼比發了芽的地獄蘋果還食之有味一些，說起來也算是情有可原。

但我還是拒絕了。

天堂之花

幾株。

我將它磨成碎屑，只有一些帶著絳紅色細小粉末看得出它原本盛開的樣貌。

歐比說那是他研究出的新式療方。他婉拒了協會的醫生就職邀約，卻捐獻購買了大筆虔誠的贖罪卷，接受了信眾對他的狂歡加冕。

我在迪爾泰看見那些慷慨的信徒，他們臉上的笑容是不屬於這灰暗冬季的歡快，淨是些散著光輝與紅潮的狂熱盲信徒，景仰著人神那雙惑人雙眸，抬頭仰望到被矇蔽了眼，麻木的腳在地裡發了根。

歐比朝我炫耀他的輝煌，向我敞開雙臂好似我會重新投進虛偽先知的懷抱；歐比的表情如此哀戚，語氣卻歡快的輕挑。

歐比的信眾在他的有意為之下忌妒起我和他過近的距離。我眼見他們痛苦，所以順勢而為，拿走了天堂之花。

【作法】

1. 將肉塊切成適當大小。

2. 奶油下鍋，肉下鍋。

3. 翻面並加入酒。

4. 放入天堂之花，上桌。

【備註】

我的想像力不如艾肯豐富。

正在長大的孩子精力旺盛，臉蛋標緻，手動得比腦子還快；艾肯能在他失而復得的生命中找到理想的道路，似乎也是種必然。

我也曾經歷過縈繞於心的無措和徬徨，不夠堅定的信念容易餵養出更大的黑暗，孳生的蠹蟲喜愛以此為食；而艾肯那有著煙灰色鏡片的的摯友不在身側，有著貓頭鷹面具的救命恩人也並非每次皆能及時趕到——所以我代替了他們的角色。

不須掙扎，不用愧疚，我的擁抱算不上溫暖，起碼能托住艾肯向下墜降的心。

治療的方法不只一種，痊癒的模樣也不總是完好，如同魔法的刁鑽實現，在絕處逢生中才展現那一點希望之光。

殺一儆百的必要之惡總歸要人動手，罪惡滿盈的肉體軀殼化作了唯一藥方，居民們為善行淚流滿面，並且無所謂逝去。

不再在世間流連的死亡，便是超脫一切的新的永生。

除此之外，我在迪爾泰看見了歐比的信徒，他們張揚地披著一塵不染的絲緞白袍，聲勢浩大地救助迪爾泰；與面黃肌瘦的饑民不同，他們對著那瘦骨嶙峋的手臂笑得幸福洋溢且快樂，那朵別在髮間的天堂之花晃得惹眼又刺目。

我意外看見歐比從他們搭建好的乾淨帳篷中走出，在兩側的畢恭畢敬中向我而來，邀請我進裡頭坐坐。

那些躲閃著的欣羨目光讓我渾身不對勁。

歐比說他來尋求更多更多的迷茫靈魂，用以製作人造的奇蹟：譬如混亂、譬如戰爭、譬如獻祭。

我明白他對於那些不可察覺之物所感到的好奇，生而為人便是一場災難，歐比無懼那些惡果，他熱衷於作為彌賽亞的榮光，享受混亂中虔誠的凝視與愛戴。

「你呢，阿蘭？」

我拒絕了歐比的靠近，那些薰香已經不再讓我瘋狂，更多的是積累起的厭惡；儘管如此，他也不惱，差人送來一麻袋的綻放擱在我的腳邊，似是在試探我會不會上當。

「我找了你好久，阿蘭，還在用畢夏普的名諱嗎？」

「還在尋找你的過去和舊日之主嗎？」

歐比總是惡劣地刨根問底，喋喋不休。他分明自己查清了所有問題的回答，偏偏還要我親自說出答案。

「只要你喜歡，我也能讓門外那些傢伙用生命灌溉這片荒蕪，讓他們擺出一模一樣的愚昧姿勢祈禱。」歐比對我笑得連他那張被信眾稱作聖潔的臉都扭曲了，粉色的瞳孔興奮地收縮成一個點，看進我的眼裡，將胡話說得無比認真。

「——然後召喚出我。怎麼樣，阿蘭，喜不喜歡這個神蹟？」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

我有點恍惚，但我還記得拎走那袋不菲的天堂之花，並且推開那些上前阻攔我前進的歐比的信眾。

不是那樣的，不是那樣的……

——你的先知為你見虛假和愚昧的異象，並沒有顯露你的罪孽使你被擄的歸回，卻為你見虛假的默示和使你被趕出本境的緣故。（耶利米哀歌 2:14）